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的嫡女薛大姑娘被指給了宣王做側妃。
消息一出,京城里大半的貴女都為之震驚。
聚會時便難免議論。
“怎麼會是她”
“是啊,薛清茵憑什麼”
“……也許是憑臉”
“胡說!宣王殿下何等人物怎會只重顏色,而不究其性情和人品呢”
“那盧家姑娘呢”突地有人問。
“什麼與盧姑娘何干”
“你們不知道听聞原本她是要做宣王妃的。”
“噓,今日盧姑娘來了嗎”
“沒來。”
“也許是給盧家的聖旨還沒下呢”
“先下旨給側妃,再下旨給正妃,這個順序想想也不合規矩啊。”
而盧府上,也差不多是一樣的對話。
盧夫人的眉頭都糾結到一塊兒去了,她喃喃念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盧書儀的臉色也很難看。
她之所以等到如今的年紀,就是一直在為宣王妃的位置做準備。
父親也說了,陛下曾委婉地暗示過他,想要將她指給宣王。
游湖那日,還特地叫她悉心打扮。
為何一轉眼,卻只等來了這個結果
盧夫人不死心地問︰“當真一點動靜也沒有嗎”
盧侍郎面色凝重道︰“沒有。想必之後也不會有了。你想想那聖旨里是怎麼說的以正妻之禮。這意思不就是不會再給宣王選定正妃了嗎至少兩三年內都不會。”
正妻之禮。
正妻之禮!
盧書儀只覺得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生生奪走了。那聖旨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在譏諷她。
再想到那日宴上她們三人先後被陛下點出來。
另外兩個已經指給了魏王,卻偏偏她被剩下了!
盧書儀更覺得難堪。
“夫君不如問一問陛下”盧夫人心急之下道。
盧侍郎斥道︰“此事怎敢去問陛下有陛下指婚,乃是福分。若無此福分,你難道還敢對陛下心生怨懟嗎”
盧夫人顫聲道︰“可、可也不能讓儀兒成為滿城的笑話啊。”
這話一出,簡直正扎在盧書儀心上。
盧家痴等了一日,到底是沒能等來聖旨。
再說另一廂魏王府上。
魏王還在養傷。
養傷之際乍然听到這個消息,他當場就打翻了侍女送來的燕窩。
魏王一手抓住床柱,捏得木頭嘎吱作響。
他從來沒有這樣強烈地渴望要坐到父皇那個位置去!
魏王越想越心頭煩悶,低聲道︰“去將江管家叫來。”
下人卻道︰“回殿下,今日江大管家一早就出去了,不知何故如今還未歸來。”
魏王眉間一皺,一拳捶打在床柱上。
等收回手,皮都被挫破了,血珠滲了出來。
魏王渾然不顧,只怒聲道︰“他辦了蠢事,本王還未責罰他,他便又擅離職守!馬上帶人去將他捉回來!”
城郊的破廟里。
身披綢緞的男子趴伏在地上,喉中發出如同破風箱一般的聲音︰“救、救我……我是……我是魏王府上……”
破廟外人煙本就稀少,更無人注意到他。
他只得拼了命地往外蠕動身軀。
不錯,蠕動,便是臉上、身上都蹭滿了灰也顧不上。
他艱難地昂起頭,目光越過破敗的門檻,沒能搜尋到人的身影,于是最終又落回到了自己的那雙手上。
他的手,像是被滾燙的開水潑過,又撞上了穢物。大片的水泡發紅、發綠。有些潰破開,沾滿了污穢,散發著刺鼻的味道。
踫一下都鑽心的疼。
直到天色漸晚。
就在他于驚恐之中,以為自己會死在破廟中的時候。
“江大爺”聲音響起,那是魏王府上的人找來了。
“這里!我在這里!”
