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進入了會議室之後，凱爾希先是將手中一沓不算厚也不算薄的文件整合交給了蘭柯佩爾，一開始自己接過以後，以為會開很久的會議。
“這些是……雷姆必拓源石潮暴動事件的一系列後續處理和結果？”
蘭柯佩爾坐在凱爾希對面，在亮白色的會議室燈光下，翻閱著手中凱爾希遞給自己的一套文件，空氣中彌散著細密的沙沙聲。
而當自己放下了手上的文件，真的開始談時，蘭柯佩爾就發現這個話題應該會在短時間內結束，凱爾希的談話節奏很快，都是緊抓要點切入，話題進展得非常迅速。
雷姆必拓事件總體來說算是平息了。
自己和凱爾希相談所了解到的內容，比他預想中要順利許多，羅德島雖然無法做到盡善盡美，但也稱得上瑕不掩瑜了。
不過，這一次的規模巨大的源石潮暴動，自己和菲克二人的作戰規模和切爾諾伯格最終討伐黑蛇的規模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親眼見證的雷姆必拓人肯定不少，但凡沒死的，必定都印象深刻——所以直至目前，雷姆必拓都仍有許多聲音在回響不息︰
“這群專家明顯是就是在【雷姆必拓粗口】地滿口胡謅，這上面報的數據我作為資深天災信使就壓根沒見過，這是拿腳指頭在做夢時隨便在儀器滾了一圈了嗎？”
“你在說什麼屁話！？那可是維多利亞皇家研究院報出的遠程數據！你質疑那群頂級教授的報告等同于質疑整個維多利亞的學術歷史！”
這一位是，權威至上論。
……
“我親眼看到一整艘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高速艦，被一道不知道從那個方向投射過來的不明拋射物一下分成了兩截飛出去！”
“這不用看都知道絕對是萊塔尼亞人的陰謀！我早就听說那邊有好幾個選帝侯在搞什麼【陣雨計劃】，這明顯就是他們在搞跨國隱蔽軍事實驗敗露了而已！”
這一位是，經典陰謀論。
……
“這篇文章寫的什麼鬼玩意？空中的那個騎士簡直比山岳還大！我透過高倍望遠鏡連【卡西米爾粗口】的上面的盔甲細節都看得見！”
“那東西輕輕動一動身子底下的我旁邊都有強風！這【卡西米爾粗口】居然說是海市蜃樓？！我可去他【卡西米爾粗口】的吧！”
這一位是，以合理的角度去將本不合理的事實變成了“真相”的自以為是論。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敏感的言談，也正在被潛移默化地壓聲直至消洱。
這一次事件所產生的巨大影響，如果不對風暴的雛形加以導流和疏散，發酵開將會是一場難以想象的恐怖災難。
但目前在羅德島的輿論操控下，這一次的事件已經被當成了一次史無前例地巨型天災對沖事件解釋，這是唯一合理的論調。
因為那的確是真的天災，無論是菲克也好蘭柯佩爾也罷，只不過是天災的操縱者——而後者則被理所當然地隱去。
一開始，蘭柯佩爾以為掩飾難度最大的是高空中出現的巨大的源石塵霾所組成的騎士——那個高度具象化的形體，自己敢說絕對有不止一個人看到了。
難道凱爾希還能把他們所有人都抓回來進行記憶消除？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凱爾希告訴自己，羅德島不旦沒有進行掩飾反而進行了一種相當聰明且實用的辦法——那就是反其道而行之進行信息增量和雜糅。
例如，天上原本出現的是菲克利用源石塵進行凝聚制造出的巨型源石騎士。
而現在則為了博人眼球，賺取流量，天上出現的則遠遠不只是巨型源石騎士了，之前那個說是海市蜃樓的，都是有夠謙遜的了——
在接下來的消息出現的第二天，他就因為內容過于枯燥冗長沒有新意被報社開除，其他報社的編輯的標題和內容則是︰
有的說是出現的是巨大的飛天艦船，有的說是巨大的浮空城邦剪影，更有甚者說是傳說中的巨獸降臨，總之說法一個比一個離譜。
這些信息經過大量訛傳和斷章取義之後，已經混合成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大染缸。
其中造謠的闢謠的，亂撰的澄清的……只要下場就會被五顏六色的信息給徹底看花了眼。
至于那個真相，也就是【源石騎士】則變成了“博人眼球”中甚至稱得上“次等”的內容，自然而然就被人們放在舌頭上滾了小小的一圈後就當做沒了味道的口香糖，吐進了垃圾桶。
畢竟，新聞在許多人眼里就是圖一樂的消耗品，真相什麼的完全無所謂，他們要看的不過是撰筆的稿手賣弄些詞匯，拼合成有意思的那麼幾分鐘時間。
而幾乎所有能在各自國家生存下來的報社，尤其是卡西米爾大騎士領的報社更是深諳此道——
