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左側第一個盒”杜子卿率先開口,指向那個盒子,盯著尚書星
尚書星官同樣側目望去,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和表情略有細微變
子黍同時注意著尚書星官和杜子卿,明白了杜子卿的狡猾,開口指明要猜哪一個盒子,卻並不直言,顯然也是想從尚書星官的反應里看出一些什麼,卻又不想浪費掉自己的機會給別人做嫁衣,雖然沒有限制猜測的次數,可一旦猜錯也會影響自己的心
在這一刻的觀察中,子黍能夠明顯注意到尚書星官看向盒子時嘴角微微一動,似乎在笑,可知他確實知曉盒中之物,而且是相當熟如果以吉凶來判斷,那麼起碼可以說盒中之物不是凶而且,尚書星官臉上有些了然和玩味之色,說明此物並不是十分重要,應當是常見之在皇城圜丘附近,選取的東西必定是常見的,仙家寶物往往有特殊的能量,比較容易感知,而盒子是木制的,並沒有貼上什麼符 或者用秘法封印起來,只是嚴絲合縫地蓋住,那麼當中的東西應該符合某些基本條件,比如說是凡俗之物,本身沒有太強烈的味道,不是液體重列星官之位是一場盛事,這麼多人看著,若說里面放了一條咸魚干,那也太有失體
按照不雅的原則來判斷,盒中應該擺放著一些小巧精致的東典雅精致,小巧玲瓏,常見之物……
“珠寶!”
“首飾!”
幾乎是同時,子黍和杜子卿皆喊出了答案,杜子卿認定是珠寶,而子黍則認為是首
尚書星官微微挑起眉毛,走過去打開了盒子,從中取出一
金光燦燦,是一條金
杜子卿這時忽然有所醒悟,又側目看了子黍一眼,眼里有著明顯的殺意,毫無掩
兩日的見聞,也讓子黍明白杜子卿為人陰險毒辣,雖然有所感覺,卻是側過臉去不願搭理對
“這盒中之物,便算你二人同時答對”尚書星官倒是並不嚴苛,雖然明知道杜子卿動了殺意,仍是呵呵一笑,將金釵放入盒中,令人取
接下去,汪解語亦猜了一個,打開後是精雕細琢的一對比目魚玉
大概是猜到了盒中之物大多是皇宮內提供,而尚書星官並不會嚴苛到要求三人說出準確的名稱,猜測的難道倒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不過,若是所有盒子中都裝著同一類事物,那麼這場試煉又未免太過簡單,猜遍了三十個盒子後,除了十幾個是金銀首飾、古玩壁畫,剩下的半數卻一直猜不出到底是何
“第二排左側第三個盒”杜子卿看了一眼那燒了一般的香,心里隱隱有些焦躁,“翡翠?”
尚書星官呵呵一笑,搖了搖
“象牙?”
仍是搖頭,連表情都是一模一樣,這說明他非但猜錯了,而且錯得離
子黍見此,倒是閉上了靜下心來,不知為何隱隱有些觸動,仿佛那盒子中的東西他曾見過,相當熟
“芸”幾乎是憑著本能,子黍脫口而
尚書星官訝然地看了他一眼,掀開盒子,當中正是一株芸香,紫微宮內的羽葉芸
杜子卿的眼角一跳,臉色更陰郁了一
汪解語倒是面無表情,無動于衷,先前第二場試煉中,她敗給杜子卿,便幾乎沒有了贏得星官之位的希望,即便她在這一場試煉中贏得第一名,那麼也只有六分之一的幾率達成平局,獲勝的希望微乎其微,之所以沒有放棄,也不過是還有這麼一絲希望罷
當香燒到了四分之三的時候,三排置物架上,還有九個盒子,汪解語猜得最少,杜子卿和子黍不相上下,不過二人的猜測方式卻有了明顯的變化,杜子卿幾乎是全神貫注,而子黍卻是閉上了眼,猜測次數越來越少,準確率卻越來越
不遠處,甦九看著這一幕,微微點頭,而身旁的雲芷卻是不解其意,小聲問道︰“公子,那個杜子黍,他怎麼閉著眼楮猜東西啊?難道他已經可以感知到盒子里的東西了嗎?”
甦九搖了搖頭,“盒子上有星官的神念阻隔了我們的探視,想要感知到盒中之物,恐怕只有星官能做先前我也曾用幾種佔卜秘法預測盒中之物,結果相當模糊,便是讓我上去猜,準去率也只有不到六”
雲芷訝然地掩住了小口,又看了一眼場中的三人,“連公子都只能猜到六成,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除了觀察和判斷,有時還要一點心”甦九輕嘆一口氣,望著子黍,眼里有了些贊許之色,“心覺听上去很玄虛,但卻是星官必不可少的東西,與修道者的神魂密切相關,心覺越強大,在求道之路上也能走得越第三關考驗的便是這一點,心覺越敏銳,判斷越準確,趨吉避凶的能力便也越這個所謂的吉凶考驗,某種程度上說,也是一場氣運的考”
雲芷歪著腦袋想了想,“公子是說,杜子黍都是瞎猜的,不過他運氣好,所以能猜對?”
