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恩德勒斯看著菲利普小跑著朝自己過來,他的身後還帶著五個年輕力壯的烏薩斯小伙子,以及一個身材肥壯的中年烏薩斯女性。
看穿著打扮應該都是剛剛忙完農活回來。
沒想到米娜的母親此時已經快到家了,所以菲利普的動作比想象中要快得多,才兩三分鐘的時間,恩德勒斯便上前一步,扭頭對洛伊奇說道
“來得好,那干脆就直接處理了,洛伊奇,你覺得冷的話可以先去屋子里歇著,畢竟那屋子不大,沒法給太多人落腳。”
恩德勒斯也不打算佔用大家太多時間,如果米娜的母親通情達理的話,這事很快就能平穩收場。
“我當然要和您一起了,畢竟我是您的‘僕從’,‘拉多米爾’。”
洛伊奇會心一笑,這句話說起來也十足十的流暢,仿佛真的就是如此。
“……”
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後,菲利普就帶著米娜的母親阿法納西和其他幾個人來到了恩德勒斯的跟前。
阿法納西一走近,米娜就從恩德勒斯的正面迅速繞到了他的後面,抓著他衣服的後擺,探出半個頭畏懼地看著前方。
“來的路上我們就已經好好批評過她了,雖然不過是幾句話的工夫,但大家這次用詞都很重。”
菲利普走上前,對恩德勒斯和洛伊奇說道
“她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願意在往後的日子里改正,對吧?”
這時,米娜的母親阿法納西走上前,鼻孔朝天,態度敷衍地應和道
“是,對,沒錯,米娜沒錯,是我的錯,我的確不該這麼對米娜,我以後會采用更加溫和的方式來對待她的。”
“快些,米娜,從那位尊貴的老爺身後出來,別弄髒了人家的衣服,咱們賠不起。”
她甚至都沒看米娜一眼,說完還對著恩德勒斯身後的米娜揮了揮手,像是在趕蒼蠅一樣。
“帕米爾老爺,阿法納西她也認錯了,大家之後也會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加強勸告的,我們也會盡可能地幫助米娜與她母親達成和解。”
菲利普揉了揉太陽穴,身為這個村莊的村長,他最近一直很頭疼米娜和她母親之間的緊張關系。
可她終究不是自己的親閨女,換而言之,菲利普身為一介外人,雖然是村長,可他除了盡可能地調解,還能做什麼呢?
“你很不耐煩,你在說謊。”
可恩德勒斯絲毫不妥協,對方的虛情假意簡直都不加掩飾,冷聲說道
“我見過真正的母親,她絕不該在這種場合,用這種神態,這種語氣說這種話。”
“我最後給你一次改換態度的機會,否則米娜,我會帶走。”
擲地有聲的回答,斬釘截鐵的語氣,一個自私者的發言,但被他的自私所波及的目標卻沒有一星半點反駁與反抗的跡象。
“帕維爾老爺,這終究是別人的家事,我們是不是……”
洛伊奇此時有些謹慎地插話進來,意思是我們已經安慰過米娜了,菲利普和大家也批評過阿法納西了,是不是做到這種程度就可以了。
畢竟現在的恩德勒斯表現得太過強勢,雖然洛伊奇也于心不忍,否則他的外套也不會現在還披在米娜的身上。
可理性分析……這里畢竟是人家的地盤,而且兩人現在才剛剛脫離帝國眼線,能低調行事就最好別多生事端。
“現在我看到了,我想管,那就是我的事了。”
恩德勒斯掃了洛伊奇一眼,語氣少見地隱隱染上了霸道。
“您的意志,老爺。”
洛伊奇馬上不再反駁,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僕從”,但其實之前好像也沒多大分別。
“——您說什麼?!老爺!!這是我的孩子!!”
此時,米娜的母親聞言後咬牙切齒地瞪著恩德勒斯,多麼可怕的眼神,並非愛護,而是支配的權利受到撼動後的惱怒。
“……唔。”
米娜縮在恩德勒斯的後方,小小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這是我的孩子!!”】
在恩德勒斯的印象中,自己的母親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她的這種語氣和態度反而更像是兩個落魄的賭鬼在爭搶一枚掉在地上的金幣。
“呼……”
恩德勒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他壓抑著自己的憤怒,並不算多麼高大的身影就這麼站在米娜面前,恩德勒斯此時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但他感受過愛,真正純粹的母親的愛,于自己道路的盡頭,所支撐著自己前進至此的目標,也正是恩德勒斯自己的母親。
可是……站在自己眼前的這一位母親,恩德勒斯看著她,只覺得一陣反胃。
“听好。”
恩德勒斯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凝視著米娜的母親,說道
“她不是你生命的延續品,也不是需要被精準操控的提線木偶。”
“她身為一個烏薩斯人,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思想、感受、夢想和渴望。”
“如果你真的愛你的女兒,你絕不該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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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溫暖的港灣,而非束縛的囚牢。”
“我從你的神情,你的動作看不出一絲一毫愛的痕跡。”
恩德勒斯低頭,對米娜說道
“沒事的,把你想說的那些,都講出來。”
米娜眨巴了幾下淚汪汪的眼楮,鼓起勇氣對自己的母親說道
“母親,您為我精心規劃的藍圖,也許完美,但那終究是您的藍圖,不是我內心真正渴望描繪的人生畫卷。”
“如果每一步都必須按照您的指令走,我永遠無法學會獨立思考、判斷風險、承擔責任。”
“當遇到真正的風浪時,我可能會因為缺乏鍛煉而不知所措,無法真正成長為一個堅韌、有擔當的烏薩斯人。”
“一個真正愛孩子的母親,是無法忍受看到自己的孩子無法自主選擇自己的人生而痛苦、壓抑,甚至失去活力,這完全背離了母親的初衷不是嗎?”
