當伊洛斯踏進教皇的祈禱大殿時,已時近黃昏。
濃濃的金色陽光穿越高高的落地窗,灑落在充滿雕飾的長廊上,為栩栩如生的眾神故事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光暈。
光明大神殿中靜悄悄的,偶爾會從遠方傳來數聲鳥鳴。
這樣一副夕照畫卷,落在別人的眼中自然是瑰麗中透著詳和寧靜,而在伊洛斯看來,不知為何,卻只顯得淒清和荒僻,就如一場盛大歌劇落幕前的余暉。
行走在這寂靜的光明大神殿上,有那麼一瞬,伊洛斯忽然浮現了一個奇異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他已經是最後一個人。
伊洛斯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長廊上回蕩著,每一步的間距與時間跨度都是一模一樣,可是這無法掩飾當這奇異想法浮現時,他內心那深深的震動。
伊洛斯微微搖了搖頭,將這奇異的想法驅逐出腦海,繼續向前行去。
走廊很長。
一路行去,剛剛與露琪亞那一場赤luo而激烈的戰斗不住在他心中浮現。
伊洛斯看得出來,露琪亞是真正的不想他踫,因此是純粹的反抗而不是欲拒還迎。
但她越是這樣,伊洛斯就越感覺到興奮和瘋狂,每一次粉碎她的抵抗,看著她那無助且憤怒的樣子,伊洛斯都會感覺到莫名的興奮。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于興奮想就此挖出露琪亞的心髒。
是的,興奮,一種他幾乎已經忘卻的感覺。
他的心本已冰封,但這興奮就如一把鑿子,在他的感情上鑿出了一個缺口。
當瘋狂結束,他的得意與她的憤怒又成了鮮明地對比。
這對比,悄然間又將這缺口擴大。
因此,此時此刻,伊洛斯已能看見片片金黃的陽光,洶涌而至地知識風暴已經化為潺潺的細流,緩緩地注入伊洛斯的心中。
對這種程度的知識之流,伊洛斯已然可以輕松地應付,再也不象以前那樣時刻都處于崩潰與瘋狂的邊緣。
只有一個問題,他總是在下意識地回避著,至少,露琪亞並不在他掌握之中。
吱呀,一聲令人有些牙酸的聲響過後,伊洛斯推開了教皇祈禱室的房門。
伊洛斯第一次注意到,這兩扇黑檀木雕成地房門其實已經老舊不堪,上面的雕飾邊緣都已變得光滑而模糊,看上去似已有上干年的歷史。
祈禱室中沒有蠟燭,也沒有魔法燈火,顯得陰暗而潮濕,完全沒有一點神聖的感覺。
教皇坐在高背椅中,粗重地喘息著,似一具破舊的風箱。
當目光落在教皇身上的瞬間,伊洛斯忽然有感覺,這個在他感應中始終是一片不見底黑暗的教皇,就如窗外的夕陽一樣,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伊洛斯已經在房中立了半天,教皇才注意到了他地存在,雙眼中恢復了一點生氣。掙扎著從椅中站了起來。
“你來了啊,決定好下一個行程了嗎?”教皇每說幾個字,就要劇烈地咳嗽幾聲。
“我找不到生命女神。所以準備去暗黑魔界走一次。”伊洛斯淡淡地道。
教皇抬起頭,望著伊洛斯,沉吟不語。
伊洛斯注意到,現在他的雙眼中僅是混濁一片,而沒有了過往位面生滅的情景。
看了半天,教皇難得地笑了笑,道︰“看來你終于明白了,一切並不是盡在你的掌握之中。”
听到此句,伊洛斯身體又是微微一晃,不過這一次盡管臉色仍然是蒼白如紙,但反應已經比前幾次要好了許多。
他勉強站穩,嘴角已有一絲鮮血滲出。
“暗黑魔界啊...”
教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似是回憶起無數往事。
他慢慢地走到一座式樣老掉牙的櫥櫃前,拉開了櫃門,在里面翻了半天,終于取出一樣東西,遞給了伊洛斯。
伊洛斯定楮望去,發現這是一只造型奇異、詭麗,做工無比精細的手鐲,遍布在手鐲上地細細網格若是仔細觀察,可以分辨出那是由一個個極微小的圖案構成。
伊洛斯一眼就已經認出這圖案是由無數暗黑魔界種族的肖像組成。
他皺緊了眉,感覺到這個手鐲似曾相識,好像在哪里看到過一樣,可是一時間,他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教皇緩緩地道︰“此去暗黑魔界,你將會見到它的主人,到時候,你替我將這個東西還給她吧。
我已經老了,老得走不動了,更不用提經受空間風暴的洗禮了,所以這件事,只能交給你替我去辦。”
伊洛斯深深地望了手鐲一眼,將它收入了懷中,又道︰“那您有話要我傳遞嗎?”
教皇沉思片刻,慢慢地道︰
“都過去這麼久了,沒好說的了,你把手鐲交還之後,就...殺了她吧!”