甦九莞爾一笑,“差不多吧,不過氣運可不等于運運氣看不出深淺,只是一個概率性的問題,而氣運則是成了形的運氣,能夠被看出來,感知到,杜子黍的心覺很敏銳,已經能夠幫助他模糊感知到盒中之物的氣運,這才會有準確的判某種程度上說,每樣事物都存在無形的場和勢,就和星官的星域一般,大勢所趨,有些人是能夠看出來,感知到好比一個人若是經常作惡,自然有更多可能受人報復,可一般人卻無法把握到在哪一時哪一刻會產生這樣顛覆性的變化,而善于卜筮的人卻能直觀地‘看’到這樣的積累變化,即氣運的盛衰,甚至提出一些解救之法,這是常人所謂運氣所無法直觀反映”
雲芷晃了晃腦袋,似乎有些暈,只听懂了一些作善作惡什麼的,便問道︰“公子相信作惡一定會遭報應嗎?”
甦九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芷兒你這個問題很復雜,人世間也常常會有這樣的疑問,有些人作惡多端卻能善終,有些人勤勤懇懇卻遭厄運,所以有人怨天恨地,認為天道不但我道家認為天道無情,並沒有分別是非之心,‘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為是而有畛也’人世間的是非對錯,並非天道的是非對錯,人間認定的報應亦不是天道認定的報應,是非對錯皆是人的觀念,天道不過是默默運行而已,世人認定的不公,在天道看來,恰恰是公道,因為天道無情而人有情,無情為公,有情為”
雲芷听得如墜雲霧,終于放棄了理解,沮喪地說道︰“公子,芷兒听不懂……”
甦九揉了揉雲芷的腦袋,“我和你舉個例子︰你和小白約好了一起出去玩,結果到了那一天,你發現天氣陰沉,可能要下雨,于是你出門找小白時帶了一把到了小白家,小白看不出天色要下雨,沒帶傘就跑出來這個時候你打算提醒小白,讓小白回家帶了傘再出來,小白以為天氣很好,根本就不會下雨,于是沒有听你的建後來你們在外邊玩得正開心時,忽然下起了大雨,你的傘只夠一個人撐,雨又下得很大,那麼你是選擇拋下小白轉身就走呢?還是說和小白一人一半合撐一把傘呢?”
雲芷轉動眼眸,認真想了想,說道︰“那要看小白是誰了,要是關系一般,不听我的勸,活該淋一身可要是,要是小白是公子的話,芷兒,芷兒願意給公子……”
說著說著,臉紅了起來,低著頭點了點地上的小石子,又偷偷斜眼看甦
甦九倒是沒有注意這些,而是繼續著先前的論題,“你看,這就是人道和天道的區天道就是那場雨,不分對錯,都是要落下來人道就是你和小白,區別在于,你能夠看到氣運變化,小白看不出來,某種意義上說,你在這個例子里就是佔星師,而小白是普通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卻和小白是朋友,那麼小白被雨淋你也不好干看著,這就是氣運的牽有些人作惡多端卻能善終,有些人一生行善卻遭惡報,這都不是因為作惡行善本身,而是受到了氣運的牽當然,你也可以斷掉這些牽連,‘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在這個例子里,你看到小白出門沒帶傘,直接取消和小白出游的計劃,那麼就不會有之後的選只是這樣一來,小白肯定要生你的氣,兩人的關系就淡所以,哪怕看到了結局,你要是想和小白做朋友,也得心甘情願和小白出去,而這就是人情,天道卻沒有這種人怎麼樣,現在明白了一些吧?”
“哦,芷兒明白”雲芷說道,聲音不知為何有些失落,為了掩飾這份失落,便又看向場中,發現杜子卿和子黍的競爭更加激烈,場中還有五個盒子,而杜子卿已是額頭上隱隱現出冷汗,子黍卻是閉著眼楮像是在打坐修
“按照公子所說,子黍現在不需要察言觀色,憑借心覺便能隱隱感知到盒子中所藏的東西?”
“沒錯,先前他猜測芸香,便是這種心覺的作記得之前我曾與他提到此物,但現在羽葉芸香密封在木盒之中,沒有一絲氣味透露出來,四周環境又比較嘈雜,他能夠準確判斷出來,說明感知已經相當強大,而這是修道者所必不可少心覺強大的人不但能感知到環境的變化,甚至能夠听到別人內心的聲音,就拿我們的大帝來說,在他面前,但凡有一些壞心思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
“這麼厲害……”雲芷張了張小嘴,“那,那心覺可以修煉嗎?”
