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閻的反應有些出乎青冥的意料,她上前去,抬手給了他一下。
“想什麼呢?我要出去一次...總是要為他們做些什麼!”
青冥沒說具體做什麼,但是從她那略顯悲涼的眼神里,裘閻看出來了,她終究是舍不得那些已經逝去的人。
“主子...你當真要...那里太危險了!”
少年人的黑衣裝扮猶如旭日東升,青冥的黑袍卻如沉落夕陽,但是兩人此時卻都皺著眉頭,對于那個地方,都不願意提及太多。
過了良久,青冥才緩緩說道,“總是要去試試的...”
裘閻嘆了口氣,“真的要去?”
“要去!”青冥回答得無比堅定。
兩人目光交集,深深地望向對方的眼底,最後裘閻妥協,“去吧,我的祖宗,獸族你放心,有我呢,滄瀾閣有我們幾個在,會給你看好的...”
青冥笑了,溫和且恬靜。
終究是裘閻妥協了,青冥的眼神太堅定了,他沒有辦法左右她的思想和決定,能做的要麼是陪著她,要麼是為她解決後顧之憂。
青冥將手里的小娃娃交給了球球,自己回了獨微峰。
裘閻站在原地看了她的背影兩眼,也返回了現在幻獸大軍們居住的山脈中心。
獨微峰此時沒人,青冥在寢殿的架子里發現了她之前跟小弟子要的東西,那是逝去的人名單。
厚厚的一摞紙頁被扎成了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
開篇第一頁,便是藍蘭的名字,後面附屬著她在宗門的地位,宗主夫人。
之後是二長老,三長老...守山長老,各位導師,內門弟子,外門弟子...
里面的人名有青冥熟悉的,也有青冥不認識的。
白紙黑字,和冰室冰棺里的尸體一樣觸目驚心。
青冥收起了旁邊的儲物袋,將其掛在腰間,轉身離開了寢殿。
冰室門口,守門的弟子忽然覺得有些昏昏欲睡,他用力地搖搖頭,還是沒能保持清醒,一頭栽倒。
在即將嗆到地上的那一刻,被一只蒼白的手掌接住,扶著靠在一旁的牆角邊上。
冰室的門被推開,一抹黑袍的影子消失在門後。
長長的走廊里,只有一人輕緩沉寂的腳步聲,衣袍裙擺在地上拖過,冰寒刺骨的冰渣子沾染在上面,黑袍變得聖潔華美了起來。
冰室的禁制對于青冥來說,幾乎是形同虛設的,當真是如入無人之境。
她走過後,還不忘加強了那些禁制,防止其他人進來。
浩大的山體底部被掏空,高高的穹頂之上掛著無數顆用來照明的夜明珠。
幽冷的光芒,在冰柱之間閃爍著,照應著冰棺里面的人幾乎是每一個都栩栩如生。
青冥從最邊緣的一個冰棺開始,掌心在冰棺上輕柔的撫摸過去,掃落上面的冰碴,以求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一個個冰棺走過,一個個記住那些面容,將他們的樣貌,與名字對照在一起,同樣將他們身上的傷勢也看得清楚一下。
有些太過于殘破的,雖然穿著衣服,但是內里早就被收斂尸首的弟子用各種東西填充起來,讓他們看起來比較體面。
為了不讓自己產生誤判,青冥輕聲說了一聲,“對不起,要打擾你安睡了...”
小心翼翼地檢查過去,爭取不放過一點細微的瑕疵,以防止她之後行事發生錯漏。
尚有殘肢的青冥倒是還能看看,那些只有衣冠的,卻是讓青冥皺起了眉毛。
師娘,幽之,肖永寧倒是她所熟悉的人,還好辦,剩下的那些人,她真的沒有辦法在有限的記憶里搜尋出來,更別說,那些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將事情辦完,青冥走向了那口最大的冰棺,手指依戀地在冰棺上撫摸過去,然後打開。
冰棺里躺著她曾經最為熟悉的身體,高大的身軀再也沒有了曾經炙熱的溫度。
上次去幽冥界,她便將熙魘悄悄放在了這里,當時不知道出于什麼目的,大概是不想讓他和孩子同她一起冒險吧!
青冥的手指從熙魘布滿冰霜的臉上挪開,放到了他身邊一個奶娃娃的身上。
這是她用自己的生機換來的寶貝,薄薄的金色薄膜包裹著他們,外面是熙魘當初留給兩個小寶貝淡紫色靈力,他一直在守護著他們。
兩個小寶貝酣睡的模樣很是可愛,青冥只看了一眼,就紅了眼眶,不禁淚如雨下。
“熙魘,你若是醒著,該有多好,他們真的很需要你這個父親...嗚嗚”
青冥趴在冰棺上,哭得不能自已,她每每一回想起當初,雖然滅殺了黑影,但是卻也吞噬了熙魘的天魂,導致他從此以後再也不能醒過來。
內心里的自責就無法跟人述說,她將來要怎麼樣面對自己的孩子,若是他們問起父親為什麼醒不過來,她要如何說,是他們的母親,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
兩難的抉擇,每一樣都是悔恨,即便當時她放了黑影一馬,熙魘的天魂在她那里,也沒有醒來的可能,萬種糾結,萬種遺憾,都要她自己合著血水吞下去。
“對不起...”
哭聲里帶著道歉,她趴在冰棺邊緣起伏的背脊,在某一刻竟然和那兩個奶娃娃的呼吸達到了一致。
青冥沒有看見,那薄膜里的奶娃娃似乎動了,兩對小眉毛微微皺起,似乎是感受到了母親的哀怨,他們也同樣跟著傷心。
淚水順著青冥的鼻尖滑落,砸到熙魘的眉心。
淚水化開,一縷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從熙魘的眉心里飛出來,鑽到了青冥的身體里。
忽然,在她的腦海里炸開一道聲音,“青冥,你想殺了我,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哈哈哈哈...”
“沒想到吧,我能藏得了他的天魂,又為什麼不將自己的魂也藏在他的身體里,青冥,這次你失算了,你的身體,從今以後就是我的了。”
“主神巔峰的身體,哈哈哈哈哈哈——額”
“青冥,你做了什麼,這是什麼?”
猖狂的笑聲變了調子,尖利的嘶吼回蕩在青冥的識海里。
趴在冰棺上的青冥緩緩直起身子,面上默然,她抬手,用袖子抹掉臉頰上的淚痕。
手指隔著小寶寶面上的薄膜,輕輕地撫摸過,在兩個孩子和熙魘的額頭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