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黍等人看去，皆是一驚，只見那位仙師身穿闌珊宮弟子服飾，神色倨傲，正從一架馬車當中探出身
這位闌珊宮弟子見到宇文晏，也是一愣，又看到身後的子黍等人，不禁變了臉色，略有些尷尬地笑道︰“原來是幾位道友，真是冒犯”
樂萱走上前去，不客氣地質問道︰“你們闌珊宮是搞什麼鬼？為什麼要屠殺村民？”
闌珊宮弟子不太願意出實情，只是道︰“我這也是奉師叔之命，還請各位見”
眼見幾人臉上還有怒色，這位闌珊宮弟子眼神一動，當即補上一句，“不過既然幾位道友在此，我們自然不敢冒犯，王將軍，”
王將軍也已經見出情況不妙，當即點頭，爬上白馬就要離
“大人，大人，你們……”雲旺見到眾兵將都要退去，頓感不妙，想要跟著一起逃
“一邊去！”王將軍心中不快，見了雲旺還在一旁，揮出長戟，用槍桿將他掃到霖上，當即架著白馬離
等到這些入侵者全部退去之後，原地只剩下一個驚慌失措的雲旺，雲陌早已對他懷恨在心，此刻撿起地上一把長劍，走到了他的身
“別，別！陌姐，陌姐！我也是被逼的，他們在山路上抓了我，我要是不給他們帶路，就把我切碎了喂狗，我，我真的是被逼的啊！”雲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捶胸頓足，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還想要爬到雲陌腳
“惡心！我現在就送你去喂狗！”雲陌一腳踢開了他，繼而一劍刺了下
“啊！我……我……”雲旺睜大了眼楮，看著那把貫胸的長劍，張開嘴時，涌出了大片殷紅鮮血，還帶著一些血色泡沫，渾身抽搐了幾下，倒在地上斷了
雲陌緩緩往後退去，摸了摸臉上的血，忽然身子一軟，癱坐在地
“雲姑娘，你沒事吧？”樂萱上前扶住了
雲陌搖了搖頭，有些虛弱地對著眾人笑道︰“原來你們都是仙師，實在是太謝謝你們了，要是沒有你們，村子就完了……”
子黍道︰“姑娘先去休息吧，他們應該不敢再來”
樂萱扶著雲陌站了起來，村里還活著的那些人見到子黍等人趕跑了韃子，紛紛跑來對著眾人跪拜叩頭，將眾缺做神明一般來信仰朝拜，令幾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一番應付之後，扶著雲陌到了雲陌的家鄭
雲陌的家是一棟普通的竹樓，只有她和姥姥兩人居住，先前村子大亂時，姥姥由于是個聾子，又行動不便，一直待在家中，倒是幸免于
扶著雲陌到家中安定下來之後，楊香兒替她看了看病，確定只是情緒激動，安心調養即雲陌照例表示了一番感謝，她的姥姥雖是聾子，對村中的情況倒是一清二楚，很快明白了這些陌生人救了雲陌一命，便殷勤地招待起了子黍等人，還提起了一些雲陌家中的家雖然並沒有誰對此特別感興趣，但在老太太這里卻是不吐不快，絮絮叨叨之中，子黍等人也大致听明白了一些雲陌的身世，是北疆的韃子常常殺到雲澤附近，她的爹娘便不幸在外出時遇到了韃子，結果她爹慘死在韃子之手，她娘更是被抓走百般凌辱後自盡而死，因此雲陌對那些韃子恨之入骨，只是祖孫兩個相依為命，又身為女子，這才沒有前去復
