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柔听到“卓家”，只覺得恍若隔世。
幾天前，這兩個字對她來說，是家。但現在卻只覺得無比冰冷。
或許她早該醒悟，自從卓然去世之後，卓家于她而言，便不再是婆家，也不再是以前與卓然一起生活的溫暖的家。現如今，卓家的人于她而言，只是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只不過，過去幾年她一直都沉浸在卓然離去的悲傷當中，並且一心都在尋找先生離開的真正原因，並沒有太過注意周圍的人。
但現在她已知道先生在。
她也是時候醒悟了。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藕斷絲連。許多事情，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李景天看出了賀蘭柔的糾結，有心想要替她做個決斷。卓家這種人，不見也罷。但終究礙于天上的老卓，他畢竟是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躊躇之際，只見賀蘭柔猛地睜開眼楮，里面滿是堅定。
“請他們進來吧！”
賀南冬卻是有些不理解。
“小姐，這幾天賀家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卓家可是一次都沒有問過。除了卓老太爺，卓老爺和卓太太就像不知道一樣。”
“即便先生已經離世多年，可畢竟您在卓家盡心盡力，也為卓家的生意出力不少。要不是您在這里支撐著，卓家怎麼會在短短幾年內，拿到這麼多的訂單？又怎麼會有如今這番景象？”
“可即便這樣，他們半點都不領情。咱們和卓家合作多年，彼此最應該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可是他們竟然能夠被董家三言兩語就挑撥，可見並不值得深交，您為什麼還要給他們機會？”
賀蘭柔卻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管怎麼說，他們畢竟都是先生的家人，開門做生意，誰願意做賠本的買賣？卓家的做法也很合規……”
只不過，合規，卻不合乎情理。
但最後這句話，賀蘭柔卻沒有說出口。
人生在世數十年，心寒的事情何其多？也不是誰都能跟你感同身受的。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若是每一件都矯情地念叨出來，豈不是成了祥林嫂了？
李景天自然明白了賀蘭柔的用意。要不是看在老卓的面子上，只怕她再也不會對卓家留什麼情面了。
他適時地站了起來︰“那你們先聊，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什麼事情，招呼我一聲就行。”
但賀蘭柔卻破天荒地讓他留了下來。
“你在這里，我心里比較有底。”
李景天略一挑眉︰“你帶著一個男人，見卓家的人，這好嗎？”
“這有什麼？”此時賀蘭柔已經完全想開，“以前我就是太在乎別人的想法了。但如今，？”
李景天長舒了一口氣，看到賀蘭柔有這樣的改變，也不由得替她高興。
……
來人是卓太太。
她進來的時候，眼眶紅腫，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臉上還帶著肉眼可見的焦急，一進屋便一把將賀蘭柔的手攥住了！
“我的兒啊，這幾天可難為你了！你……”
卓太太正準備真情實感地哭一哭，一抬頭竟看到了李景天！
她先是一愣，顯然沒想到賀蘭柔敢帶著一個男人見她。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兒媳的休息室？”她看上去十分不爽，“柔柔，你的屋子里面怎麼會有一個男人？你這麼做對得起阿然嗎？”
賀蘭柔的面上無悲無喜，絲毫沒有因為卓太太的責備產生一絲絲慌張。
她從容地介紹著︰”這位是李景天，華夏戰神，也是軍司的人。“
！！！
華夏戰神？！軍司？！
光是這兩個詞，就足以讓卓太太對他另眼相看了！
她眼楮瞬間一亮！
“喲！我說怎麼看著這麼面善呢！怪我眼拙，原來是李戰神！我華夏多虧了有你這樣保家衛國的人。哎……要是我家阿然還活著，說不定也會跟你一樣……”
說著，卓太太的眼圈又是一紅……
李景天靜靜地看著卓太太演戲，不得不說，歲數雖然一大把，但是演技一級棒！
見李景天並沒有搭話，卓太太當下有些尷尬，但立馬轉移了話題。
“那董家也太不是東西了，這麼骯髒的手段，竟然全都用在你賀家的身上，柔柔，你怎麼樣？沒事吧？”
“听說那個董馳遷消失了？活該！這也算是他的報應。對了，剛才我听你說，董馳遷還想對你……敲詐勒索？那可是個有名的色痞子，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說完，便用眼楮的余光，不著痕跡地在賀蘭柔的身上，上下掃了幾圈，仿佛要給她盯出幾個洞來！
賀蘭柔裝作不經意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淡然坐在對面。
卓太太見到她這樣的舉動，眉毛下意識皺了起來！
長輩于前，且沒有發話，她自己便坐下了——這在世家規矩當中，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但想著自己今天的來意，她當下也沒有說什麼。
賀蘭柔看著卓太太這一臉戲劇化的表情，深覺好笑。怎麼以前她從來都沒有注意到，自家婆婆是會變臉的？
這變臉的速度，堪比川劇變臉了！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卓太太以為，董馳遷會對我做什麼？”
這一問倒是給卓太太問的一愣！
卓太太？
她以前都是叫“媽”的！
在她的印象當中，自家這個兒媳婦雖然世家出身，但向來膽小懦弱。雖然受過良好的教育，在外人面前總是大方端和，但是在她們卓家人的面前，卻總是恭恭敬敬、低眉順眼的。從來都不曾忤逆過她們一句。
即便卓然已經離世多年，但兒媳之禮一絲都沒有錯過。
可是她並不覺得這是賀蘭柔骨子里的教養，反而覺得是，恰恰是因為她沒了靠山，老公沒了，賀家的聲勢也大不如前，她要是想保住手中的榮華富貴，也就只能依附賀家的人。
因此這些年，卓家所有人，對這個算不上兒媳的兒媳，並不上心。只要她不在外面給卓家抹黑、添麻煩，他們也懶得管。
可誰想到，這一次她面對自己的主動示好，她竟然如此無禮？！
這個賀蘭柔，是不是不想在卓家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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