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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把時間自洛伊奇之死略微前推,來到昨日傍晚。
“咕嘟……咕嘟……”
瘸了一條腿的烏薩斯老兵,將一杯幾乎滿溢的高度烈酒一飲而盡,杯中最後那幾滴酒精也被用力地摁進自己的喉嚨里。
他僅存的那條腿死死抵著地面,身體像張被拉滿的弓,握住就被把手的動作簡直像是用胳膊和胸膛的力量在擠壓一根鐵條,他的額角青筋跳動。
“去他娘的先皇陛下……去他娘的戰爭……!!”
!!!
他用力地將酒杯砸在台面上,從鼻腔里噴出兩道濃郁的酒氣。
所謂一杯爛醉。
他叫做阿爾喬姆•巴法爾•曼特洛夫斯基,是托克麥羅沃最早的一批傷病員,四十年前恩德勒斯到來時,他還只是個孩子——
一個一條腿幾乎連根而斷,褲管浸滿了血的孩子,來自四皇會戰。
那場壯烈的戰役烏薩斯別說是預備役,就連童子軍都上陣了不少,但戰損率堪稱百不存一,阿爾喬姆已經算是幸運。
四十年過後他也成了個胡子拉碴,年過半百的烏薩斯老叔,一生沒有妻子也沒有子嗣。
“阿爾喬姆?”
但他一直在努力幫助他人,為托克麥羅沃添磚加瓦,一向過得快樂且充實,所以恩德勒斯走近後發現是他才頗感奇怪。
這里是一家稱不上酒館的酒館——
畢竟里面沒有吧台也沒有酒保,只是個破敗的小屋子而已。
其門框無門,窗沿崩裂,能一眼看到里面的情況,只是大家平時若拿到了些酒,總會來此小酌。
“怎麼了?阿爾喬姆?”
恩德勒斯這一趟只是深夜出來透口氣而已,沒想到撞見了這麼一幕,心下生疑,走進小屋,在阿爾喬姆身邊坐下,詢問道。
四十年間,恩德勒斯已經多次換了身份,米娜也是一樣,避免他人因為自己與米娜不變的外貌和身材產生疑慮。
現在自己的身份是一位名叫格林的工程師,米娜改名為奧莉朵,是自己的妹妹。
“格林先生……您不知道嗎?”
阿爾喬姆很是驚訝地看著恩德勒斯,幾乎是從喉嚨底壓出了這個聲音
“托克麥羅沃即將被烏薩斯廢棄了。”
此言如同驚雷炸響,恩德勒斯僅有一絲睡意與閑心被一掃而空,急忙追問
“托克麥羅沃即將被烏薩斯廢棄……這個消息,你是從哪里听來的?”
因為與涅墨西斯之間的聯系和研究達到了某個關鍵點,恩德勒斯最近一直都泡在自己的實驗室里,足不出戶,已經有快一個月的時間了。
所以他這段時間對外界的信息缺少了關注,沒想到今夜難得出來透口氣,居然听到了這麼一個堪稱重磅炸彈的消息。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其實之前就隱隱有傳聞了,但烏薩斯帝國的官方通報下來還是在今天正式傳來。”
阿爾喬姆長長地嘆息一聲,說道。
“我一個月之前,曾經去過移動地塊底下的引擎室。”
“實話實說,很多金屬元件都出現了疲勞癥狀,晶體單元內部的結構也幾近變形——托克麥羅沃已經不堪重負了。”
“換句話說,它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堪稱奇跡。”
恩德勒斯安慰阿爾喬姆道
“縱使烏薩斯帝國不通知讓我們廢棄它,托克麥羅沃……也很難撐到年關,它嚴格意義上畢竟並不是真正的移動城邦。”
實際上,如果不是這四十年間,恩德勒斯經常將自己的財庫分出一小批來從行商處采買各式各樣的零部件,托克麥羅沃早就無法運轉了。
阿爾喬姆嗆出一個酒嗝,回答道
“這我當然明白,當年的托克麥羅沃還被那些烏薩斯官僚戲稱‘小垃圾山’,可我們才知道,那不是戲稱,而是字面意思。”
“那不過是些實在走投無路的人,用怕死的蠻勁拼湊出的破銅爛鐵,就跟在戰場上用一片片葉子硬生生編出臨時的迷彩服差不多。”
恩德勒斯點了點頭,說道
“沒錯,的確如此,所以我們得早做打算。”
可說到這里,恩德勒斯又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
“可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發出了這個通知……按理來說,現在烏薩斯正是多事之秋,更不可能把目光轉移到托克麥羅沃才對。”
這時,恩德勒斯注意到阿爾喬姆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顫。
“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阿爾喬姆說著,將一張有字有畫的通報從懷里取出,那通知皺成一團,明顯被用力攥壓過,他重新將其攤平整,遞給了恩德勒斯。
“……”
恩德勒斯一言不發地接過這張通知單,開始仔細閱讀起來,果然,這是一張來自烏薩斯帝國的官方通知,做不了假的。
