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生沒看身旁那人,轉頭悠閑看向落日,似笑非笑,語氣帶一股漫不經心的輕佻︰「我不像會有前女友的人?」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像……」會有女朋友的人。
    樓問帶著一股女性矜持,目光只在說話時落到他側臉,話落便轉開視線。
    她留過學,圈子里也有不少背景雄厚的世家後代,很清楚他們這樣的男性很少有固定的女伴,更別說是確定關系的「女朋友」了。
    她記得以前去州港姑姑家玩的時候,就听表妹說,生哥有女朋友,每次看到的都不一樣。
    當然,明事之後自然就懂,那些根本不叫「女朋友」。
    樓問周圍向來不缺獻殷勤的男人,同齡同圈層的男性,外貌上稍微拾掇拾掇,也都看得過去,但她很少記得清他們的樣子。
    之前隨她爸來南江,听姑父他們提起「程越生」三個字,她腦海中就自動浮現出一張清晰鮮明、又英俊得極具辨識度的面孔。
    且見面之後,他身上成熟男性的穩重氣勢蓋過了張狂少年氣,比從前更令人不敢直視。
    間接的相親飯局,程越生雖然委婉,可拒絕得卻又不留余地。
    她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女人,被拒絕的失落始終揮之不去。
    後來姑父跟她講,生哥身邊沒有確立關系的女人……
    可他現在說的前女友又是何意?確立過關系的?
    不過,既然是「前」女友,已經是過去式,那就無所謂了。
    但她好奇,他前女友是什麼樣的人。
    「你前女友一定很漂亮吧?」樓問身穿高爾夫秋裙,手輕擱在腿上,腕子壓在裙擺。
    程越生挑眉,低聲︰「漂亮。」
    樓問表情不自然,玩笑語氣︰「是溫柔還是……潑辣?」
    他笑︰「溫柔。」半真半假的語氣。
    樓問這下沒出聲了。
    男人如果想跟一個女人發展一段新的關系,最忌諱在這人面前提起其他前任,尤其是前任的「好」。
    畢竟程越生在男女關系中游刃有余,不是不懂女人的男人,怎會不知這點道理?
    他三兩個詞,把樓問心里整得空空落落,七上八下。
    鄧榮濤在前面的車,扭頭看一眼,見二人相聊和諧,滿意一笑。
    程越生竟又順著樓問話題聊起來︰「你姑父之前沒告訴過你,我前女友的事?」
    他話音在傍晚拂過的風里,聲沉調懶。
    樓問語氣愈發輕柔︰「姑父說他問過了,說你沒有女朋友。」
    「問的誰?」
    樓問微微一怔,說︰「不知道,不過這個不重要了吧,如果她已經是前女……」
    話音未落,程越生電話響起來。
    樓問不知緣由,只見他接完電話後,表情淡下來,別眼瞧著風景,無心談話。
    前座的譚令忽聞後座沉默,饒有深意地轉頭看來一眼。
    晚上吃飯,樓問也自然而然地往程越生身邊坐,坐下前還試探性地看了看他。
    這一次他既無言語,甚至也沒個對視。
    席間推杯換盞,程越生有酒不拒。
    樓問中途柔聲勸說︰「生哥,還是少喝點吧。」
    因為想到他之前受了傷的事,听說挺嚴重的,也才痊愈不久。
    還說,他是因為沈紓紜負傷……
    程越生抬腕往嘴里送酒,微醺的余光里一抹淡粉身影,說話聲音清甜,你越是看她,她越甜越柔。
    有的人就不那樣。
    他看她,她不好意思時會抿住嘴,斗氣時會
    倔強地看回來,存心勾人時會避開視線故作柔媚。
    程越生轉頭,看清那抹粉色身影的主人,一張漂亮但無味的臉。
    「你不會喝酒?」程越生沒頭沒尾來一句。
    樓問說︰「會,但我不喜歡喝。」
    程越生短促輕笑,盯著跟前杯盞不知所想。
    有的人不喜歡喝酒,就沒人敢勸,有的人沒見識過飯局上男人玩女人的手段,逼急了會一口悶掉白酒。
    程越生興致缺缺喝完全程。
    局散時他站起來,他行動自如,身邊卻伸來一只潔白的手想要攙他。
    程越生不動聲色抬臂繞開,叫上譚令快步往外。
    上了車,方覺酒勁上頭,太陽穴繃緊了突突跳。
    他靠進車座里,一手按住額兩側,一手去解襯衫紐扣。
    譚令見他醉樣,也微燻著調侃︰「你今天不該帶我來,你故意找醉呢,壓根兒不需要人擋酒。」
    程越生不知道听沒听進去,只用力闔眼,扣緊下頜,在忍酒勁上頭的難受。
    他久不言語,譚令幾乎以為他睡著。
    直到車子行至一路口,後座那人帶著酒意開口︰「去秋楠路。」
    譚令霎時酒醒。
    司機熟悉各種程越生常去的地方,秋楠路不是別地兒,正是嘉楠夢苑所在的街道。
    中途把譚令放下,到了小區里,司機也譴走。
    程越生抬眼望上看,黑寂了好些日子的窗戶重新亮燈。
    傍晚的電話里,蔣驍說顧迎清回南江了。
    屋里空了一個多月,顧迎清剛請家政上門做完清潔,貓暫放在金玉吟那里,她打算明天再過去接。
    她自己做了晚飯吃,吃完看了看一家三甲醫院的心理科,號難搶,排到了三天後。
    在網上掛完號,顧迎清打開衣櫃找睡衣去洗澡。
    許是在老家待了太久,她忘記有個人曾經跟她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衣櫃里不同式樣的男士襯衫、西褲整齊掛列,有部分是他換下來後,她替他洗熨過的。
    一時間,顧迎清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同而至還有酥麻的痛感,似過電,從心口導至指尖。
    她神情平靜立于櫃前,去找來兩個大紙袋和他的大號拉桿箱,將他的所有衣物、鞋履和用品整理好裝進去。
    顧迎清收拾妥當,合上行李箱,推到隔壁書房。
    夜已深,她打算明天讓蔣驍他們上來把東西拎下去,送到他家。
    剛撳下書房開關,燈光亮起,正對門口的書桌闖入視線。
    顧迎清這才想起,忘記了一些東西。
    她重新打開行李箱,把抽屜里不屬于她的所有東西搜羅到一起,又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開,一並放進行李箱,上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