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樓春

第11章 獄卒的命也是命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大西瓜哦 本章︰第11章 獄卒的命也是命

    詔獄里燭火昏暗,沉悶濕冷的氣息讓人感覺空氣都是不流動的。

    沈知蘊背靠石牆,隔著衣服都能感到陰冷冷的溫度傳到背上。

    獄卒扔進來兩套囚服,讓這二人換上。

    沈知蘊盤腿而坐,衣服就放在她面前,她瞅了一眼,灰白髒舊,不禁蹙眉。

    對面牢中顧 書用兩根指頭捏起衣服的一角,揪起來在空中抖落了兩下,囚衣與囚褲並不連著,囚褲被甩到地上,蕩起地上的一股塵土。

    “邵熙?邵熙!”顧 書把衣服扔到地上,往後一退,揮手扇著空中蕩著的塵土。

    邵熙送這二人來了詔獄就又回宮面聖去了,怎麼可能有人理他。

    獄卒可不敢制止這位大爺,朝廷之事他暫且還未听說,一天送來兩個大人物,他在此處值崗,也不知道是在折磨兩位大人,還是在折磨他。

    “邵熙是你爹娘麼喊這麼勤快,吵死了。”沈知蘊閉目蹙眉。

    顧 書走到鐵欄處靠著,“我在詔獄一天,就得把邵熙當祖宗一樣地供著一天。”

    沈知蘊冷笑,“你不如把我當祖宗一樣供著,興許你還能早點出去。”

    “出去干什麼?我覺得這詔獄安靜得很,比外面可好多了。”顧 疏扒住鐵欄,看著對面的沈知蘊。

    “現在外面兩派指不定撕咬成什麼樣子了。”顧 疏說。

    “還不是拜你所賜。”沈知蘊睜眼但也不看他。

    “哪是拜我所賜,楊世林貪權,終日擔驚受怕,防著薛將軍回京,內閣在他的攛掇下才主推互市。”顧 疏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沈知蘊,但沈知蘊盤腿而坐垂著首,仿佛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喂!沈知蘊!”顧 疏敲打鐵欄吸引沈知蘊注意。

    敲打聲在詔獄中格外明顯清脆,都有回聲了。

    “真把我當你祖宗叫了?叫魂呢。”沈知蘊扭頭瞅他。

    “我就不信你算不出來互市和出兵的利弊。”顧 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吐出。

    沈知蘊站起來走到鐵欄前,“我算出來了呀,出兵勞民傷財,互市才是長久之計。”

    顧 疏冷笑,“放屁。你就在這兒裝吧。”

    沈知蘊看著他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既然你說此時局下,這互市與出兵利弊分明,陛下為何還在猶豫呢?”

    為何還要听信首輔一言,為何放縱沈知蘊幾日周旋?

    因為皇上他,算不出來。

    這話沈知蘊沒有明說,顧 疏卻是听懂了。

    陛下寡斷,只要朝廷一直再吵,他就一直決定不了。

    只是這話從沈知蘊嘴里說出來倒是稀奇,她向來規矩。

    顧 疏沒有直接回答沈知蘊的發問,“還不是楊世林暗中攪局,你們內閣這些人,都是被他作了局。”

    “我是被你拉下的詔獄,你以為你是被我拉下的詔獄嗎?不,你是被楊世林拖下水的。我猜,他定是嫌你們內涵這些日子拖延時間,不夠火速,給了你明令,讓你不能不出此之策吧。”

    顧 疏猜得倒是分毫不差,沈知蘊如此激進,當然是因為楊世林背後施加的壓力。

    沈知蘊嫌他煩,“你都被關在這兒了也不能安生點,能不能別再說此事了,回頭指揮使來審你,但願你還能這麼精力充沛。”

    “我精力充沛?你才是閑得慌吧!”顧 疏想起自己府中的事情,說話帶了幾分火氣,“你攛掇李知樂帶著一幫戲子去我府里搭戲,天天拉著我母親一起看大戲,整個院子都要被她們吵翻天了!虧你這些日子在朝廷上忙得轉不過身,居然還有這閑心去破壞別人家庭安寧。”

    顧 疏不說,沈知蘊都快要忘了,原來李知樂辦這種事情這麼靠得上啊。

    嘴角輕輕勾起,“知樂成日里就愛看愛玩,她找下的戲班子當然是極好的。”

    早在讀書的時候,沈知蘊就知道顧 疏最煩听戲,于他而言,那些戲本子的故事都是扯蛋,偏偏還要敲鑼打鼓唱一個蕩氣回腸,每每听見都汗毛豎立,心中煩躁。

    顧 疏冷笑,“等哪天沈大人出了詔獄,我定也讓人搭上戲班子在門口敲鑼打鼓恭祝沈大人喜得新生。”

    “那就有勞世子爺了。”沈知蘊揖手。

    顧 疏見這樣激不起來沈知蘊,又說,“听聞沈老夫人這些日子從老家帶回來不少人,沈大人好福氣,滿園春色。”

    沈知蘊又揖手,“過謙了過謙了,我無福消受,也就留下了兩人。”

    顧 疏微微睜大了眼眸,“你把人留下來了?”

