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駱少欽道“屬國尚存一個年幼的皇子,國破之時流落民間,被有心之人尋到,借這皇子之名起事,企圖顛覆南良,趁亂復國。”
“簡直痴心妄想!”駱少恆拍案而起,厲聲說道“小小亡國流民,竟敢生此狂妄謀逆之心,簡直罪無可恕!朕即刻下旨,將這些狂徒凌遲處死,株連九族!你替朕親自監刑,只可錯殺,不可錯放,你可明白?”
駱少欽躬身說道“臣弟遵旨,敢問皇兄,不知與屬國余孽里應外合,禍亂南良的乾都商賈,該如何處置?”
“你說尹家和千金閣?朕不是已下令處以極刑!”
“據臣弟查明,此次涉案商賈並非尹家與千金閣,而是城中另一舉足輕重的歌舞坊。”駱少欽說到這里,不著痕跡的瞧了瞧厙狄涵,見她正一臉緊張的盯著自己,繼續說道“名為醉生閣。”
厙狄涵只覺腦中轟然一響,醉生閣!那是她入宮第二年,命手下最忠心得力的天隼,召集厙國的昔日舊部,在乾都暗中成立的一處秘密組織。表面氣派輝煌,與千金閣平分秋色。暗里豢養的殺手死士,卻比千金閣更甚!
這些年來,她將皇上的賞賜,悉數用來擴充醉生閣。有了這個無所不能的王牌,她做起事來才會格外得心應手。
如今,駱少欽竟查抄了她的醉生閣!失此巨大助力,無異于斷她一臂,其痛令她心頭劇顫,暴怒如狂。
駱少恆瞧了瞧案頭的結案陳詞,皺著眉頭說道“怎麼又扯出個醉生閣?幕後是何人指使?人抓到了嗎?”
駱少欽道“幕後指使名叫天隼,乃是醉生閣的幕後黑手,手中血案累累,殺人如麻!”他瞟了厙狄涵一眼,自顧自說道“此人陰險狡詐,又極通蠱毒,臣弟已命人鎖了他的琵琶骨,現羈押在天牢,听候皇兄發落。”
厙狄涵只覺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她日前密派天隼出宮,不惜代價除掉項子騫。眼下尹家已除,尹婉兮若再失去這個唯一的倚仗,便如同籠中驚鳥,生死榮辱盡在自己手中。
原本以天隼的手段,此事應該不難,項子騫雖有鬼醫毒王之名,可天隼也非泛泛之輩,一手蠱毒用的出神入化,殺人于無形。因此他至今未歸,她也以為只是一時尋不到下手的良機,並未多想。
沒想到,她竟是小看了這個項子騫和忠親王!眼下最要緊的,是設法救出天隼,復仇大業尚未成,斷斷離不得他!
駱少恆淡淡“嗯”了一聲,將手中的結案卷宗大致看了一遍,不禁問道“依卷宗來看,此次涉案人中並無尹家,也與千金閣不相干?”
“正是!但千金閣已被大理寺查封,上下人等除了關押刑部的,皆已遠遁避禍。尹家父子三人不堪酷刑,先後死于刑部大牢,剩下唯一一個女兒,至今也下落不明。”
駱少恆放下手中的卷宗,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莫測的笑意,淡淡說道“下落不明?朕可是听說,你與那尹家小姐甚是投契,也是因為她,才與尹家來往密切,不是嗎?”
駱少欽神色一黯“皇兄英明!臣弟不敢隱瞞!可縱使昔日有些交情,現今他父兄皆間接死于臣弟手中,她性子剛烈,又豈肯再與臣弟有絲毫瓜葛!此刻只怕正隱身暗處,伺機對臣弟殺之而後快,報她父兄的血海深仇呢!”
厙狄涵盯著他的面色,一雙眸光冽然的眼楮一眨不眨,透著森森寒意。見他此刻眉目黯然,語聲艱澀,整個人都似被拖入了無底寒潭一般,蕭瑟沉郁,冷寂入骨。
如此神情,倒不像做戲,看來尹婉兮果真與他反目成仇了!她只覺得心里一陣難言的痛快,猶如置身于烈日當空的午後密林深處,不知何處吹來的徐徐清風,瞬間驅散林中的濕熱窒悶,令人心神一振,說不出的酣暢爽利。
反目成仇還不夠!遠遠不夠!我要你們……腦中靈光一閃,一條妙計在她心中轉瞬理出了頭緒,一抹陰毒的笑意自她嬌艷的唇畔浮現,簡直是天助我也!
她走近幾步,盈盈對駱少恆施了一禮,柔聲說道“皇上,臣妾想著,這尹家既然是冤枉的,皇上理應下旨為尹家平反。尹家小姐既與王爺有情,如今心生怨恨也不過都是誤會。皇上不如下旨賜婚,讓尹家小姐以側妃之尊入府陪伴王爺,如此二人朝夕相伴,即便有多少誤會,也解開了。成全一對有情人,從此琴瑟和鳴,豈不是一段化干戈為玉帛的佳話!皇上以為呢?”
