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抖哽咽地張張嘴，喉嚨里發出急促換氣的聲音，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半空中傳來一聲狂妄至極的笑聲，“哈哈哈哈哈，青冥，越是你在乎的，就都要死，愛人，師尊，朋友，你——”
“就永遠是一個孤家寡人，我的快樂，你也要感受的到，這才公平啊！哈哈哈哈哈....”
青冥像是沒有听見這道聲音一樣，傻傻地跪在地上，兩只手交握在一起，努力地相互搓著，似乎是在恢復力氣。
掌心處慢慢有銀光閃爍，很微弱，像是要滅了一般。
但是在她的堅持下，仍舊慢慢凝結成一團，化成一個白色的小小的珠子。
青冥將那個珠子放在祁傲天幾乎辨認不出來嘴唇位置的縫隙里。
一道風吹來，掀開了她頭上圍帽。
那圍帽完好無損，連一點灰層都沒有，可見祁傲天將她保護得有多好。
圍帽落在地上，染滿了祁傲天的鮮血，合著地上的泥土，白色的紗簾，一點一點變得髒污起來。
暗紅色的，連帶著她的裙擺，也變了顏色。
她緊緊地盯著祁傲天的面龐，手指挪動著，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一時間來命脈都找不到。
因為到處都是翻飛的肉和傷口，上面還沾著冰渣子，那冰渣渣子上的氣息還是青冥最熟悉的。
那是她師娘最引以為傲的靈力，那是青冥為藍蘭重塑肉身後，她肆意的炫耀過的實力。
一場變故，最愛師尊的師娘，用她最引以為傲的實力，誤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若是師娘知道，該有多傷心啊。
活過來！活過來！
青冥在心底里呼喚著，嘴唇微微張著，發不出一絲的聲音。
圍帽沒有了，她的臉便暴露在空氣里。
半邊臉上還是原來清冷美麗的模樣，皮膚緊致，猶如朝陽升起，星眸璀璨。
而另半邊臉，卻像是垂暮將死的老人，眼角嘴角下的褶皺都堆積在一起，紋路橫生，就連眼白也是灰色渾濁的，里面充斥著死氣。
這就是她無數次動用禁術的代價，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生機，靈力，去換取他們活命的生機。
從借靈胎開始，其實她內里的身體就已經發生了變化，因為這具身體是當初青冥自己塑造的，有很大的弊端。
幫乾敖恢復神智耗費了她大半的心神，給意言酌療傷同樣，又凝結了那麼多充滿生機的珠子...
一次一次，一樁樁，一件件，一步步地將她消耗至此，每一次她都可以選擇放棄。
自私一些，只要她顧著自己，就好了，就會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活得長命百歲，活得比任何人都長久。
可她仍舊是一步步將自己推到了懸崖邊上，只要她再後退一步，面對青冥的就是萬丈深淵。
就像是現在，青冥見一顆珠子沒有起效果，便要繼續凝結。
正準備起手，就听見一聲輕咳，“咳”祁傲天動了，青冥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才想起來，圍帽掉落的事情，趕緊撿起來帶上，也顧不得上面是不是很髒。
與此同時，祁傲天那姑且稱為眼楮的縫隙睜開，瞟見一抹白色的影子在眼前，嘴角裂開，“快...走。”
嘶啞的聲音，焦急的語氣，讓青冥心里堵得生疼，難受。
她張口想要安慰師尊，但是嗓子里卻一聲都沒有發出來，反復幾次，都只有氣音傳出。
青冥頹然地閉上了嘴，勉強取出一件披風，探入空間取東西的手掌，被空間間隙里的罡風刮到，落下兩道深可見骨的刀痕，血水流下，染紅了她的衣袖。
一件素色的女子披風蓋在祁傲天的身上，“師尊，徒兒帶你回家。”
青冥嗓子里發不出聲音，就只能密語傳音，盡量將聲線拉直，不讓師尊听出來異樣。
她單薄的身板很孱弱，抱著祁傲天高大的身軀很是違和。
遠處躲過一劫折返回來的都神意瞧見，剛忙走了過來，伸手就要幫青冥，“我來吧！”
他面上有些難看，剛剛那場爆炸讓他連保命底牌都交出去了，當真是顯現不過啊！
那個狗女人，居然會玩這麼陰險的招數。
偷偷將人家自爆的靈力封住，直到青冥將其解除，就觸發了，這是早就算計好的。
他說她怎麼答應得那麼痛快呢！這是要連帶著他也炸死啊！
青冥轉身避開，不曾言語一聲，抱著師尊轉身就走，向著之前爆炸的方向。
他們周邊的樹木都被那霸道的力量，夷為平地了，殘余的幾個樹墩子，也都被厚厚的冰，封了起來。
滿地的冰渣子，里面有碎裂的尸塊，殘破的木頭渣滓，還有星星點點的綠色樹葉碎片。
爆炸中心，什麼都沒有了，沒了那兩個魔族的身影，沒了江幽之，沒了肖永寧，也沒有了她溫柔善良的師娘。
青冥緩緩跪下，“師尊...沒了！”
她心里說道，良久才听見祁傲天回她，“嗯...我知道...回吧！”
師徒二人默默將眼眸落在最中心那片雪白處，之前那里就躺著他們心中最珍愛的人，藍蘭。
沒了！一切都沒了！
都神翼以為兩人會抱頭痛哭一場，誰想到，兩人竟然誰都沒有說話，青冥站起身子就走，腳步飛快，像是後面有人在追。
她手掌傷口掉落的血跡，砸在冰面上，開出一道道血花。
幽藍色的冰面，鮮紅的血花，加上空氣里尚未散去的靈力，將其包裹住，像是被小心翼翼地護在了母親的掌心里。
青冥抱著祁傲天回去的半路上，遇見了听聞聲音趕來的意言酌，和尹風清。
兩人見到青冥和她懷里小心翼翼抱著的祁傲天，差點腳軟得站不住。
尹風清當場面上血色全無，踉蹌了一步，意言酌見狀，趕緊將祁傲天接了過來，“快回滄瀾閣！”
他什麼都沒有問，因為這一切太明顯了，問了，就是在青冥的身上再插上一把刀子。
青冥沒有動，她楞楞地看著自己染滿鮮血的袖子，還有滿是鮮血的手掌。
她能將師尊帶回來，那麼師娘呢？江幽之呢？肖永寧呢？
青冥抬頭看向了同樣失神的尹風清，心中默默做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