“當然可以,但要求很高,一般人受不了,而且……可能會看到一些奇怪的東”甦九先是一笑,繼而笑容變得有些詭
雲芷心里一跳,隱隱有些害怕,“公、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民間傳說里,常有鬼魂附體,就是這個意”甦九深深吸了口氣,神色有些復雜,往那皇宮深處看了一眼,“若是萬物皆有靈,你說為何世上總說有人的鬼魂,卻沒有說什麼豬啊牛啊羊啊的鬼魂?我雖然對此沒有深入研究,卻也認為這是心覺的作心覺太強的人,有時能感知到同類死前殘留的一絲念頭,但這一絲念頭是斷斷續續殘缺不全的,而且怨氣太重,感知的時間久了,可能逼得人發說起來,芷兒你要是真想修煉心覺,開開天眼,那先找一間密室,要暗無天日的那種,看不見、摸不著、听不清、聞不到、嘗不出,封閉五感,然後保持自己的意識高度清醒,一動不動堅持幾個時辰,或者幾天,也許就能慢慢感覺到四周場域氣流的變化”
雲芷听到鬼魂,早已嚇得臉色蒼白,連忙搖頭,“不要,不要了!芷兒才不要修煉什麼心覺,公子你別嚇芷兒!”
甦九有些好笑地看著她,等她漸漸冷靜下來之後,方才說道︰“其實這說法我也沒試過,不過封閉五感鍛煉心覺確實有道理的,好比眼瞎的人听覺特別靈敏,心覺也會得到增當五感都喪失,而意識卻是清醒的時候,確保自己沒有產生錯覺,那麼心覺也就油然而生與此類似的是夢境,入睡的狀態類似于五感喪失,心覺就得到強化,在夢中人有時會表現出一些超乎尋常的能力,而這些能力在清醒時卻辦不到,這就是心覺的能因此有些夢看似毫無意義,有些夢卻有著預言的能力,這種具有預言能力的夢就是心覺在發揮作”
“听上去好可怕,芷兒都不敢做夢”雲芷扯了扯甦九的衣袖,雖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身邊有著眾多師兄師姐,可是听著這些仍然有些不寒而
甦九也看出來雲芷似乎真的被他嚇到了,臉色煞白,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便笑了笑,說道︰“芷兒你不要緊張,說起來,修道之人夜半也常常以打坐為主,保持意識清醒,便是在鍛煉心你想想深夜閉目修行的時候,是不是閉著眼楮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四周的環境變化,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周圍的一草一木?這就是心覺的作用,不過我們的心覺只在靜修時能發揮作用,在這種嘈雜的環境里,效果便要大打折扣,更不要說猜測那些盒中之物至于鬼魂的事情,芷兒你完全不用怕,一來平日里我們的心覺沒有靜修時強烈,二來大多數鬼魂只是人死之後短暫殘留的念頭,除非你去墳場打坐修行,不然是感覺不到”
听甦九這麼說,雲芷忍不住破涕為笑,“哪有人會去墳場修煉的,嚇也嚇死”
談到此處,甦九又是神秘地一笑,“沒有的話,哪來趕尸之法?”
雲芷的笑容一僵,繼而惱羞地跺了跺腳,“公子你又嚇我!”
眼見雲芷幾乎要落淚的樣子,甦九終于不再說下去,而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外出歷練的一年里,所見世界之大,當真無奇不有,心里的感觸也不免多了起來,就多說了些,倒也不是有意嚇唬芷”
雲芷听了,微微垂頭靠在甦九的肩上,輕聲說道︰“這些年公子一定很辛苦吧?可惜芷兒沒用,不能幫到公子……”
“在我身邊就好”順著那秀發撫下,落在香肩之上,甦九輕輕將雲芷摟在懷中,再也無暇顧及四周眾人的目光,而事實上,紫微宮中人對此早已是見怪不怪
倒是遠處,聖皇的車輦掀開了一道簾子,眼見此幕,又無聲落下,隱隱傳來不滿的冷哼聲,嚇得四周宦官皆是雙膝一軟,本能地跪了下
場中,一炷香即將燃盡,子黍此時已經比杜子卿多猜對了兩個,而杜子卿額頭上冷汗直冒,死死盯著最後的那三個盒子,眼里隱隱可見血
“中間那個,是杯”杜子卿伸手指著中間的盒子,有些沙啞地說
尚書星官微微搖頭,又看向子黍,眼里多了些欣賞之色,似乎在期待他的答案,這讓杜子卿額頭上青筋暴起,恨不得轉身一掌拍死身旁的
子黍端坐閉眼,好似根本沒听到杜子卿的話,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沙”
尚書星官微微一笑,打開盒子,當中正是一個琉璃沙漏,在子黍說完這句話後,最後一點沙子從上方滑落到了下
“時間已到,這一輪,杜子黍獲”
杜子卿听到尚書星官的話語,簡直如晴天霹靂,直接從蒲團上跳了起來,大喊道︰“不可能!他作弊!他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