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山西都指揮馬豸率領的騎
本來他還在猶豫如何處斷，這畢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
區區一樁邪教案，事涉朝中炙手可熱的武定侯，還可能牽連到時下打得熱火朝天的“大禮儀”
他馬指揮只是一名世襲武官，攪合進這種案子，是要倒大霉
原想著拖一拖，看一看風向，“從長計議”，忽然接到守和真人及左千戶從他門口拐彎離開的消息，就知道壞
馬豸趕緊點齊手下來追，緊趕慢趕的還是晚了一
看著已經變成廢墟的張家大院，漸漸弱了下去的喊殺聲，以及提著滴血樸刀出來左千戶，馬都指揮長嘆一聲，拱手見
“守和真人，何必如此著急呢？張寅家業在此，一時半刻又跑不”
陸澤好似沒動過手，渾身道袍縴塵不染，捋著須髯笑道︰“斬妖誅邪，懲惡鋤奸，自然要追風趕月，半刻也不得耽”
馬豸點點頭，事到如今，只得順水推舟，他總不能跳出來為邪教徒喊冤吧？
心底下其實也松了口氣，主犯只要死了，便不會牽連本地官員太多，反而更好處
左千戶上前來見禮，馬豸也不好當著陸澤的面兒呵斥，那等于是要跟欽封護國真人翻臉，日後……
唉，以後左千戶就是護國真人的人了，他也輕易收拾不
陸澤倒也瀟灑，一揮拂塵，直接撂挑
“首惡已除，接下來如何清查余黨、安撫民眾，乃是俗世政務，卻要勞煩馬指揮和本地的上官辛苦一番，貧道靜候佳音便”
說完，竟是上馬走人，不帶走一絲煙
馬豸沒有攔著他，具體事情發生過程，自有左千戶這位當事人負責報
關鍵是，接下來要對張家抄家，點算財產，後邊如何分配利益，都得有個代表從頭到尾的盯
馬指揮可不想為了些許錢財，跟護國真人起了齷
陸澤直接去了太原三清觀，那里早早準備好接待事宜，安歇洗塵、修持講道，不在話
只數日，便有當地官員代表前來陳說處置結果，陸真人只听剿滅邪教余孽多少人之類，至于非法所得如何如何，自然由觀中知客出面接
護國真人乃是世外高道，手上沾不得那些個世俗銅
要說當官兒的也是真狠，鑒于陸澤開了�好頭，白蓮教匪一事瞞不住，他們索性雷厲風行的一通大搞，將牽連到的人和教眾一鍋端，加起來少說有幾千
這一方面可以斷絕後患，二來可以討好時下炙手可熱的張璁、桂萼，言說幫他們抓到了當日刺殺案的元
至于因此而得罪武定侯，卻是顧不得那許多，反正人是護國真人殺的，跟他們無
陸澤其實不在意抄沒多少錢，他看到最終由山西巡撫江潮、布政使李璋、按察使李玨、巡按御史馬錄等聯名上奏，將查到的白蓮教徒及其家人一並遷往廣東，或徒役或看押，總之是這輩子別想再回
說白了，就是送去給陸道爺的船廠和未來艦隊當苦力，最終基本要累死在里面，別指望能活著出
就算累不死，陸澤也打算把他們送往南洋，充當開拓種植的勞
都是信教的，干脆與西邊來的那些拼一拼，看看誰更凶殘野
……
諸事已定，陸澤也休整好了，便再次啟程趕
下一站的目的地，河南嵩
只不過，他才動身，便發現周圍明里暗里的冒出許多眼線，更有道人匆忙趕來提醒，說是有大批江湖人士從附近各省向山西涌
目的麼，跟最近江湖掀起的一股傳言有
大明立國之初，民間有劉伯溫奉命伐山破廟、斬殺淫祀的傳聞，甚至斷了許多地方的龍脈，以保大明江山萬萬
如今過了一百多年，又有欽封護國真人守和者，再次奉皇命掃蕩天下，不只是整頓邪教，還要將橫行不法的江湖人物、武林勢力、綠林豪杰，也納入打擊清理的範
這謠言傳的有鼻子有眼，再加上有人宣稱江西船幫之變，四川青城派松風觀余滄海之死，衡山劉正風之難，還有杭州梅莊任我行之事，都跟他有脫不開的關
更兼出京以來，死在他手里的江湖好手不下二百余，白蓮教總壇被挑，教主以下加起來兩三百人盡沒……
這道人好大的殺氣，好狠的手段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謠言迅速擴散，一發不可收
截止到目前，粗略估算進入山西的各路高手，少說也有五六百號，並還在迅速增
不出意外的話，數日之間，必定破千，可能還會翻
道門的意見，強爭不智，避一避風頭也
陸澤卻灑然一笑︰“管他來多少龍蛇草莽，本真人一概接著便”
