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亭住在青雲山後山,或者說住在青雲書院也沒錯,因為整座青雲山其實都屬于書院的範圍。
後山這里有一大片住宅,隨處可見走動的一般人,偶爾也會見著些讀書人。
“青雲山上的教席大部分年紀都在五十上下,不像年輕人一樣愛熱鬧,所以有些就干脆住在了山上。”
沈浪瞄了他一眼,這話換別人說就算了,你薛兄也這麼說,怎麼就讓人不怎麼信呢。
薛南亭帶著沈浪到了自己的住處,就發現已經有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上還放著一壺茶。
見著薛南亭,那人頓時眼前一亮,起身迎了過來︰“薛兄,您可算回來了!”
這也是一名中年人,身著一身青色儒衫,臉上帶著市儈的笑容。
這打扮倒是讓沈浪心頭一動。
雖說書院沒有嚴格規定說書院弟子必須穿白色,但這是主流,大部分的書院弟子都是以白色為榮,甚至于把白色儒衫當作一種身份標志。
而非書院的讀書人如果穿白色,旁人雖然不會明著說什麼,但難免會有人在暗中指指點點。
那感覺,就跟前世背個假名牌包一樣。
看著這人,薛南亭頓時眉頭微蹙,道︰“你怎麼來了?”
“還是那件事,還請薛兄一定要幫小弟這個忙啊!”青衫中年人躬著腰連連拱手。
薛南亭緩緩道︰“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我本不擅長寫故事,你若是真有需要,大可以找其他人試試。”說著望向沈浪,“這是桃源書行的老板張宇。”
沈浪抱拳行禮道︰“張老板好。”
張宇朝沈浪點了點頭,大概是把沈浪當成是書院的學生或者是薛南亭的晚輩。
“薛兄太謙虛了,青雲府城誰不知道您寫的《清明游記》,放眼整個百翎州也是難得的佳作,您要是都不擅寫故事,那我百翎州乃至東雲國,就沒誰敢說自己會寫故事了!”張宇苦笑著說道。
薛南亭搖頭道︰“我話已至此,多的就不說了,張老板若是沒事,就請回吧。”
張宇的神色頓時顯得很沮喪,看上去就像一下子衰老了好幾歲。
“薛兄,真不行嗎?”
薛南亭眉頭皺了起來︰“張宇你也是我青雲書院出來的讀書人,如此糾纏像什麼樣子?”
一旁的沈浪忽然道︰“張老板,你要故事是要做什麼?”
張宇一愣,看了看沈浪,又看了看薛南亭。
薛南亭介紹道︰“這是安平縣沈浪,就是最近作出七首鳴州半篇鎮國,並且創出新體‘顏體’的那位。”
張宇頓時被震得瞪大了眼,反應過來後趕緊行禮道︰“剛才失禮了,張宇見過沈鎮國,還請沈鎮國莫怪!”
沈鎮國?
沈浪一愣,轉而就是哭笑不得︰“什麼沈鎮國……張老板直接叫我名字沈浪就是了。”
張宇連連道︰“不可不可!沈鎮國名動天下,張宇一介商人豈可直呼其名。”
沈浪也懶得攔著他了,只是問道︰“你要故事做什麼?”
張宇嘆氣道︰“還不是因為百翎書會。”
沈浪滿臉疑惑︰“百翎書會?”
邊上的薛南亭解釋道︰“是百翎州書行舉辦的一次選稿,目標是整個百翎州。若是能通過,則可以獲得百翎書行的扶持,除了入選書籍可以通過百翎書行的渠道全州發行外,對書行的名氣也有極大的幫助。”
征稿啊,這事兒我熟,沈浪暗暗點頭。
張宇說道︰“通常選稿都是詩文選集,或者是一些聖人經典評論。但去年薛兄一篇《清明游記》以故事形式異軍突起,銷量冠絕全國。所以今年百翎書行那邊傳了話,要以人物故事為主,不可再以聖人經典作題目。”
游記?
見沈浪滿臉疑惑,張宇接著道︰“雖然名為游記,但是有些不同的。薛兄的《清明游記》是一讀書人與一陌生女子的故事,從兩人相遇開始,到游園完時文章結束,中間以講述兩人之間的事情為主。”
沈浪一愣︰“這不就是小說嗎?”
“小說?”
張宇和薛南亭都是一怔。
很快的薛南亭就回過味來,贊道︰“這個說法倒是妥帖,小說……以小故事見道理之說。”
沈浪沉默,心說您老解讀過度了。
張宇心頭一動,道︰“沈鎮國,可否具體說說小說是什麼?”
沈浪道︰“算是一種文體形式,通過人物塑造,情節、環境描述與心理刻畫等來概括地反映社會生活。”
張宇听得兩眼放光,道︰“去年薛兄的《清明游記》出版後,就引起了轟動,當時也有許多人想給這篇文章下個定義,但翻遍古今各種書籍,似乎都沒有對于這種文體的精確表述。”
“今日沈鎮國您卻只是一句話,就已將此文的精髓道出!果然是沈鎮國,見識廣博學問精深啊!”
薛南亭也是點頭稱贊道︰“我當時寫文時只是目有所見,便有感而發寫了出來,倒是沒有細想。現在听了子玉你的一句話,才明白此文的要領。子玉之才,當真是曠古爍今!”
沈浪老臉一紅,輕咳道︰“不是我看得遠,我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薛南亭和張宇又是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
“唉,不能比,人比人氣死人啊!”薛南亭嘆息道。
張宇也是滿臉贊嘆︰“張某見過文章妙句無數,但唯有沈鎮國用詞用句形容得如此貼切!不過沈鎮國真的是過謙了,別說是之前起步鳴州的名篇大作,便是今日的小說之說,那也是前無古人!”
