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借糧。
寧王的加入，在外人看來是一件極其不利的事情，可在許守雲看來，這就是一件好事。
想要搞明白這個觀點，首先就要明白一件事情。
改稻為桑是不是一件好事。
答案很顯然，在糧食充足的情況下，改稻為桑一定是一件好事。
因為綢緞確確實實可以面向全世界去販賣，賺取的中間差價，絕對是種糧賺不到的。
但改稻為桑有兩個致命缺點。
第一個就是糧食，將一省之地的糧食改為桑田，那麼糧食的價格必然會暴增。
豪門世家不會這樣做，他們反而會選擇種糧，如此一來的話，百姓們好不容易賺點錢，又會被這幫王八蛋給賺走，一來一回，國庫賺了，豪門賺了，官員賺了，虧的就是老百姓了。
對于君主而言，百姓格外重要，畢竟沒有百姓，國家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這個問題不解決的話，改稻為桑就一定是害死人的事情。
而且楊黨可是等著柳黨犯錯，到時候什麼手段都會用出來，柳黨的想法很簡單，糧食不夠，就從其他省府調糧，可問題是一但中間出現差錯，那就是大事情。
引起連鎖反應的話，就會發生民變，那麼麻煩一個接著一個出現，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第二個就是政治斗爭，糧食前期還是能管夠的，怕就怕有人從中搞事，比如說為了壓低田價，去破壞水壩，淹壞良田。
導致百姓流離失所，最終結果要麼就是死，要麼就是叛亂，沒有其他選擇。
正是因為這兩個原因，才會導致改稻為桑成為一件壞事。
現在寧王的加入，可以完美解決這兩個問題了。
“大人。”
“如今兩黨相爭，燕王拉著寧王入場，秦王勢必會反擊，如此一來，在關鍵時刻，寧王必然會抽身而去。”
“兩位王爺爭斗的越激烈，投入的成本也會越大，在這個時候，只要讓女帝不去表態，那麼雙方的爭斗則會無休止。”
“等到時機成熟，女帝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麼改稻為桑之事就能徹底落實，並且雙方都會漂漂亮亮的去做好來。”
許守雲出聲，將局勢分析給姜靈听。
“什麼事情？”
前半段姜靈完全明白，可這後半段她听不懂。
“選址權依舊交給李杰，但設督察使之職，由秦王殿下親臨改稻為桑試點府地，督察當地良田情況，控制田地買賣，推行改稻為桑之事。”
“再由燕王于京都指揮此事進展，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必須要由燕王批審，沒有燕王批審，當地官員不可輕舉妄動。”
“最後請寧王派兵，鎮守選址之府，河道水壩，官府糧倉，給予生殺大權，設桑田衙，任何涉及桑田買賣種植等等糾紛，皆可前往桑田衙稟報，寧王可自行抉擇。”
“再由楊黨派系重要官員，監督良田買賣，一旦發現有任何問題，必須要第一時間上報朝廷，如若有任何遺漏，缺算一畝地，輕則罷官免職，重則全家抄斬。”
“再昭告天下，改稻為桑必可成功，而且無人敢從中做手腳。”
許守雲說出自己的想法。
而姜靈再听完這個建議後，頓時沉默下來了，她在認真思考。
一刻鐘後，姜靈忍不住開口。
“你的意思是說，趁秦王與燕王激烈競爭時，讓秦王監督燕王，又讓燕王監督秦王，再讓寧王監督他們二人，最後又讓楊寧等人去監督寧王，達成互相監督的作用？”
姜靈想明白了許守雲這意思。
“是，也不完全是。”
許守雲點了點頭，表面意思是這個，只不過實際不是這個意思。
“可萬一這三位王爺達成一致，一同分改稻為桑這杯羹該怎麼辦？”
姜靈皺著眉頭，想法很不錯，可難道不怕三位王爺握手言和嗎？
此言一出，許守雲搖了搖頭。
“大人，您還沒想明白嗎？”
“屬下為何說要讓秦王親臨改稻為桑的選址之地？又為何讓寧王派兵鎮壓？”
“關鍵點不是互相監督，關鍵點是昭告天下。”
許守雲出聲，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他的語氣重了一些。
此言一出。
姜靈還是有些疑惑︰“昭告天下又能如何？如此大的利益，這三位王爺，為何不坐下來握手言談？”
一听這話，許守雲著實有些無語啊，不過想想也正常，對方只是個臥底，不清楚也很正常。
想了想，許守雲也不搞的神神秘秘了。
“大人，改稻為桑的利潤雖然可觀，可還不足矣讓三位王爺爭斗。”
“燕王的入場，您真覺得是為了這些白銀嗎？”
“有沒有一種東西，在三位王爺眼中看來，比黃金白銀價高百倍？”
許守雲把話說的更透明了。
剎那間，姜靈瞬間一愣，隨後目光睜的格外之大，望向許守雲道︰“你說的是民心。”
她說出答案，許守雲重重地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民心。”
“燕王這次下場這般果斷，還牽扯到了寧王，無非就是民心之爭。”
“否則的話，改稻為桑又不是今日提出的，早些時候燕王也可以站出來爭奪。”
“為何偏偏等到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出手，無非是一舉雙得，既能重創秦王勢力，又能安安心心的落實改稻為桑。”
“賺取銀兩這種事情，沒必要撕破臉，可爭奪民心就不一樣。”
“倘若選址權當真給了李尚書，燕王必會好好表現，在百姓眼中表現一番，而且也不擔心秦王出手破壞，畢竟要是破壞，最終責任也都在柳閣老身上。”
“所以在燕王看來，搶改稻為桑選址權的核心理由，就是不用背負任何責任，都能獲取民心。”
“失敗了，秦王背鍋，成功了，他將會是最大的受益者。”
“屬下已經斷定，秦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秦王必然不會讓燕王得逞，燕王才會拉來寧王，一爭到底。”
“楊黨一定是會支持燕王的，所以最終結果，也一定是燕王獲得選址權。”
“而女帝要做的事情，就是昭告天下，再防一手，給秦王一個機會，也給寧王一個機會，讓他們去爭取民心。”
“大人您明白了嗎？”
許守雲一口氣說了不少，不過也徹底將當前局勢說清楚了。
然而此時此刻，姜靈已經听傻了。
許守雲這個民心一出，徹底粉碎了她的想法。
這看的也太深了吧？
本以為許守雲是在第二層，沒想到許守雲直接看到了第三層？
“也就是說。”
“即便陛下什麼都不做，結局都是好的？”
姜靈反問道。
“那也不是。”
“陛下要給秦王和寧王一個機會，不給他們這個監督的機會，秦王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一人給個收獲民心的機會，三位王爺為了俘獲民心，一定不會亂來。”
“這相當于是上了把安全鎖。”
“只要昭告天下，百姓們就知道這件事情是這三位王爺在做，真沒做好，這些流言蜚語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三位天天做夢都想著當皇帝，到了他們這個位置，金銀這種玩意根本看不上，龍椅皇位才是他們最看重的東西。”
許守雲說的很隨意。
但這就是事實。
而姜靈也在這一刻，徹底明悟了。
她想笑，可為了保持身份，還是強行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