無論是恩德勒斯還是洛伊奇,還是一旁的菲利普和其他人都無不動容。
“【烏薩斯粗口】你是誰?你又是誰?你是哪里冒出來的瘋子來蠱惑我的女兒?!”
可沒想到,恩德勒斯與米娜的這番話反而如同一把把刀子一樣扎入了這個女人的肺腑,她指著恩德勒斯破口大罵。
她對自己的個人形象完全不管不顧,簡直就像是在撒潑打滾。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只是個烏薩斯人。”
“我是一個旅行家,也可以是個畫家,甚至是個詩人,而我只是在尊重一個孩子,身為人的個人意志。”
恩德勒斯坦蕩地回答道
“我們每個人的出生,都不是我們自己所能抉擇的,但我們每個人要行的路,應當由我們自己決定,直至死亡。”
米娜的母親阿爾納西咬牙切齒地瞪著恩德勒斯,厲聲呵斥道
“【烏薩斯粗口】,多麼傲慢的想法,老爺,有沒有人告知過你,你太過以己度人!?”
“我們不過是在雪原上討生活的窮苦人家!”
“我們彼此依托,互相扶持才不至于餓死,詩人的咬文嚼字只是個形容詞,不能填飽肚子,帶給我們富足的生活!”
“現在烏薩斯到處都在征兵召員,您出身聖駿堡,高貴的老爺,擺弄文字的精英,您甚至還有閑暇到處去旅行!”
“您豈會知道我們這些也許吃了上頓就沒下頓,朝不保夕的平民,就靠打仗才能翻身,您豈會知道進入烏薩斯的軍隊我們會得到怎樣的優待?!”
她語氣中的狂熱簡直讓恩德勒斯毛骨悚然。
恩德勒斯豈是不知,可是深知!
烏薩斯的征兵報的遣詞用句極具欺騙性和煽動性,真正的烏薩斯軍隊制度和官僚體系之腐敗簡直讓人作嘔。
在那種環境催化下,一個靈魂干淨清澈的孩子丟進去不到一年撈出來不是個支離破碎的容器就是個污濁不堪的怪物。
“你這愚昧無知的潑婦,你在把你的女兒推向火坑而不自知!!”
就連恩德勒斯都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內心,一只手抱著米娜另一只手指著她怒罵出聲。
“住口!!你休想再蠱惑的我的女兒!!”
然而,二者的階級與思想層次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她狂妄地原地大叫著
“我要讓米娜以後成為威風凜凜的將官,往街上一站氣場就能懾得他人抬不起頭來,一聲令下就有人為她鞍前馱後整備妥當。”
“我要讓米娜以後帶我在聖駿堡買上一棟大宅子,每日起居有佣人服侍,喝著維多利亞的紅茶,吃著印著花紋的糕點。”
“我要讓米娜以後娶一個家大業大的貴族老爺,起碼要伯爵以上,為他誕下血脈子嗣,越多越好,讓我們的權利不斷地傳承下去。”
她在自己的欲望之海里肆意暢游,絲毫不顧及他人的圍觀,仿佛從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
“米娜,米娜,米娜!!!!”
她突然瞪著米娜,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啊,簡直在看一把鑰匙,打開一扇門的鑰匙。
那扇門的背後,是優渥的生活,高貴的地位,橫流的物欲,生殺的權柄。
全都想要。
全都得到。
“你會做到的吧?!你能做到的吧?!”
“你不會讓你的母親……失望的吧?!”
恩德勒斯再也無法忍受,一聲暴喝
“夠了!!!!”
這一聲如同炸雷一般,震碎了她所沉浸的欲望世界。
但她仍不甘心,她掃視四周,發現周圍的人群,哪怕是洛伊奇都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她。
恩德勒斯上前一步,語氣如同重錘擊鐵,鏗鏘回鳴
“母親,是我們生命里最初映照自己存在的鏡子,是存在主義意義上我們最早確認自身為【存在】的錨點。”
“她與時間同舟,她給予認可與愛,既陪伴我們溯流于往昔的溫情細流,又目送我們奔向未知的洶涌浪潮。”
“她創造生命卻不佔有,傾盡心力卻從不自恃功勞,撫育成長而拒絕主宰。”
“這才是母親。”
“而你……只是一個為了自己的私欲,死死攥住孩子的未來,還妄圖去支配對方靈魂的怪物!”
“你不配做一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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