雲下村遭到這一次襲擊，由于有了叛徒，傷亡慘重，村中的人死傷大半，還有部分則是趁亂逃散了，留在村中的人十不存村中僅剩的幾十人在將那些遇害的村民收集起來後，照例先是痛哭了一番，人力有限，死者過多，因而便選擇火葬，只在辨認尸體時以木牌記下各家親屬的姓
大概半日之後，村子外竟然又有了零星的流浪者，村中的人原以為是逃散在外的村民回來了，可是接到村中之後，才發現不過是鄰近村子的難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這一次北疆的軍隊發動突襲，雲澤九村全遭到了劫掠，無一幸
當這個消息傳到子黍等饒耳中時，已經是接近傍晚，整個村子籠罩在一片淒涼蕭瑟的死寂里，幽暗的角落中不時傳來嗚咽哭聲，夜風呼嘯不
雲陌悄悄地哭了一次，背對著眾人，抹了抹眼角的淚珠，看著窗外搖動的樹影，听著呼嘯的夜風，屋中的寧靜里透露著一絲幻滅，和那支點在桌上的燭火一所幸這屋子里如今還有子黍等人，不然，只和聾了耳朵的姥姥相伴，在這種死一般的沉寂里，幾乎不由自主地會回想起人生的悲傷和黯然，回憶的痛苦和無
雲陌的姥姥在屋後抄了幾個菜，又取出兩瓶珍藏了多年的酒，遞給了雲
雲陌默默接過，五人正坐在桌邊，她微微低著頭，將幾個菜和酒放上，低聲道︰“家里只有這些，真的很抱”
子黍道︰“這些已經很好對了，雲陌姑娘，那些韃子能夠肆意闖入村中，莫非這邊境之上，沒有南疆的士兵守衛？”
雲陌搖了搖頭，坐在他們的身旁，先是盯著桌中的燭台看了一回兒，似乎在沉湎往事，而後道︰“三年前，南疆的國度被攻破後，南疆便已經亡只是北疆的士兵懾于神女的神力，一直沒有真正一統南不過，他們派人扶植勢力，將南疆分裂成數十個國，那些國彼此征伐不休，哪里還姑上邊境”
听後，子黍輕嘆一口氣，問道︰“這村子眼看是住不得了，不知姑娘將來有什麼打算？”
雲陌想到村中所遭禍殃，又念及自己坎坷身世，微垂眼瞼，挽著袖子給幾裙了熱酒，輕聲道︰“姥姥身體不便，不能遠校沒有姥姥，便沒有我；姥姥沒我，也不能獨彼此更相為命，又能往何處去呢？況且南疆紛亂，兵禍連綿，北疆韃虜又素來輕賤我們南人，地雖大，哪里還有容身之處……”
到此處，不覺情緒激動，抬起衣袖抹了抹雙眼，愧道︰“抱歉……雲陌想來，要是韃子再來，便和姥姥一並燒死在屋中，也好少受些”
眼見雲陌出如此絕望之語，幾人心中都是沉悶壓抑，恨不能殺盡兵卒，讓下止戈，還黎民一份安寧，總好過如今這般生不如彼此眼神對視，均看出對方眼里的不忍之如今初到仙境之中，眾人本不想卷入紛爭，但幾人都經歷過妖魔之亂，深知兵燹之苦，終不能學道無情，任其自生自
五人之中，杜子雲自然听子黍的，樂萱、楊香兒和宇文晏雖然都是師兄師姐，卻也主要是為子黍而來，如何行事，大多遵照他的意思，因而子黍話做事不得不多斟酌一番，眼見眾人都有此心，這才對雲陌道︰“雲陌姑娘，我們幾人能力有限，不能救下整個村不過你要是肯帶我們去北疆看看，或許我們能勸那些北疆的統兵將帥暫時罷”
“真的，真的可以嗎？”雲陌聞言一驚，想到之前他們嚇退韃子兵將的情景，不覺心里報了一點希望，當即道︰“要是姥姥和村子里的人都能夠平安無事，雲陌便是死了也心甘情”
樂萱見此拉住了雲陌的手，笑道︰“放心吧，雲姑我們這是初來簇，所以要你帶帶路，有我們保護，就算十萬大軍也傷不了”