    沈知蘊一個女子,留下兩個女子,這是干什麼?還嫌自己偽裝得太好嗎?

    “昂,滿園春色不敢想,一個兩個難道還不準了嗎?顧世子管的忒寬。”沈知蘊轉身走向牢里的被褥處,蹲下貼手摸了摸,被褥潮濕。

    顧 疏見沈知蘊轉過身,心中不悅,又找事情,用腳勾起扔在地上的囚衣,使喚獄卒,“你,去給我再找兩件囚服來。”

    那名獄卒還不知道兩位大人犯了什麼罪,見這二人關了詔獄還有心思在這里吵架斗嘴,心里不敢得罪,差人去拿了兩件囚服送來,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要干什麼?”沈知蘊走到邊上問。

    “體驗一下與世隔絕的樣子。”說著顧 疏目光上下一打量對面的沈知蘊,又說,“畢竟沈大人見我如眼中釘,還是不見了好。”

    沈知蘊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瞅了自己地上的囚服兩眼,喊獄卒,“你把我的這件也給他送過去。”

    正好打發了這髒舊的衣服。

    獄卒抽抽嘴角,按吩咐照做。

    不一會兒兩套囚服就送來了,顧 疏手里拿著四套囚服,他把衣服扯開變成大片片布系在鐵欄上,還很講究的上衣系上面,下衣系下面。

    四套衣服拆開掛起來,如同掛了四個拆開的紙人,將外面的視線堵了一多半。

    獄卒被這一番操作驚呆了,這還怎麼監視犯人,可是顧世子入獄,看這架勢,和來做客一樣,半分恐懼都沒有,他也不敢阻止。

    沈知蘊看著對面,眼角抽搐,“你當招魂幡呢掛四塊白布。”

    每個地方都有專屬的顯眼包。

    顧 疏躲在簾子後面,“沈大人管的忒寬。”

    沈知蘊深吸一口氣,卷起自己那床潮濕的被褥,從兩個欄桿中扔出去,喊獄卒,“你去沈府找人給我送套干淨的。”

    獄卒抽抽嘴角,不為所動,獄卒的命也是命。

    沈知蘊從衣服內袋中拿出幾枚銀子,扔到獄卒懷里,威脅道,“今晚我要是睡得不踏實了,等我出了詔獄,你可小心得點腦袋。”

    獄卒慌亂地接住銀子。

    好 。

    “大人請稍等一些時候。”

    獄卒安排別人去沈家找人,那人抱走了沈知蘊扔出來被褥,一出門就踫上了阮家二公子,阮信川。

    阮信川在皇城司任職,屬于邵熙直系手下,因為是阮侯爺的兒子,年紀不大,也能在皇城司跟著邵熙學學本事,職位也是另設的閑職——皇城司探事。

    先不說邵熙不可能讓世家子弟真的參手自己的地方,皇上就絕對不可能讓世家在皇城司有分毫的權利。

    所以這皇城司探事,是個真正的閑職,等過些年,阮信川長大些懂事了,就要把他調走了。

    “喲!”阮信川大搖大擺地走來,眼楮睜得大大的,一臉新奇。

    “這是干什麼,搭靈棚呢?”阮信川掀起顧 疏的杰作,好奇地瞧著里面。

    光線昏暗,只能看見顧 疏靠牆休息。

    “呀!”阮信川故作驚訝

    “這不是我們的世子爺嗎?”

    阮信川轉身,看見對面的牢里坐著沈知蘊,又一聲驚訝。

    “呀!”阮信川捂嘴。

    “這不是我們的沈次輔嗎?”

    阮信川這一套明知故說,咋咋呼呼的。

    顧 疏掀起眼皮,“阮二你再吵鬧,我再叫你爹給你關院子里。”

    若要平時,阮信川可就閉嘴了,畢竟吃虧不能吃第二次。

    可現在顧 疏關在詔獄了里,阮信川幸災樂禍,又一聲驚訝。

    “呀!”阮信川跺腳。

    “我好怕啊!”

    阮信川扶著牆大笑。

    獄卒在旁邊戰戰兢兢地站著,不敢出一聲以免惹禍上身。

    沈知蘊從衣服里拿出一塊銀子,兩指一屈一伸,拿銀子擦著鐵欄扔出,朝著阮信川的面中就是一個印子, 當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兩下。

    阮信川捂著面門,痛呼,“誰?是誰?”