沈浪忽然道︰“對了,張老板,那文……小說可有稿費拿?”
薛南亭好奇地看著他,道︰“怎麼,你想試試?”
沈浪紅著臉道︰“以前閑來無事,就經常想些神神叨叨的故事,現在听張老板這麼說,就忽然有些想寫出來看看。”
張宇雙眼一亮,道︰“若是沈鎮國真有好故事,那我桃源書行必會回報豐厚稿費。”
沈浪點頭道︰“我這里倒是有些小故事可寫,張老板若是無事就稍等片刻,我馬上可以寫來。”
張宇一驚︰“現在就寫?”
沈浪笑著點頭道︰“兩三千字而已,很快。”
薛南亭也來了興趣,立刻領著兩人進了屋。
備好筆墨紙硯,薛南亭還以文氣催動,幾息就燒好了水,泡了一壺香茶。
張宇則是恭敬站在桌前,親自為沈浪動手磨墨。
沈浪笑了笑,也不耽擱了,只是略微思索了下,提筆就寫下了兩個字︰聊齋志異之聶小倩。
“寧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對人言︰‘’生平無二色。”適赴金華,至北郭,解裝蘭若……”
《聶小倩》是出自蒲松齡的《聊齋志異》,全文算上標點符號共2965字,是標準的中短篇故事。
全文結構清晰,故事主線劇情明朗。其中有儒道讀書人,有武道大俠,甚至還有鬼道修士。從寧采臣途徑蘭若寺邂逅聶小倩說起,到最後兩人喜結良緣結束。
其中包含的善惡糾葛,愛恨情仇更是鮮明,還有香艷、驚悚、豪氣等廣大百姓喜聞樂見的各種元素。
毫不夸張的說,放在這個連小說都沒有的世界里,這就是王炸!
看著沈浪用新體書寫故事,薛南亭和張宇都被驚呆了。
“這……”
當看到燕赤霞臨行贈劍,薛南亭也不由得贊嘆道︰“武道雖粗鄙,但確實也有那豪邁之輩!”
張宇更是看得渾身顫抖,他仿佛已經看到此文在百翎書會中大放光彩的畫面。
當沈浪最後一個字落下,全文2965字頓時閃爍起黑光。
只是頃刻間,整個屋內陰風陣陣,其中隱隱有鬼哭狼嚎之聲,而那文稿竟然憑空飛起,化作一道黑芒就沖向窗口。
沈浪驚了,他寫了不少詩文,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踫到。
薛南亭神色凜然,反應也極快,那文稿剛到窗口,他就抬手就按在其上。
“給我定!”
薛南亭一聲低喝,渾身浩然之氣涌動,龐大的文道之力將那原稿重新壓到了桌面上。
而就在此刻,外面傳來一聲低沉宛若雷鳴的聲音。
“是哪位鬼道高人來我青雲書院,還請見面一敘!”
話音落下,龐大浩然之氣從天而降。
整間屋子都被強大威壓籠罩,宛若天崩地裂,仿佛下一刻就會將房屋碾碎。
薛南亭臉色微變,大聲道;“諸位兄台住手!”
話音落下,他趕緊奔出了房門。
天空中,就見四名身著白色儒衫的老者分列四方,強大的文道才氣已經將這方天地鎖死。但凡在這方天地下,哪怕是一只蚊蟲都難以逃出。在四周的天空和地上,更不斷有人影朝這邊涌來。
其中兩人竟然是青雲書院的兩位副院正,潘建岳和劉懷寬。
看見薛南亭,天空中的四名老者都是一愣。
薛南亭苦笑著朝空中拱了弓手︰“諸位都下來吧,誤會,全是誤會!”
沈浪低著頭站在角落里,雙手垂在腿邊,俊朗的臉蛋微微泛紅,神色乖巧中帶著幾分羞澀。
十余名身著白色儒衫的文士圍在桌邊,仔細欣賞著這剛出爐的《聊齋志異之聶小倩》。
“精彩絕倫!”
劉懷寬看完,表情陶醉如飲醇醪。
潘建岳也贊嘆道︰“如此佳作,難怪能引動異像。”
薛南亭瞄了眼在一旁裝乖巧的沈浪,道︰“我倒是有個疑問,這‘小說’竟能引動天地才氣降下異象,難道是說此文鳴州了?”
這話一出,頓時靜了下來。
剛開始眾人還在為這聶小倩拍手贊嘆,轉眼間竟不知如何回答薛南亭這話了。
“沈浪所做故事精彩絕倫,但要說鳴州……”潘建岳搖了搖頭,皺眉不語。
劉懷寬微笑著看了沈浪一眼,解釋道︰“沈浪這故事寫得極好,但要說開創先河卻也不是。故事是早就有之,便如我等今日聚于此地,若是有人書寫一番前因後果,那也算是故事。此種文章最多是見于民間傳說,甚至于酒樓說書內容,也多是如此。”
薛南亭皺眉道︰“這道理我是知道的,所謂引動天地才氣降下異像,其實更應該說是得天地認可。此文並非是我等所熟知的詩文經典,為何能得天地認可?”
眾人都皺起了眉頭,這也是他們最疑惑的事情。
天道認可是大事,儒道的根本就是以才氣引動天地之力。
“會不會……”張宇站在邊上,神色有些遲疑,面對這些個青雲書院的文士,他有些不敢開口。
“張宇,想說什麼就直說。”薛南亭道。
張宇咬了咬牙,道︰“我覺得,會不會是因為在寫這文之前,沈鎮國先定義了小說二字?”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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