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但每一個字眼，都仿佛是腕骨之刀，割裂在也楊臨心頭。
一股無力感浮動心頭。
在此刻之前，他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一切，他覺得他可以斬殺神紋，就可以在一路上，高歌猛進。
可是他錯了。
這一場殺局面前，他從未改變什麼。反而，因為自己卻讓楊靈兒陷入危機之中。
這代價……他不願。
濃濃的無力壓迫在心頭。
這一刻，連同他胸中的劍印都再度顫動起來。
至于道爺的叮囑，他也不再在意。即便是神魂被撕裂，他也不願看到楊靈兒出事。
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卻站在自己面前。
而後，一道長劍出現在自己面前。
下一瞬，不僅他胸中的劍印被壓制下來，連帶那籠罩在頭頂的屠刀，竟也停留在虛空中。
不止如此，連帶那滾滾鎮壓天地的力量也仿佛凝固。
楊臨清醒過來，抬頭看著眼前的身影，眼中愕然。
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人。
楊開先。
他從未想過楊開先竟會出手，而且是在自己存亡之間。
“我早就跟你說過，一腔孤勇是沒有用的。”楊開先白發蒼蒼，但身軀卻筆直。
他看著楊臨，一手執劍，一手托著蒼穹。
“不過，你做的不錯，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楊開先繼續說著。
這時，楊靈兒也從楊臨身上翻身而下。
而後將楊臨給攙扶起來。
“爺爺！”
楊靈兒輕聲開口，但表情卻很緊繃，顯然是剛才出手，被大夏國璽的力量所傷。
而另一邊，虛空上的周感玄臉色卻是驟然一變。
“楊開先，你想叛國”
楊開先的出現，瞬間瓦解了他的殺招，連大夏國璽的力量都被阻攔，無法寸進。
但楊開先卻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輕聲道︰“不是你們讓我來的嗎如你們所願而已。”
“讓你來是讓你鏟除叛逆，不是讓你助他們為虐。如今你阻我，是想叛國嗎”周感玄胸口起伏不定。
楊開先的出現，讓楊臨必死之局消散，也讓他心中更為煩躁。
楊開先沉吟不語，兩三息後才說道︰
“今日我持劍而來，就是在給你們一個態度。冠冕堂皇的話不必多說，你們意欲何如我心中清楚。”
聞言，周感玄臉上表情更是陰沉。
下意識的，他看向無妄寺深處，而後毫不遲疑，身影一閃，直接消失。
楊開先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並未理會，而是將目光落在楊靈兒身上，微微點頭，道︰“你自斬修為又不破不立，很不錯。”
“不過，今日這一戰，神紋還沒有改變什麼的資格，退下吧。”
楊靈兒卻一臉不願。
“我不。”
她回答的很干脆，也很堅決。
楊開先輕輕搖頭︰“你留下沒用，今日是大夏為你三叔布置的殺劫。今日，或許比不上三百年前的那一戰，但今日，神紋也如螻蟻。”楊開先繼續說道。
楊靈兒眼中卻依舊堅定。
“爺爺，不用多說了。三叔已經說過了，但小弟還在這里，他要一個公道，我便陪他去要。”
楊靈兒回應，依舊不肯離去。
楊開先嘆息一聲，而後看向楊臨︰
“是不是覺得很無力分明你已經做了很多，卻依舊無力改變。”
楊開先淡淡說道。
楊臨沉吟。
他還不知道以什麼樣的姿態來面對楊開先。
盡管早已知道，楊家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另有深意。但他依舊無法輕而易舉就磨平內心中的不甘。
那十年，他背負太多，在黑暗中苟延殘喘，渾渾噩噩，很大的因素是源于楊家。
見狀，楊開先嘆息一聲，道︰
“我知道你對楊家有怨念，也知道這些年你過的很辛苦，但苦的從來都不是你一個人。”
他說著，目光和楊臨視線對視︰
“你父比你更苦。”楊開先溝壑縱橫的臉上隨著這一聲嘆息更顯老態龍鐘。
“不過今日不說這些，作為爺爺，我似乎還沒教過你什麼。以後，怕是也不會有機會去教你什麼。索性，就趁著現在，說道說道。”
楊開先輕聲說著，目光一沉，繼續道︰
“你以為你所表現出不畏強權，想要一個公道，對峙人間大勢，是你已經了解這世界的規則。但事實上，不過是世界才原諒你的幼稚而已。”
楊臨無聲，但心中卻已經錯亂。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楊開先會跟自己說出這番話。
他聲音很低，但每一個字眼都仿佛洪鐘，讓楊臨心頭巨顫。
是的！
他的認知之中，拳大欺天，功大欺理。
這世道早已千瘡百孔。
所以他才更信奉心中所持，秉承著胸中那一抹赤色。可如今，楊開先的話卻讓他有點錯亂。
“但，我錯了嗎”楊臨抬頭問道。
“你沒錯。相反，你做的很好。”楊開先回應，雙眼中也帶著贊賞。
“你能從大勢洪流下堅守本心，心中有所持，這本身就很難。你能歷經生死磨難，不改初衷，更是難上加難。”
“但，你心中的善良少了幾分鋒芒。”
楊開先繼續說著，而後目光一轉，看向眼前那芸芸眾生。
“便如他們。他們本身沒錯。可當他們出現在這里，卻已經卷入殺劫之中。他們的執念，就會化作殺劫的力量。這時候，他們就不再是無辜。你可以接受，甚至是包容這世上有人隨波逐流，為了自己而枉顧人間的道與理。但卻更要恪守你心中所持，不該讓那一份所持，失去鋒芒。”
說著，楊開先眼中也漸漸多了幾分慈愛。
楊臨眉心緊蹙。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楊開先會以一個長輩的身份來教誨自己。
這種感覺，他也從未經歷過。
他听得出來，楊開先這是在說他優柔寡斷。
但他也的確沒有想過，這些人竟會跟殺劫牽扯上關系。
楊開先也不再多說，而是將目光看在楊臨的劍上，道︰“你的劍很特別，只是你還不曾賦予道的本意。所以雖然是載道之兵，卻也扛不住大夏國璽的力量。”
說著，他輕輕抬起手中的劍︰
“此乃落神劍，是落神峰立世之兵。當年那一場神戰之下，此劍被楊家先輩所得。”
楊臨瞳孔一縮。
他如何會忘。
當年就是這柄劍，讓他的父親不得不屈服在鱗台之上。
但不等楊臨多想，楊開先卻顧自說道︰“十年前，我用此劍壓了小三子十年。那今日，就讓我來破劫，斬出這一劍。”
話音一落，楊開先身上神紋爆發，鼓蕩在他蒼老的身軀之上。
隨即一瞬，一抹劍光從他手中長劍上煌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