打架麼，無非多耗一些氣力，陸道爺最不缺這
他繼續騎馬慢行，從太原南下，經榆次、榆社，過沁州、襄垣，直達潞
那些盯梢他的人也一路隨行，數量越聚越多，卻並不急于發動圍
幾十人上去都不管用，百十人大陣也不保險，人心不齊，還要等一
到了潞安府，陸澤的行動路線確定，匯聚山西的江湖豪杰也基本趕到，少說幾千人，烏泱烏泱的滿地亂
人多膽氣壯，他們開始四面圍堵，虎視眈眈的盯著陸澤，看他從容歇息完畢，次日清早朝著南邊去，最終在長平古戰場的小山之間，把他困在了涼亭之
走不了
“這場景，既視感很強”
陸澤看著遠近烏壓壓一片的人群，心中怡然不
從馬上拿了家伙事兒在亭中擺開攤子，燒水烹茶，焚香靜心，而後橫琴在膝，面朝遠處起伏山嶺，胸中一股浩蕩之氣涌動，便起手勾弦，彈奏起了《笑傲江湖》之
他心似平湖，水波不興，琴音初始也平和幽靜，細細綿綿，好似故人相見，默默無言，只有清風淼淼，流水潺潺，樹葉蔥蘢，花草搖
這琴聲以先天真氣催發，自能輕易傳播到數里開外，無論在哪個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
便是聾子，也會感到琴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感受到傳遞來的清晰意境，不自覺的被其牽引著思維情感，沉浸其
“不對勁，這道士有古怪！”
一些見識過他厲害的，趕緊運功對抗，防止不知不覺中招
他們心里頭已經定死了陸澤的形象，先入為主之下，便將其劃歸了東方不敗一類，難以琢磨的詭異高
此時數千人環伺下，陸澤但凡有所舉動，必定被看成是一種攻擊手
于是乎，在場過半的人滿臉謹慎之色，提調內息真元，封堵頭部穴位，或者干脆撕下衣襟團了塞住耳
沒
陸澤的琴音發自天然，循著人體髒腑本來頻率震蕩，那是純粹出乎本能的天地大動，連先天境界都沒到的人，是絕對無法豁免
他們可以強制自己不听，身體卻會生出感應，隨著那琴聲高低起伏，氣血髒腑的功能運轉悄然發生改
陸澤沒打算直接用琴音整死多少人，那不現
在場都是練武有成之輩，只要堅定心意，強行拿捏氣血，維持在一種對抗本能的狀態下，就可以阻止琴音的影
但這樣做會很累，對體力、心力消耗嚴
這對于陸澤而言，足
一些懂點音律門道的高手，在運功對抗一陣之後，忽然明白了這道人的險惡用心，趕緊大聲提醒周圍的伙
“不要上了他的惡當，這琴音只要不去刻意管他，專心對敵，便無甚壞”
與其自行干站著消耗，不如凝神對付前邊的大敵，效果是一樣
“是麼？”
二人之間隔著數十丈遠，陸澤的聲音直透那高手的心海，忽然有幾個音符異常跳動，便有一道劍意倏地激
那人情知不妙，趕緊運動抗拒，卻哪里比得上神識發動之
劍意循音律在其心脈猝然一震，竟將其自身盤旋巡行的真氣調動，產生一忽兒的激蕩，頓時形成嚴重傷
那高手只覺心口絞痛難忍，一口真氣提不上來，趕緊用手揉搓，企圖以外力強行推宮過穴，將其化
腦海失守，驀地一道琴音如黃鐘大呂震響，轟隆一聲，震得他頭腦發昏，滿臉通紅，醉酒一般搖搖晃晃，噗通摔
人沒死，但這一跤摔倒，卻嚇壞了周圍的
“這是什麼妖法？”
“莫名其妙的置人于死地，莫非他真了仙？”
“一定是邪法害人，妖道，妖道！”
亂糟糟的喊聲響成一片，那高手的同伴相顧失色，邊上人湊近了查看情
而涼亭周邊離著最近的百十號人，呼啦一下齊齊後退，又拉開數丈距離，看向陸澤的眼神充斥忌
這樣傷人于無形的手段過于詭異，簡直防不勝
陸澤的琴聲恢復正常，不過隨著曲譜進度，琴音發生變化，好似一人初出茅廬，孤身行在幽僻山間，無人相伴，只有無言草木，鳥鳴獸吼，稀疏寥落，心意沉沉若水，淒冷蕭
這琴音听得人心里冷寂，不自覺的身體發緊，要下意識裹住了衣襟，提起小心，邁步行走，卻心中沒了方向，茫然而失落，沒有精
一些人不自覺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期，初入江湖，被滿眼錦繡與血腥迷了心神，彷徨無
那時的淒慘潦倒，午夜夢回，不禁令人潸然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