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的出奇,一門之隔的兩個人似乎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存在。
漸漸地砸門的聲音停了下來,紀昃卻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
沾著血的手看起來猙獰可怕,如琢如雕的臉被一層郁色籠罩。幾簇額發落下虛虛的遮住他的眼楮,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後,門終于是打開。
听著門把手轉頭的聲音,言若先是急急往前走了幾步;嗅到他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兒後,她慌亂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
她張了張口,看著他一步步逼近自己也不受控的步步後退。
“怕我。”
完全陳述句的語氣,紀昃捏著她的下巴神色冰冷。
看著她不得不仰視自己,他眼神里的逼迫之意越來越深。
“你把他怎麼樣了?”
言若拍開他的手,眼底透著焦急但還是盡量收著自己的情緒。
因為紀昃這會兒看起來實在是嚇人,臉上、手上和衣服都沾上了血跡。
尤其是從眉骨上沾染的那幾滴血,襯的他面冠如玉卻像從深淵里爬出來的厲鬼陰一樣戾恐怖。
紀昃靜靜地盯著她,往前又走了一步。
言若只是往後退了一步小腿就已經貼在床尾,退無可退了。
紀昃站在她面前,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死了。”
什麼??
她瞬間跌坐在床上,胸口像是被誰狠狠地捅了一刀後又重重的壓了一塊石頭,又疼又悶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怎麼會這樣??
言若失神地看著地面,眼淚不自覺的溢出。
他怎麼能,他不能死。。
“不可能,不會的,不會的。”
她猛地從床上站起來,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往外沖。
套在腳腕上的鎖鏈嘩嘩直響,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的往外落。
看著她淚流滿面失魂落魄的樣子,紀昃的表情總算是有了變化。
他一把揪住言若縴細的胳膊,狠狠地把她摜到床上︰“去哪兒?”
“你要去哪兒?你要去找他嗎?你當我是死的嗎!?言若。”
紀昃伏趴在她上方,雙眼一片猩紅嘴里急急地喘著粗氣。
“你到底有沒有心?他就這麼好嗎?你忘了自己是怎麼死的了嗎?你還要去找他,去找他。”
紀昃重重地捶床,一滴淚從他的眼角直直砸到言若臉上。
“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他喃喃的問,眼底的悲傷像被卷起的浪潮。
一波為起一波又平,一次又一次涌向怕水的言若。
她失神的看著紀昃,整個人都亂了。
什麼叫“你忘了自己是怎麼死的了嗎?”,這句話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言若只覺得一陣陣暈眩,整個世界都安靜。
沒有聲音,連空氣也不再流動。
“你是誰?”
過了許久她才艱難的問出這個問題,聲音像是被損毀的錄音帶一樣變了調。
這個世界是瘋了嗎?
這到底是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南柯一夢,還是莊周夢蝶?
“我們認識,對不對?”
原本紅潤的唇瓣變粉白,抖抖索索地抖著。
她看著紀昃,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
這眉,這眼,這臉,這個名字,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紀昃下意識的撇開頭,他閉著眼。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離真相只有一步的言若,除了回避和逃跑似乎沒有其他的辦法。
“說話。”
言若捧著他的臉,含著淚的眼楮直直地望著他的眼楮︰“說話,紀昃。”
你到底是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之間又是怎麼回事?
“我。。。”
紀昃泛白的唇動了又動,一個“我”字含含糊糊地背他吞在嘴里。
他看著言若,眼淚逐漸模糊了他的視線。
一滴又一滴滾燙的淚落到言若臉上,砸的她靈魂都要出竅了。
我們,到底怎麼了?
他滿身絕望,如墜深淵。
“你。。。”
言若抱住他的頭,一言不發的撫摸著他顫抖的背。
腦子里忽然想起了紀昃說過的一句話︰我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這原本就不是一句空話,他跨越了時空來到這里愛她。
言若忍不住深呼吸,把眼底迸發的淚意憋回去。
但是,沒有任何作用。
眼淚決堤,她埋在紀昃肩窩嗚嗚地哭著。
這世界當然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是因為這個人愛了她兩輩子。
而關于上一輩子的種種,她不僅一無所知甚至連他是誰都不記得了。
她滿心都是虧欠,哽咽著,嗚咽著斷斷續續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紀昃,我什麼都不知道,對不起。”
前世不知你的情深,這輩子給不了你完整的愛。
怎麼辦?
這可怎麼辦呀??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整顆心髒像是被檸檬水泡了成千上萬個日子一樣,又軟又酸疼的厲害。
紀昃看著她哭的直抽抽,更加不敢在伏在她身上壓著她。趕忙撐起雙臂坐到床上,把渾身發軟的言若抱進懷里。
他親著她的鬢發,任她的淚打濕自己的衣服。
兩人就這樣坐著,誰也不說話卻有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
過了許久,懷里的人逐漸沒有聲音。
紀昃急的抱起她就想往外跑,鎖鏈嘩嘩的響。
他似乎想起來自己之前做的蠢事,趕忙把言若放回床邊快步跑到書房,打開保險櫃拿出鑰匙。
如果此刻言若是清醒的,只怕要捏起拳頭揍的連他媽都不認得這崽子。
竟然把鑰匙放到保險櫃,奇葩!!
他火急火燎的抱著言若去醫院,剛打上葡萄糖換完藥王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紀昃俯身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才輕手輕腳的掩上門出去。
“怎麼樣?”
語氣沒有什麼起伏,落在王軍耳朵里就像是問︰“死了沒?”
王軍看了看手術室門口等候的余家長輩們,壓低聲音往電梯口走︰“還在搶救,打你電話沒人接我已經通知紀總了。”
“在哪里?”
他刻意回避了余一工作的中南醫院,帶著言若就近住在家附近的仁和醫院。
索性不是大問題,所以也沒必要非跑到中南去。
“在仁和。”
“什麼??”
“仁和。”
王軍以為自己在電梯里信號不好,又重復了一遍。
卻听著紀昃那邊也響著呼叫鈴,不由得問道︰“你在哪兒?出什麼事了。”
“巧了,我也在仁和。”
紀昃語氣輕松,心里苦巴巴的,嘴也苦的厲害。
這他媽,難道就真是天意!!
怎麼甩也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