伊洛斯點了點頭,一點也沒有奇怪和驚訝的表示,他的心雖然有了一絲裂紋,但大部分仍然處于冰封之中,對于教皇的那些陳年往事,並不是多感興趣。
而且教皇身上秘密實在是多到數不勝數,與暗黑魔界的人糾纏不清,根本算不上什麼。
教皇又道︰“連接此間與暗黑魔界地通道並不好走,凶險處恐怕比空間風暴還要厲害些,因此,此行你將孤立無援。
現在既然你已經明白並不是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你還準備去暗黑魔界嗎?
而且在暗黑魔界,因為位面環境地原因,你要殺的人地力量恐怕遠非你能想象,而且你面對並不僅僅是一個魔族。
看上去中央山脈要更加容易一些,也許你應該考慮改換一下行程。”
伊洛斯雙眼微閉,思索了片刻。又緩緩睜開,道︰“中央山脈我當然要去,不過那是在我去暗黑魔界之後。
她需要神格,暗黑魔界又有神格,可是中央山脈那邊有,我並沒有多大把握。
所以不管一切是否在我掌握之中,我都要去暗黑魔界,我去得了,也回得來,擋在我面前的哪怕是百萬魔族,我也一定會回來,帶著神格回來。”
教皇望著窗外地夕陽,夕陽已是如血。
終于,教皇似是自語道︰“五十年前,我也曾和你一樣說過這句話啊...”
說罷,教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似是在感慨著。
時如水,人易老。
轉眼間,塵間已是數十春秋。
教皇嘆息一聲,道︰“你去準備一下吧。時候去暗黑魔界?”
此時伊洛斯也在凝望著窗外的夕陽,在夕暉之下,他的身影正漸漸地變得模糊,伊洛斯淡淡回道︰“不需要準備了,我現在就去。”
在他身影完全消失前,伊洛斯忽然問道︰“陛下,若位面毀滅,她有可能得到救贖嗎?”
只是伊洛斯並沒有等待答案,他話音尚在回蕩,身影早已消失在虛空之中。
教皇似也不急著給他答案,他只是默立著,凝望窗外。
窗外,夕陽已墜。只有半天雲霞勝火。
“對你們來說,救贖與毀滅,其實沒有分別啊...”
秘境的黃昏,也是大陸的黃昏。
這種時候,葉卡捷琳娜最喜歡坐在危崖前的那塊大石上,眺望那一片雲霞下的遠方。
而這種時候,奧德修斯(古德溫)總會立在不遠處,看著那媚態天成地身影,看得如痴如醉。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直到漫天雲霞散盡,奧德修斯(古德溫)這才走到了葉卡捷琳娜身後,葉卡捷琳娜盈盈飄起,回身笑道︰
“我知道身體還沒恢復,不能受涼,好了好了,你可不要再重復了,這句話,你可是每天都要說上十遍的!”
奧德修斯(古德溫)笑了笑,只是這淡淡地笑容很快就已消逝,為憂郁所代替。
葉卡捷琳娜冰雪聰明,立刻感覺到了他的異常,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是啊...”奧德修斯(古德溫)長嘆一聲,猶豫了半天,才道︰“葉卡捷琳娜,恐怕從現在起,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葉卡捷琳娜一雙碧綠的眼楮望著奧德修斯(古德溫),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奧德修斯(古德溫)痴痴地看著她,片刻才道︰“在我離開前,暗黑魔界就已經正處在戰爭之中,那是整個暗黑魔界與天界大軍的戰爭!
就在剛才,我听到了一聲呼喚,魔皇對所有魔族的呼喚。
想必暗黑魔界的戰爭已經到最後地時刻了,做為一個最高貴的魔族,我絕不能對這最終的決戰坐視不理,所以,葉卡捷琳娜,原諒我,我要回暗黑魔界去參戰了。”
奧德修斯(古德溫)是暗黑魔族隱藏在主位面的一個身份高貴的間諜,化名奧德修斯,並在夏爾公國服役,官至白銀之手騎士團副團長。
最終一戰失敗後,奧德修斯(古德溫)沒有返回夏爾回歸建制,而是向女大公菲奧娜修書一封辭去了白銀之手騎士團副團長的職務。
這段時日以來,奧德修斯(古德溫),哦,不,是奧德修斯一直在陪伴著葉卡捷琳娜。
葉卡捷琳娜溫柔一笑,道︰“戰爭是男人永恆的歸宿,所以你安心去吧,不用擔心我,我的身體雖然沒有恢復,可位面冥想很快就要修成了,沒人能夠欺負到我的。”
“葉卡捷琳娜,你...”奧德修斯(古德溫)張了張口,卻沒有了下文。
他想叫葉卡捷琳娜跟她一起去暗黑魔界,可是她碧綠雙眸中,那溫柔但堅定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奧德修斯(古德溫)深深地望了葉卡捷琳娜一眼,在那一眼中,似有萬語干言。
可是最終,他只是猛然長嘯一聲,當即轉身而去!
那蕭瑟而落寞的身影頃刻間已消失在遠方,而清越高亢地嘯聲依然回蕩于九天之上,久久不散。
葉卡捷琳娜看著他身影消失的方向,碧眸中隱隱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不知不覺間,夜幕已經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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