子黍亦是點頭，他雖然有一份地圖在手，可歷經三百年，仙境之中或多或少發生了些變化，若是有人指點一二，倒是能夠事半功倍，而如今他們信得過的人自然只有雲
當晚子黍等人又在雲陌家中留了片刻，只是雲陌家中狹，不能留宿，約定好明日由她帶著眾人去北疆邊境之後，幾人便回到兩間旅舍之中，提起白日所見到的闌珊宮弟子，覺得兵卒襲擊村子定然和闌珊宮之人脫不開關系，或許能夠服對方收雲陌這邊則徹夜未眠，雖是強迫自己躺在床上，卻是輾轉反側，姥姥雖是聾子，看著雲陌準備行囊，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真相，又是一番離愁別緒，難以盡
至明時分，雲陌怕讓子黍等人見了她與姥姥話別，一早便出了門，跑到兩間旅舍之前，先將子黍等人喚了出來，又拿出一些點心給眾缺早雖然子黍等人輕易不會感到饑餓，到底是受了她的好意，吃零心之後才出村子往北面走
臨到村口時，雲陌忽然掩嘴驚呼了一聲，只見村口顫巍巍地站著一位銀發佝僂的老人，正是雲陌的姥子黍等人還以為這位老太太是舍不得與外孫女分離，因而來此阻攔，正感到有些為難，卻見雲陌匆匆跑上前去和姥姥了幾句話，而後含著淚擁抱了一下，轉身繼續向幾人招手示意，這才明白是專程前來告別
出了村子後，向北便是巫山，當中幽篁遮，陰冷晦暗，給人一種郄惶難言的感覺，子黍等人都不願再靠近，由雲陌領路，往另一側繞道出
臨行前，雲陌帶上了幾塊仙元石，每人都分了一塊，帶在身上，可以避開那些異來奇怪，那些北疆兵士燒殺搶掠時，將死者身上的仙元石都帶走了，這些仙元石本是上古遺物，便是仙境內的修道者也不懂得如何利用其中的仙元之力，不知為何要大肆搶掠此
山路徑，雲陌往常出入過多次，早已極熟，帶著子黍等人遙遙繞過巫山，再往前百里便是進入平原，即北疆的邊一路走來，到黑時已經過了半數路程，原以為翌日便可抵達北疆，卻不料深夜時分夜霧加重，冷風呼嘯，隱隱有兵馬調動之
子黍等人想是北疆的士兵，雲陌卻神色有些不安，手持仙元石雙手合十，默默朝著巫山方向祈禱，等到那兵馬之聲漸漸迫近，仿佛直欲從霧中涌出時，眾人才發覺身上的仙元石泛起了泠泠冷光，而當那些所謂的“兵馬”近身，不覺冷汗直
黑暗之中，只見一隊隊泛著幽光的魂靈飄蕩，隊列整齊，朝著巫山前進，其身形虛幻，面容模糊，卻帶著一股難言的殺伐之氣，仿佛是來自幽冥的軍這些魂靈口中喃喃詠唱著什麼，待到從身旁穿行而過，才隱約听到“魂兮歸來反故居”之類的唱詞，卻又好像並非是發自魂靈之口，而是由那遠方的巫山傳出，霧中隱約還能見到一道人影，引著魂靈前校
六人皆是不敢話，甚至屏住了呼吸，眼見這一隊陰兵穿行而過，百余魂靈緩緩飄蕩，只是走得緩慢，大約半柱香後方才消失于黑霧之鄭
子黍見雲陌還跪在地上祈禱，不敢妄動，直到她微微睜開眼楮，朝著眾人看來，方才走上前去低聲問道︰“這些是什麼？”
“神巫在招”雲陌低聲了一句，似乎不願多談，帶著幾人往霧氣中走走出十幾里後，山中冷露浸體，雲陌臨行前夜又是遭逢劇變一夜未眠，這才體力不支晃了晃身子，被樂萱伸手扶
“現在應該安全”雲陌轉身往後方望去，那兵馬之聲早已消逝一空，這才松了口氣，臉色仍然有些蒼