什麼是有意思？把低廉的優越感、拼湊的焦慮、若隱若現的恐懼，所有的有所歸屬的情緒指向，一股腦喂給他們就行。
泰拉每天發生的事情很多，一場規模巨大的天災發生在雷姆必拓，恐怕在最愛閑敘的維多利亞人的下午茶桌上也只能待上不到一星期的談資效期。
至于雷姆必拓真正經歷的本地人？
他們的確深有所感，但其他國家的報社並不會多去報道毫無趣味的平民，天災之下有的是重復性極多的悲劇和死亡。
而雷姆必拓這個國家，娛樂業並不發達，報社都沒幾家，信息傳播速度更是有限，口耳相傳到最後以訛傳訛的概率反而更大，導致信息更加錯亂。
所以甚至羅德島只需要斥諸少許資金，雇佣少許筆手進行話題引流——那些只顧著博取流量的報社自然會為羅德島辦好一切。
無數的謠言和添詞如同層層積累的干柴，人們的狂歡如同恐怖的熱浪般將其點燃，變成了一簇互聯網上的篝火狂歡，短暫且熱烈。
而其中的真相則變成了一根被牢牢壓在篝火底部的樹枝，迅速地，無聲地，不被人關注地，就這麼燃燒殆盡了。
這一次和切爾諾伯格不一樣，輿論導向完全是由羅德島這邊自己操控的。
不過，蘭柯佩爾對此也並不意外，哪怕是現代人也非常容易被經過大量“修飾”的信息錯誤地引導和愚弄。
當然，這只是從普通群眾的角度和層面進行分析，自然還會有極少目光明晰的大人物嗅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凱爾希也證實了自己的這一觀點︰
雷姆必拓最近的入境人數比最繁盛的淘金熱時期都翻了數倍，有的是來尋找礦脈發家致富的，有的則目的不明。
距離雷姆必拓距離不遠的維多利亞，已經有數名公爵開始對這邊產生了注意——
在阿斯卡綸身體恢復後的第一次外勤，甚至就已經和其中的開斯特公爵手下所豢養的情報機構，“灰色的禮帽”意外地相遇。
只是礙于重重因素，雙方都只能選擇了為各自留些體面和後路，只當從未見過，阿斯卡綸的匕首最終也只是帶下了一小縷灰禮帽脖子上綠色的緞帶。
“開斯特公爵與溫德米爾公爵，鐵公爵並稱為維多利亞的鐵三角陣系，是三名維多利亞最具權勢和軍力的公爵之一。”
“同時，與常年正面與萊塔尼亞鏖戰過的溫德米爾公爵和被譽為【帝國喪鐘】的鐵公爵對比，開斯特公爵的權勢和軍力實則在他們之下。”
“但開斯特公爵最引以為傲的，是她的情報體系，她是所有公爵中最知曉情報的重要性，也是情報獲取網絡最完善、最強大的一名公爵。”
“她在此領域的深根絡脈之久，其時長恐怕已遠超常人想象。”
“‘永遠兌現承諾’，這是開斯特引以為傲的家族信條。”
“盡管以公爵強大的軍事實力和政治權勢，足以讓開斯特公爵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言行合一……但是，蘭柯佩爾。”
“在灰色地帶，不擇手段並且絕對忠誠的‘灰禮帽’才是開斯特公爵敢夸下海口的真正底氣。”
這是在當時，凱爾希和自己說的原話。
“灰禮帽……也就是開斯特公爵豢養的情報刺探部門，算是精英私兵……”
蘭柯佩爾直至走出辦公室的門時還在想著這個問題，現在也不知道和烏薩斯的內衛比起來又如何，對于內衛的恐怖，他深有領會。
卻也不知道，在完全蒸血的情況下，自己如果有一天遭遇了灰禮帽，多少人是自己的戰勝上限，多少人自己能全身而退，多少人自己必須帶傷逃離。
除卻開斯特公爵的灰禮帽外，萊塔尼亞也派遣了少量女皇之聲密探，其他的國家同樣如此，一時間，事發過後的雷姆必拓一片風起雲涌之勢。
也好在是之後的收尾工作蘭柯佩爾和凱爾希都做的相當干淨，源石礦脈丟進去的火山，在爆發過後也派遣了專業的保全派駐公司在外圍進行守衛。
同時，阿斯卡綸也在附近布設了以陰影為薩卡茲巫術載體形成的造物陷阱，本人也在這段時期內坐鎮其中，防止有人潛入。
但核心工作仍然由羅德島的干員來負責完成，這一次的爆發測算出精準地範圍數據後，很快就會劃切出一個安全地點進行火山研究基站的建設。
屆時會有更多羅德島的火山學者們加入其中。
而關于烏薩斯的高速艦榮耀號的處理，十分幸運的是，那一次的菲克的投槍已經把整艘艦船破壞得面目全非，之前也抹去了烏薩斯的標識和識別碼。
只是烏薩斯的軍用高速艦哪怕只是從中間斷成了兩截，只剩面目全非的殘骸，若仔細觀察檢驗也是能捕捉到一點影子的——
于是凱爾希索性引爆了高速艦殘骸下方的地塊，將整艘艦船埋葬在雷姆必拓的地底深處，並妥善處理了人工爆破的痕跡。
雷姆必拓如今地塊活動頻繁，巨大的高速艦殘骸所帶來的巨大質量壓垮下方的地層塌陷進去是很合理的現象，完全解釋得通。
這便是如今雷姆必拓事件，尾聲的結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