駱少恆轉頭望著她,試探著問道“愛妃果真願意?”
當年厙國大亂,厙狄一脈危在旦夕。厙狄涵和厙狄嫣曾跪在駱少恆面前,苦苦哀求他下旨平息厙國之亂。只需他一道聖旨,冊立新王,厙國大勢已定,亂局自然平息。可他卻因厙狄涵心有所屬而心生惱怒,遲遲不肯下旨。
厙狄涵被逼無奈,只得哭著燒毀與烈罕定情的信物,表明與烈罕只是兄妹之情,君臣之義,發誓一生一世只愛慕皇上一人,絕無他想。
駱少恆將她死死攬入懷中,百般寵愛,徹夜歡好,終于得償所願,當即下旨封她為淑妃。又為增厙國新王榮耀,也為了讓她永遠心甘情願留在身邊,他又將厙狄嫣賜婚給駱少欽為正妃。如此兩位公主的封妃之喜,加上南良皇帝欽賜的封賞,便足以平息厙國之亂。
可如今,她竟然開口替駱少欽求娶側妃!厙狄嫣可是她的嫡親妹妹,她百般疼愛尤嫌不足,怎麼會願意?
厙狄涵眼眶微微一紅,伏身下拜,哽咽著說道“臣妾小妹自幼體弱,入王府三年,膝下猶空,一不能為王爺開枝散葉,二不能襄助夫君,統御內宅,為王爺分憂。臣妾與小妹心中皆是慚愧不安。莫說是娶位側妃,就是尹家小姐入府為正妃,只要能誕育子嗣,延續王爺血脈,臣妾和小妹都是願意的,還請皇上成全。”
駱少恆見她語聲淒然,神色間隱有淚意,說不出的楚楚可憐,當即便心里一蕩,柔聲說道“涵兒這是哪的話,小妹還小,朕這個弟弟又總是領兵在外,常年不在王府,沒有子嗣,又豈是小妹一人之錯?”
厙狄涵卻徑直跪了下去“臣妾求皇上成全!”
駱少欽眼中眸光一閃,無論這個女人此舉是什麼目的,都不能讓她輕易得逞,于是他當即回道“臣多謝淑妃娘娘的美意,不過尹家父子三人相繼暴斃,即便皇上下旨平反,她重孝在身,也是不宜成婚的。皇兄,臣弟以為,眼下該當以處置逆犯,了結此案為要!”
駱少恆見厙狄涵情真意切跪了自己,心下一軟,忙起身將她扶起,柔聲的勸慰了兩句。這才轉頭說道“淑妃所言有理,朕即刻下旨平尹家之冤。至于一干逆犯,悉數按律處以極刑,不得有誤。那個主謀,叫……天隼,此等目無法紀,犯上作亂的賊子,自當……”
“涵兒!”他剛說到這里,厙狄涵忽然身子一軟,柔若無骨的一頭栽倒在他懷里。
“涵兒……”
駱少恆一臉急切的喚了她幾聲,見她雙目緊閉,似是已經暈了過去,當即將她打橫抱起,急道“剩下的事交給你去辦!來人!傳御醫!”
駱少欽望著他緊緊抱著厙狄涵,方寸大亂的疾步出了勤政殿,嘴角不禁緩緩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為了保住天隼,這位淑妃娘娘暈倒的可真是及時。
聖旨一下,尹家與千金閣當即便算平安了,再也沒人四處搜捕尹婉兮和項子騫了。可偌大的尹府,現今父兄都不在,里里外外設靈掛幡,滿目慘白,便越發顯得的寂寥冷清,空空蕩蕩。
自尹府被查封那一日,一應下人便都入了大理寺監牢,待皇上的平冤聖旨下達,才盡數釋放,返回尹家。
尹婉兮卻盡數還了身契,賞了銀子,全部遣散了。尹家如今朝不保夕,禍福難料,與其日後生變連累他們,倒不如,放他們去吧!海闊天空,總有安身之處。
駱少欽在尹府門前下了馬車,季賢和姜嘯兩位將軍翻身下馬,依舊一左一右持劍守在門前,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駱少欽一襲墨色夾紗袍,玉冠束發,手持象牙嵌寶雪綢折扇,徑直入了尹府,熟門熟路的進了項子騫眼下暫住的院子。此時已入了八月,驕陽似火,酷暑難耐,隨意活動一下,就一身熱汗。
這院中花木葳蕤,樹影婆娑,四面臨水,只一處霞影橋與別處相連。陣陣清風隔著水面吹來,拂在人身上,頓覺暑熱全消,說不出的清涼舒爽,倒是一處消暑的好地方。
尹婉兮一身素雪色雲紋煙蘿紗裙,坐在院中樹蔭下的石凳上,手中擺弄著一盆冰塊,正在全神貫注的忙著什麼。
見他進來,忙起身迎上前說道“王爺,你終于回來了!不知我父兄可平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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