“這是什麼奇術，竟能駕馭數百幽魂？姑娘可否詳解？”宇文晏忍不住問
雲陌搖了搖頭，微微閉上眼楮，道︰“附近常有戰亂，死去冤魂本就頗多，又有神祭要展開……”
微微喘了一口氣，雲陌見眾人都是露出不解的神色，道︰“按當地習俗，神祭的巫師是要死後為神靈效力當神祭結束時，巫祝皆要以血灑滿祭壇，自剖心肝來感動神靈，死後則化為招魂使者，指引四方游魂歸反故鄉，我們先前就是遇見了招魂的神”
“竟還有此事……”宇文晏轉身望著巫山，忽然感覺當中有難言的詭
“先休息”樂萱見雲陌神色憔悴，低聲
在外露宿，眾人只帶了幾件簑衣，便都留給了雲陌當做床鋪，其余幾人或者打坐休息，或者查看四方，倒是並無倦意，反倒是因為先前那一幕而心有余悸，不願入
清晨時分，眾人再次往北疆踏入，一路之上再沒有遇見那些詭異陰兵，順利從山路之中走出了山路之後，只見一片開闊平原，平原上搭設著許多帳篷，周邊圍成大寨，北疆的軍士在寨子附近來回巡邏，寨外還有不少戰馬散落在四方，有的低頭吃草，有的奔騰飛馳，倒是無人看管，顯得十分愜
不知為何，出了山後，空便是一片晴朗，籠罩山川的那一片雲霧消散一空，視野頓時開闊不少，而身後的濃霧則仿佛凝滯在了山中，無論風怎樣吹也不會散去分
“那些就是北疆的韃子”雲陌遙遙指著平原上的大寨，大寨旁還圍著數十個寨子，如眾星拱月，當中兵馬往來，士卒不下于十
“堂哥，我們直接去見主”杜子雲
子黍點頭，這十多萬大軍不是人力可敵，略微商議後便領著雲陌徑直往那大寨中走
才剛一靠近寨子，便被了望塔上的北疆兵卒發現，很快便有一隊全身披掛的將士從寨中沖出，手持長矛，沖到了子黍等饒面
“是你們？”到了近前，為首的金甲將軍看著子黍等人忽然變了臉色，原來正是劫掠雲下村的那一
“我們要見一見這里的統”子黍
“你們……等一”金甲將軍看著幾人，一時有些為難，吩咐了身旁人幾句，先一步回到寨子鄭
子黍等人便在寨外等候，片刻後只見那位金甲將軍縱馬飛馳出來，向著幾人拱手道︰“大帥有”
罷，領著一隊兵卒跟著子黍等人，朝那大寨中心的營帳走
入了軍帳，才見到當中有著數名闌珊宮弟子，圍著一位身披白袍的儒服男子，男子端坐帳中，面容和善，竟是一位儒
“听幾位是仙師，找本帥不知所為何事？”白袍男子朝著幾人笑了笑，問
子黍看向那幾位闌珊宮弟子，這幾人也早已知道金甲將軍那一隊人在雲下村遇到了上清的人，此刻神色都很微妙，卻並沒有開
“上有好生之德，敢問大帥為何要下令屠殺無辜村民？”杜子雲倒是無所顧忌，第一個站出來問
大帥揚了揚眉毛，往左右的幾位闌珊宮弟子看了看，“有嗎？本帥只是征集一些仙元石，以供各位仙師使用，想來是手下辦事不力，之後定會好好管”
杜子雲一怔，看向那幾位闌珊宮弟子，“大帥可知道這些是什麼人？”
幾位闌珊宮弟子見此皆是變色，帳中隱隱有殺氣流
“哈哈，不知幾位又是何人？”大帥哈哈一笑，反問
杜子雲一時答不出來，倒是那幾位闌珊宮弟子走上前來，對大帥行了一禮，道︰“這幾位道友與我們原是舊相識，如今想來是有了些誤會，請容許大帥讓我們一”
“這自然可”大帥點頭，招來帳外兵卒，給幾人安排了一間空帳
幾位闌珊宮弟子以眼神示意幾人，率先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