    看著滾落的碎銀,阮信川去撿起來,怒氣沖沖,他不知道這是顧 疏還是沈知蘊做的手腳,只能無能狂怒,“都關進詔獄了,還不安分,真以為自己還有多少好日子能過!你們倆等著,等指揮使回來了,我就讓邵指揮使狠狠給你們二人用刑!”

    顧 疏低笑。

    阮信川大叫,“你笑什麼?是不是就是你暗算得我!”

    顧 疏沒有搭理他,朝對面的沈知蘊說,“你記不記得以前在書院里,後院栓的那只黑皮狗?”

    “記得,栓上鏈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處境,還以為自己是後院的主人,見人就吠,被黃伯踹了兩腳才能老實。”沈知蘊說。

    阮信川不可置信,“你們倆是不是在諷刺我!”

    顧 疏繼續道,“老實也是老實一段時間,不長記性,怕沖撞了書院里的學生,被黃伯在後院宰殺了。”

    阮信川還想再叫喊什麼,顧 疏又說,“怎麼,阮二公子還想見見那只黑皮狗嗎?”

    阮信川被看得心中一寒,正要張嘴反駁,後領子被人拎起來。

    “阮信川,誰讓你進來的?”

    邵熙回來了,神色陰暗。

    “指揮使我來是因為……”阮信川著急解釋。

    “滾!”邵熙根本不想听他解釋,高聲呵斥。

    “這皇城司探事,本就只你一人,不想干了直說!”邵熙冷眼瞪著他。

    阮信川心里發怵,賠笑討好,“指揮使別生氣,我這就走這就走。”

    阮信川兩步並一步地跑出去,轉角時還踉蹌一下生怕被邵熙來點什麼實質性的處罰。

    邵熙看著阮信川離開,轉頭看著這詔獄里關住的兩座大佛,深吸一口氣,呵斥,“我是你祖宗嗎?掛四個白幡給我招魂嗎?”

    轉頭問獄卒,“他們二人怎麼還沒換上囚服?”

    獄卒戰戰兢兢,“顧世子掛著的白布就是囚服。”

    邵熙眼角微抽,“不用管這了。”

    招手身後跟著的二卒。“給我把沈知蘊帶出來。”

    兩名獄卒打開鐵門的銅鎖,這種鎖的開鎖聲非常大,清脆一聲,就能听見鎖落了。

    獄卒握住銅鎖打開門,側身請沈知蘊出來。

    沈知蘊站起來走到門外。

    “跟著。”邵熙下令後轉身往審人的房間走。

    “先審你。”邵熙說。

    沈知蘊身後跟著兩個獄卒,防止押送途中突生變故。她的手上拷著的黑色鐐銬,隨著行走發出清脆的踫撞聲。

    到了審訊的地方,沈知蘊被解開鐐銬,用粗繩將手腕綁在十字架上。

    邵熙坐在對面的太師椅上,面露不善。

    “木青。”邵熙抬手,一疊信紙被那名叫木青的屬下放到手中。

    邵熙翻著這些每封信都寥寥幾筆的“通敵證據”。

    低著頭自顧自的說,“慶王以前在盛國做質,陛下不曾虧待,但耐不住有些紈褲子弟不懂規矩,刁難慶王,沈大人彼時和慶王一起讀于書院,多次幫助慶王免受圍毆,對于那時的慶王,沈大人也算是如神兵天降,救命的交情了。”

    沈知蘊想了想,說,“多次幫助嗎?敢問邵指揮使有多少次?”

    邵熙仍未抬頭,手里這些罪證,他從宮里拿上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他慢慢從這薄薄幾頁中挑出一頁缺角的來,抖了抖,“沈大人明里暗里地幫忙,我怎麼知道有多少次。”

    邵熙看著這張紙念到,“感念沈兄一力相助,我朝局勢不穩,待我執權,若開互市,每年分成沈兄可言。”

    邵熙又把這張紙壓在後面,讀下一張,“已順利回國,感謝沈兄暗中相助,若能控制瀚海,沈兄便是我慶國異地的議政大臣,來日輝煌可待。”

    “薛德明手下兵數。”

    “盛國國庫幾何。”

    “顧……”

    邵熙又挑了幾封念,有幾封目的明確,並無贅言,直接就問向盛國內政。

    獄中燈火影綽,死一般的靜寂,只能听見邵熙中氣十足的聲音。

    “沈大人可認?”邵熙抬頭看向沈知蘊,直勾勾的如同夜視的狼。

    沈知蘊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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