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馬上就要沒命了，我能不來嗎？”李景天心疼地安撫這鳶兒，“你這丫頭！是不是忘了臨走之前，我交給你的東西和告訴你的話了？”
鳶兒立馬紅了臉！
剛才情況緊急，她還真給忘了！
兄長給的那張紙條上面，只寫了四個大字——
隨心所欲。
這意思便是讓她不必按照國師府的規矩來，總之，一切對著干就是了！
昨天剛到國師府的時候，她也的確是這麼做的。但她畢竟第一次做這種事，性格又一向軟弱慣了，被方婆子一招致命，頓時就亂了方寸。
“我給你的東西，還帶著嗎？”
鳶兒點了點頭，順手摸進袖子里，找到了那枚小小的箭頭。
另一邊，國師眼見著自己的計劃，馬上就要成功，卻突然間被一個賤民給打亂國師當即皺著眉頭！
“此人膽敢阻止聖女升天，快！給我就地誅殺！”
國師府的人听到命令立馬上前，沒有人再去理會方婆子到底是死是活。
一眾人也被國師扇動著，踏著方婆子的身體，就要上前去阻止李景天！
趙嬸和李大叔沖在最前面！
“阿景！你這是做什麼？趕快把鳶兒放下！阻止了聖女升天，那可是要遭受天罰的！”
“是啊！雖然你種出秧苗，但是也不能如此胡作非為！要是鳶兒晚死一刻，所有椒國的人都將受到懲罰！”
李景天望著眼前這群人，不知心中是何感觸，只覺得一陣淒涼。
這些人一生都活在“天神恩賜”的謊言中，甚至不知自己到底為何而生，也不知鳶兒為何而死。
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或許那虛無縹緲的天神並不存。
國師或許給了他們生下去的希望，但同時也剝奪了他們對自己生命的控制。
國師一句話，就能夠任意剝奪一個人的生命。
李景天立于花車之上，將鳶兒死死護在身後。
“她與你們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到底是不是聖女？難道你們自己心里面會沒數？”
“她何時出生，如何成長，經歷了什麼……難道你們都不知道？”
“從前的那些聖女，你們不了解。但是鳶兒，你們也不了解？那些聖女死後，上天到底是降下了刑罰，還是降下了福祉，你們自己都沒有衡量？”
“國師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倒不如仔細想一想，國師承諾給你們的東西，可有實現？”
“他說祈福之後，便會下雨，這雨下過幾次？”
“他說聖女升天之後，便會求天君護佑椒國……既然如此，升天了這麼多聖女，天君護佑椒國了嗎？”
“如果真是護佑了，椒國又為何會一年又一年地降下旱災？糧食又為何一年比一年不夠吃？”
“聖女升天，到底是于椒國有益，還是有害？”
！！！
這下子眾人徹底不說話了。雖然不敢質疑國師，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人說的……的確有道理啊！
聖女升天之後，他們所得的上天恩賜不但沒多，反而越來越少了。既然如此，聖女升天，就要另論了。
如果有益的話，他們不介于再死多少位聖女。
但如果是有害呢？
人群中大部分的人開始心虛地望向國師，但這一舉動也讓李景天明白，他們並非一味相信國師的話，只不過是有選擇性的。
有人代替自己去犧牲，何樂而不為？
若是能以少數人的性命，換得自己的既得利益，又何必去糾結，這事到底是真還是假？
就在今天之前，李景天還以為，國師神通廣大，僅憑三寸不爛之舌，便能夠哄得整個椒國都信了他的話。
但現在方才明白，並非民眾完全信了他的話，而是為了生存，不得已才信。
畢竟，只要這刀不是砍在自己的脖子上，即便國師不能自圓其說，好處落在自己身上，自然是好。
如果說的是謊言，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生活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何謂人性？
刀不落在自己頭上，永遠不知害怕，亦不知悔改。
人性，唯利而已。
眼見著眾人都不說話，李景天又搶先一步︰“既然你們奉鳶兒為聖女，國師的話你們言听計從，聖女的話你們為何又不听了？”
“若說與上天的勾連，誰更緊密，你們不相信即將飛升上天，與天君直接對話的聖女，反而相信利用通天台，只能單方面承接天君旨意的國師……”
李景天的語氣故意頓了頓，隨即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
“真不知道該說你們聰明，還是愚蠢。竟然連相信誰都不知道。”
！！！
李景天一語驚醒夢中人！
眾人皆像是剛剛甦醒一般，眼眸一亮！
這個阿景說的沒錯啊！
聖女即將升天，是能夠到天界直接與天君對話之人！
而國師……他從來都只是在通天台上，單方面接收天君的旨意，即便身份在人界再尊貴，也不如天界的聖女啊！
雖然剛才國師說，鳶兒聖女是因為功法未全，但畢竟也算是半個聖女，眼下馬上就要升天，萬一她把人界這些事情告訴天君，到時候降下刑罰，他們這不是給自己惹禍了嗎？
真是的！差一點就被國師帶到溝里去了！
一眾率先反應過來的人，對著鳶兒拜了下去！
“聖女在上！小的剛才有眼無珠，差點傷害了聖女，請聖女原諒，待聖女返回天界之後，勿要跟天君告小狀呀！”
“我們只是想獲得更多的糧食，別無他意啊！”
“是啊，我們只是想活下去呀，我們沒有錯……”
若是從前，鳶兒看到每天朝夕相處的鄰居們跪在自己的腳下，勢必會心軟，上前將他們扶起來。
但是眼下，她站在花車之上，回想剛才的一幕又一幕，只覺得悲涼。
他們說，自己只是想活下去，並沒有錯。
可是她呢？
她也只是想活下去，她又有什麼錯？
為何剛才在自己馬上被殺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
而如今當兄長點破，自己的死很有可能會給他們帶來災難，沒有一絲好處，這些人又紛紛倒向了自己。
鳶兒不願意用“牆頭草”這樣的詞來形容他們，卻也不得不承認——
她一直相信的“人性本善”，此刻在心中終于動搖了。
善嗎？當然。
惡嗎？倒也不全是。
善惡本在一念之間。
端看這念，到底對自己是否有利……
見鳶兒不說話，眾人還以為聖女不願意原諒他們，于是紛紛轉求國師。
“國師，你快……快給鳶兒跪下啊！求她原諒！否則的話，上天降下刑罰，你也承擔不起啊！”
剛才逼迫鳶兒的人，如今反過來逼迫國師，且用的還是他自己的說辭。
國師面色鐵青，雙手青筋暴起，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
“聖女，你確定要違背天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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