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波則是看了一眼顧明棠的背影，懊惱的攥了攥拳頭。
他想和顧明棠坦白一件事，早就想說的，可是一直沒有好的機會。
他心里隱約的覺得顧明棠應該是知道的。
但他需要親口承認。
顧明棠出了會議室，看著小桃，小桃則是看了一眼會議室，然後拉著顧明棠朝前面走了好幾步。
這才壓低了聲音跟顧明棠說，“廠長，大門口來了兩個人，他們是坐馬車過來的，是兩個四十多的男人，他們將車上的一個老人抬下來，就放在咱們廠子大門口，還告訴門衛陳大爺，說這老人是你的姥爺，是，你的親姥爺。”
顧明棠愣了一下。
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問小桃，“你再跟我說一遍，那人說是我的啥？”
“姥爺，說是你的姥爺。”
小桃說這話的時候，也是一臉懵逼的看著顧明棠。
就不是很懂為什麼要將廠長的姥爺放在廠子門口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顧明棠站在原地，眉頭蹙了蹙，幾息之後，這才想起來，她的確有個親姥爺，但是從來沒有來往過，她也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長的什麼樣，只是知道人在大西北，當年招工過去的，當了工人之後就將妻子兒女給拋棄了。
姥姥帶著大舅和自家老媽不得已改嫁了。
嫁的那個男人脾氣不好，愛喝酒，經常家暴，大舅受不了所以就跑去找親爹，結果回來之後瘸了一條腿，不用想，在那邊不會有什麼好的經歷。
而且自從姥姥和林大舅他們搬到嶺西大隊，她也沒從那三個人嘴里听說過關于這個姥爺一絲一毫的事兒。
他們應該已經將他給忘記了，或者說，對于這樣的男人是提都不想提的。
顧明棠跟著小桃急匆匆的往出走，一邊走一邊問，“將老人給扔到咱們廠子門口的那兩個人現在在哪兒？”
“陳大爺說，那兩個人動作可快了，將人從馬車抬下來扔到地上，告訴他這些話之後上了馬車，然後就催促趕馬車的快點走。他在後面一個勁的喊，也沒追上，不過隱約的見過趕馬車的人，好像就是在火車站附近經常拉腳的。”
“你知道從事發到現在，過去多長時間了嗎？”
小桃是個細心的姑娘，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準確的告訴顧明堂，“從我接到電話到現在過去三分鐘。”
三分鐘，馬車也跑不多遠。
顧明棠得先將那兩個人給抓住。
將這三個人的身份確定好了之後，才能再去想這件事要是真的怎麼辦。
顧明棠讓小桃去通知車隊的桑隊長，讓他馬上將剩下的一台卡車給開出來，開到大門口。
顧明棠一邊走一邊啟動了自己的空間，嘗試聯系一下烏騅，烏騅這時候肯定是在山林的。
因為早上是一起出來的。
過了差不多有十多秒，隱隱的，通過空間似乎和烏騅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聯系。
顧明棠馬上將這一絲微妙的聯系給抓住。
在她的意念里是讓烏騅馬上到暖陽針織廠的大門口來。
不過顧明棠頭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而就這會功夫顧明棠已經走到了針織廠的大門口。
她看到了陳大爺站在一旁。
然後還看到了地上有一個很簡易的帆布擔架，上面躺著一個看似很瘦也看不清長相，滿頭白發的老頭，在他的旁邊放著兩個灰布包袱。
陳大爺看到顧明棠過來，急急忙忙的開口道，“我給咱廠里保安打電話了，讓他們去追這兩個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咱們保安騎的是自行車，小桃秘書和你說了吧，那兩個男的說這個老頭是你的姥爺。”
其他的話陳大爺也不好說，但是挺生氣的。
哪有這麼辦事的？
他這是單位，正兒八經的單位。
不是誰家的大門口，想干啥就干啥。
他這份工作得來的也不容易，不但月月有工資，還包吃包住的。
他是縣里食品廠退休的工人。
家里房子只有三十多平，住了十多口人。
老伴前些年去世了，只有他自己。
一開始還好，這幾年孫子孫女都一天天的長大了，說句實話，他在家里真的就有些礙眼了。
而且也諸多的不方便。
他找了以前的老關系，好不容易才進來做了門衛。
可不能因為這點事就將工作給弄沒了。
顧明棠，“陳大爺，那兩人可說自己叫什麼嗎？”
“沒有哇。”陳大爺蹲下，問，“老大哥，你能听清我說的話嗎？”
顧明棠低頭看過去，明顯的就是腦血栓後遺癥。
不但說話不利索了，估計也癱了。
此時，這面黃肌瘦渾身都是異味的老頭，眼楮緊緊的閉著。
一旁的陳大爺連忙說道，“活著活著，他是活著的，剛才還睜開眼楮朝四周看來著，但好像不能說話，你看看，這明顯就是腦血栓後遺癥，我知道這樣的病，能活著都不容易，有的時間長了就會老年痴呆……”
說話的功夫，已經來了幾個人，將這個老頭給抬到了門衛室後面涼棚處。
顧明棠朝著遠處看過去，發現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時候，桑隊長已經開車出來了，後勤主任得知消息也趕了過來。
當下就安排陳大爺上車，桑隊長啟動卡車，就朝著陳大爺說的方向追了過去。
廠醫也拎著藥箱和護士趕了過來。
不管咋說，人不能出事。
躺在簡易擔架上的林前悄悄的將眼楮睜開了一條縫。
他其實能說話的，但是，不想說。
但他確實癱在了床上。
這就是他的報應。
人們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還說善惡到頭終有報。
以前他不屑一顧，現在他相信了。
所以，他被他最疼愛的兩個兒子像扔破爛兒一樣的給扔在了這里。
他不知道兩個兒子從哪里知道這個消息的。
但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孩子，依稀仿佛的記憶里，有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哭著追他坐著的卡車。一邊哭一邊喊爸爸……
這個精明干練的女廠長，是他的外孫女？
眉眼好像有些熟悉。
可是，時間太長了，他幾乎都忘了。
他那個兒子多大了？
他那個女兒多大了？
喔，他甚至都忘了他們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