哪怕這張通知上到處都是官僚筆法,各種避重就輕,但如今的恩德勒斯根據以往的知識積累,很輕易地就從中提煉出了自己需要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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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薩斯的確一直對托克麥羅沃這座移動城邦保持著不聞不問的態度,任由其自生自滅——但前提是它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實際上,就連恩德勒斯也不知道這座移動城邦在烏薩斯眼里還有什麼利用價值,然而世事無常,近段時間出了這麼一件事——
只是,若說起這事的起源,還得從四皇會戰講起。
四皇會戰中期,維多利亞與烏薩斯在米亞爾齊赫河谷設伏,目標為伏擊三艘高盧方的科西嘉一世的護衛高速艦。
這場伏擊,維多利亞方負責詐敗並引誘,而烏薩斯方則負責等對方進入指定範圍後,牽引巨量炮火直接將其摧毀。
前期進展非常順利,完美地利用了高盧的傲慢,使其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烏薩斯炮火的覆蓋範圍,後者馬上傳令進行炮火牽引。
可豈料,就在這時,河谷側方突然駛來一艘維多利亞的高速艦,突然朝著其中一艘科西嘉一世的護衛艦開炮了。
這完全不在計劃之內,烏薩斯方甚至比維多利亞方先一步聯絡上了這名艦長,警告其馬上離開炮火覆蓋範圍。
可豈料對方自視甚高,完全無視了烏薩斯方的警告,說自己只是游走在河谷邊緣,待到擊沉一艘護衛艦後就會離去。
換而言之,這名維多利亞的高速艦的艦長完全是不顧烏薩斯方的警告,想要出風頭搶功勞,妄圖以一己之力,擊沉科西嘉一世的哪怕一艘護衛艦。
此時,科西嘉一世麾下的護衛艦已經被驚動,而烏薩斯的炮火方陣當然也不可能專門為他一個小小的艦長做出變動。
于是烏薩斯方的炮火按照原計劃進行牽引,毀滅的洪流如期而至。
結果就是,科西嘉一世的三艘護衛艦全都被炮火炸成了碎片,而在邊緣受到波及的這位艦長,他的高速艦也損毀嚴重,不得不提前退出戰場。
如果換做平時,這位艦長早就上了維多利亞的軍事法庭,可那時戰事焦灼,正是用人之際,沒奈何又把他放了出來。
之後,這位維多利亞的艦長屢建奇功,開始發跡——但此人心胸狹窄,早已記恨上了那時下令炮擊的烏薩斯指揮官。
原先,烏薩斯根本毫不在意甚至都遺忘了這件事,直到近日才受到一封來自維多利亞的信函——落款是古德溫公爵。
這名古德溫公爵正是四皇會戰中的那名曾經被烏薩斯炮火波及的高速艦艦長。
誰也沒有想到四皇會戰結束後的幾十年間,一個默默無聞的艦長竟是搖身一變,成了一名權勢 赫的維多利亞的公爵。
現在,他開始翻舊賬了。
他在信函中怒斥四皇會戰時期,烏薩斯方胡亂進行炮火覆蓋,延誤戰機。
不僅將自己駕駛的高速艦嚴重毀損,還讓自己罹患了到現在還會發作的腦震蕩。
其他維多利亞的公爵完全保持觀望狀態,絲毫不干涉,這對他們而言反倒是一個借他人之手來試探以及打壓烏薩斯的機會。
這封信函當即在烏薩斯政壇引發了軒然大波。
要命的是,這名維多利亞的古德溫公爵不旦麾下軍力雄厚,更重要的是還掌握有數條與烏薩斯相關的外貿渠道。
他揚言,如果不制裁凶手並摧毀他的庇護所,他將會對這幾條外貿渠道征收高額關稅,甚至是永久關閉交易渠道,轉向與卡西米爾合作。
這可急壞了好幾位烏薩斯大公,因為這幾條巨大的利益鏈條他們也有牽扯,何況轉向的合作對象是與烏薩斯一直不對付的卡西米爾。
在先皇弗拉基米爾去世後,烏薩斯的軍力不復以往,大叛亂更是讓國內的各種積病雪上加霜,烏薩斯已經無法在和維多利亞的外交中取得優勢。
不單單是來自維多利亞方的施壓,那幾位有利益糾扯的烏薩斯大公,還有底下的許多貴族也為了向維多利亞示好,導致費奧多爾和帝國議長維特舉步維艱。
哪怕四皇會戰至今數十年過去,那名烏薩斯炮火指揮官早已去世,可古德溫公爵依舊不依不饒,稱若對方有任何子嗣,也需代父償命。
最終,迫于巨大的政治壓力,費奧多爾不得不選擇妥協,廢棄托克麥羅沃,並對那名已經老邁不堪的烏薩斯老兵的孫女進行處刑。
“【含糊不清的烏薩斯粗口】!!!”
終于,恩德勒斯看至末尾,只听得阿爾喬姆一聲咆哮,眼眶通紅
“烏薩斯把我們當成什麼了?!這里多少人在戰爭中為了烏薩斯流干了血?!我們把一切都奉獻給了我們的國家!!”
“太囂張了!太狂妄了!烏薩斯官方連這種通知都發得出來!明擺著吃定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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