那些前來找人的王府家僕,這才趕緊進了破廟,然後被江大管家如今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 ,這什麼味兒啊這是”
“江大爺您這是怎麼了”
“啊,痛,痛痛!別踫我手!你們這些蠢貨!”江大管家喉中發出痛苦的吼叫聲。
“江大爺這是怎麼回事”
江大管家覺得丟臉,閉口不言。
魏王喜歡好顏色,那手底下的人也難免染上相同的喜好。只是江大管家尤其不同,他偏好那已婚的婦人。
今個兒出府路遇一個貌美婦人,便想將人騙到郊外去辦事兒。
人是騙到郊外去了,可誰曉得那婦人的丈夫是個精壯漢子,挑著一擔子賣湯圓的家當。爐子上頭,湯圓水燒沸了,一下全澆在了他胳膊上。
撕打之中,那人還將他往糞堆里推。
江大管家喊出了“魏王府”的名頭,誰知道那漢子根本不懼,口口聲聲還說要去魏王府門口潑糞,反正他爛命一條。
還是江大管家狠狠心,獻出了身上的銀子,那漢子拿了銀子,將他丟在破廟中,擔子也不要了,就這麼帶著婆娘跑了。
江大管家暗暗磨牙,心道等回去了,得讓殿下為他做主。
就說他遭搶了。
如此想著,江大管家才齜牙咧嘴地擠出了點笑容。
幾個僕人捏著鼻子,忍著味兒將他抬回了府上。
江大管家說︰“我要見殿下。”
迎面走來個府兵,搖頭道︰“殿下說了,先打你幾板子再見。”
江大管家傻了眼。
這怎麼回來也還挨打
他哪兒知曉,魏王在宮里挨了幾下,他就得翻倍挨那麼多下。不然魏王胸中滿腔的憤懣往何處去宣泄呢
魏王府後院兒里,一頓殺豬般的喊叫聲響徹天際。
等打完,江大管家人也昏了。
他迷迷糊糊間,听見有大夫來給他看病。那大夫瞧了一眼,道︰“沒得救了,這雙手,砍了興許還能保命吧。”
江大管家怎麼也想到,他春風得意數十年,今個兒卻開始走背字了!
他張張嘴,想喊出不要,不要砍我的手!
但他的嗓子眼兒里就像是堵了塊烙鐵似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
此時城北許家的氣氛有些緊繃。
半晌,許 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咱們這是馬上要做……皇親國戚了”
薛夫人回頭瞪了一眼︰“咱們算哪門子的皇親國戚”
許 弱聲道︰“那可不能便宜了薛家,反正薛家對你和清茵也不好。”
薛夫人冷冷道︰“是啊,我這就去和薛成棟和離。”
許 訕訕道︰“你看你說的什麼氣話”
薛夫人︰“我沒說氣話。”
這下但凡是長了眼楮的人,都能看出來薛夫人在生氣了。
許家人琢磨不明白,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比起當年薛夫人嫁給薛成棟,還要了不得!為什麼不開心呢咱們憑什麼不開心呢
薛清茵已經回到了許家,她放下聖旨,走上前去,抱住了薛夫人的胳膊︰“阿娘是在生我的氣嗎”
薛夫人哽咽道︰“不,是生自己的氣。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這個當娘的不夠厲害,才以至于你這麼快就成長起來,還想著要保護我了。你怕你爹和我為難是不是所以、所以才……”
薛清茵笑出了聲︰“阿娘想到哪里去了若非是我自己願意,誰能強迫得了我”
沒等她把話說完。
許家的下人卻小心地探頭進門道︰“上回那架馬車又來了,還是來找表姑娘的。”
薛夫人反應飛快︰“是不是宣王你那日夤夜出門,說是處理綢緞莊上的事,我就覺得不對勁!”
許家人這會兒渾身一激靈,已然傻了︰“宣王殿下……宣王殿下登了門……怎麼辦怎麼辦”
許 恨不得給薛夫人跪下︰“妹妹一會兒可不要說胡話啊!宣王殿下是萬不能得罪的!”
“舅舅慌什麼我出去見一面就是了。”薛清茵出聲安撫。
許 仍顯緊張︰“怎能不慌”
薛清茵不解︰“又不是舅舅你去嫁給宣王。”
許 一噎,頓時再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