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料上的花紋,實在是和李�給她那把木刀太像了,連紋理都如出一轍,完全就是一人之手。
但也不排除這里是別人居所的可能,畢竟她沒見李�做過木雕。
傅窈目光一轉,視線又落在旁邊的書架上。
不比皇宮的精致,書架只是用竹木簡易搭建,有的地方甚至拿麻繩捆綁連接,但整體還算雅觀。
架上的書卻很陳舊了,書冊被翻閱得有些發厚。
傅窈隨手抽出一本,是她全然看不懂的政治策論,再抽一本,還是政治策論。
嘶……
不是李�的房間她還真不認。
滿屋子的書不是政治就是歷史與民生經濟,簡直無趣至極。
傅窈不知道自己要在這呆到什麼時候,百無聊賴地轉了一圈,小孩發現奇怪東西的本事一直都遠超大人,傅窈雖已成年,但身上似乎保留了這個特質。
她發現書架最下面帶縫隙終塞了一個小木箱。
傅窈眼楮一亮,她跑到屋外找到海公公,問︰“東西,我,踫?”
海不諱怔了兩秒︰“娘娘的意思是?”
傅窈又盡力解釋道︰“東西,可以踫?”
“……東西?”海不諱恍然大悟,“娘娘是說這屋子里的東西是吧?當然可以,皇上並沒有特意囑咐過不許,並且這間小院就是皇上的,您是皇後,想看什麼都可以。”
果真是李�的院子。
傅窈仿佛猜對正確答案的小孩子,瞬間欣喜起來,興高采烈地點點頭,轉身又回了院子。
海公公怔在原地疑惑。
皇後娘娘是在高興什麼呢?
得到肯定後的傅窈立即拖出那個木盒子,上面已經鋪滿灰塵。
她也不嫌髒,迫不及待打開,里面卻還是些書。
……這家伙,這麼喜歡看書的嗎?
傅窈隨意抽出一冊翻開,瞳孔微震。
書內詳盡記錄了一套刀法,最後幾頁是練習竅門,甚至附有心得。
而寫心得的字體雖有些生澀稚嫩,但還是能看出持筆者畢露的鋒芒。
——是李�的字。
她又翻了兩冊,發現最底下那本被撕毀了一半。
除此之外,這個木盒子便沒有其他東西了。
傅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又將東西放了回去。
她找了地方坐著,非常無聊地左顧右盼,忍不住猜想李�這個時候會做什麼。
……可他不讓她過去。
傅窈努了努嘴,見有人送膳食過來,她沒什麼胃口,隨意吃了一點,便想出去逛逛。
此時已是黃昏,傅窈看到海公公他們還在旁邊的屋子用膳,便沒打擾,從後院門走了出去。
山莊中花草繁盛,很多都是宮外見不到的景象,而因為周邊都有更高闊的山峰所圍,所以雖然是在山巔,暖意卻不少。
禁中宮內的桃花才抽出花苞,這里就已是一片燦爛了。
昏黃的落日光輝灑向竹林小道,傅窈目光一轉,忽在前面發現一只灰色小兔。
這里還有兔子?
李�那麼喜歡小兔子,不然抓給他看看?
傅窈當即放輕腳步,一點點靠近,正準備起身去撲,兔子卻咻地一下跳到了草叢後面。
她再度追上,但放養的兔子哪是那麼好抓,傅窈又常年居于深宮,身體靈敏度總要差許多,幾次都沒挨上邊。
再下一瞬,兔子猛然一竄,沒了身影。
周圍林風簌簌,傅窈無奈嘆口氣,起身抬頭,眼神逐漸迷茫。
身旁的一切,都不是熟悉的景象,天色已經昏黑,她只能透過竹林間隙,看見遠處一些奚落燈光。
這是……哪里?
傅窈拖著長裙穿行在林間,全然辨不清方位,更不知道自己從哪條路過來。
這山莊遠比想象中的要大,但住的人不多,或者說幾乎沒有,她一路到這就沒見過一個。
周遭逐漸漆黑,林風也漸漸刺骨,她抿了抿唇,有些懊惱自己莽撞的行為。
在塵世間活了兩世所艱難積攢下來的經驗告訴她,此刻最好的辦法是去到燈火處,找個人,告訴他自己的身份,讓他幫助自己回到李�的小院。
這也是她不太好用的腦子,唯一能想到的好辦法。
山莊不設圍牆,她大抵是到了外面的一片荒林中,周邊都沒有一條好路能走。
方才跟著兔子無知覺地跑,沒覺得路有多難走,這會黑燈瞎火,傅窈一個不留神便摔了一跤。
她萬般無奈地爬起來,呸了呸口中的干枯葉子,繼續提著裙子往前走。
寒意漸濃,所幸眼前的燈火越來越近,她走到旁邊,忽然听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像是什麼東西破開空氣,咻地一聲,又很沉悶地終止在某個物體上。
一下又一下,很有規律,听得讓人心里發顫。
但周圍再有燈光的地方離這也有一段距離,並且她不確定這山上是不是只有一座莊園。
要是去到別家就不好說清了。
傅窈打定主意,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她繞著牆走到正門前,吸了吸氣,抬手叩響門扉。
屋內的聲音戛然而止。
等了一會,見沒人來開門,傅窈又敲了敲。
她從小身邊就是一堆丫鬟跟著,沒干過大晚上敲陌生地方門的事,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沉默等在外面。
又過了片刻,門吱呀一聲,被人從里拉開。
傅窈傻在原地。
—•—
三個時辰前。
李�等海公公帶著傅窈走遠後,掀袍沖韋游方跪了下去︰“師父。”
韋游方眸中沒什麼情緒︰“走吧,不在這說。”
風又帶起幾片落葉,李�見韋游方掂了掂掃帚,便主動說︰“我來掃吧。”
“不必心急,”韋游方抬頭看著樹林間隙灑下的日光,“落葉什麼時候都有,你要是為了掃落葉而拿掃帚,那便永遠都掃不干淨。”
李�默了默︰“若如此,我會砍斷所有的樹木。”
“哈哈哈,”韋游方竟笑起來,“敢一連幾年,如此固執地在我面前堅持錯誤的理念,你真的是第一人。”
“至少您預料的後果還沒出現,”李�跪地未起,倒是和韋游方一般高了,他平視他,雖然沒有不敬之意,但一身鋒芒也未曾收斂,“如今奸佞當道,這是最高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