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對風之王國的市民予以虛假的承諾與希望,告訴他們繼續掙扎在這片土地上,最終只會迎來覆滅的命運。
遠視了未來絕望的聖徒,又如何能夠忍受那隨時到來的不確定死亡?在這一瞬間風素琳對樞機的內心有所勘察和頓悟……竟然是沉重到這樣的責任?
內心不止一次閃過了父親和自己一起時的光景,殘存的記憶碎片一遍遍地濾過她腦海——也許不再是絕望,他又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在開拓外屬島嶼上戰斗到了最後?
無法破解身後迷霧山脈的死亡秘密,缺少平息深海意志遠征海洋的手段,便是聖徒所面臨的這一切困境嗎?
那自己家族里的人,是否對此有所明悟?還是說他們單純為了自己迄今為止佔有的一切權利與資源,寧願與它們一起走向覆滅,也再不願離開這片土地分毫?
家族里的諸多長輩,會沒有人觀察到聖徒所與風之王國面臨的困境嗎?應該不可能,風素琳心中又是多了幾分失望。
商會……學會……兩個听起來新穎的組織團體,對于浮空群島的鑄造達成了一致,準確來說應該是單方面被推動,順帶了一部分。
古老而恆久的家族,還在觀察之中。一如自己的家族,根本不急于一時提供幫助,等待著計劃的走向,準備佔有足夠的利益,來謀劃成為下一個時代隱藏在背後的龐然大物。
還是說在聖徒不知道的位置,長輩他們已經介入了。
他們的從容之下,是千萬掙扎的生命,無數的細沙被潮水帶上了岸邊從此成為邊沿的一部分——一如那些被無視掉而在時代里死去的普通人。
風素琳又懂得聖徒所更像是表面推出來維護秩序的樣貌,即便是所謂的樣貌,她要做她所能夠做到的事情,聖徒的職責在此。
她心想︰足夠了,無愧即可。
“我要盡快趕回去,凡瓦西和其余城市的居民,一定在等待著聖徒所穩固秩序。”
她說完將碗中的食物一口下肚,準備去尋找在這片區域里的出口了。
“在這片連空氣整體都靜滯的地方,我的法術也不起作用,只能依靠人的力量尋找離開的辦法。”風素琳從座上起身︰“我先去探路,以這塊石牌匾為中心!”
“我們稍後就到。”韋瑟提醒一句︰“也許只是在這片核心的區域針對你的法術不起作用,在出口位置附近,空氣一定還在流動……如果探測到的話,也不要掉以輕心。”
重櫻找著機會插上句話︰“畢竟陷阱的可能是存在的,尤其是最初鑄就這里的人,或許就是風之王國法術的起源者。”
重櫻和自己還需要處理掉剩下的食物,將餐具洗好放回。
風素琳作一番感謝後起身離開,如果不能穩定住混亂的凡瓦西城市,就算是上岸者有方法離開,也不能夠很好組織起城市里的居民……又有多少人願意離開這片土地。
吃過飯後的精神和力氣皆是有所富余,再次看向樞機帶自己來的這片空間時,也不再覺得無邊至自己再也無法離開,一切都還沒好起來也不至于太差。
聖徒的身影繞過破碎的石牌匾,消失在主僕二人的視線里,重櫻釋放法術也听不到風素琳的心跳與血液流動的聲音後,放心下來。
她自聖徒來後就不怎麼說話,也不清楚是拘謹,還是不太喜歡風素琳這個人。
轉頭看向重櫻,只有兩人的時候韋瑟顯得放松了許多,舒緩一口氣將自己靠在了旁邊少女的手臂側︰“一位不久前還有有敵意的聖徒,卻突然要和我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太危險了。”
“我就說自己怎麼胃口變得不太好,原來是這個原因!都怪你,直接把她……”重櫻在進餐擦手的熱毛巾上一擦,單手支頭歪著瞥視一眼,伸手在韋瑟的喉結上打橫,手刀磨了磨指示道︰“不就好嗎?”
有些惱怒般的又補充一個做掉風素琳的理由︰“況且還拿火銃指著我們,更有理由殺掉了!”
“嗯,那要不要現在把握機會,送她兩發回馬槍?”
頭轉了回去的韋瑟,用絲帕將食物醬汁沾上的嘴唇擦干淨,捏成一團扔出去。
“從本小姐的角度,連吃飯的機會都不會給她的。”似乎意見頗大的大小姐,胡亂發泄內心的情緒︰“追了一路的聖徒果然還是趕緊去死比較好!”
“對了,何況她不是還打傷了你?”將韋瑟推開一點,自顧自撩起他的衣服摸了一下傷口位置︰“這都能忍得住?我有理由懷疑你和聖徒是不是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的確,沒有任何理由。風素琳沒有真正的壞與惡,至少從她這位聖徒的品行中看不出來。”他覺得理由並不充分,大小姐與自己有不同的想法。
“你最好和我說清楚,這份價值在哪?否則在你放過她之後,本小姐親自出手,哼。”
內心的思考與感受無法用語言準確表達出來,他搖了搖頭︰“如果能夠明白,風之王國終究屬于她和背後的家族來掌握,那麼我覺得送風素琳一個人情,要比殺掉她有價值得多。”
“理由僅此而已?”少女的眼神變得凜然且銳利起來︰“真是可惜哦~我絲毫不覺得自己了解的人有這麼高尚呢!刺客不都是不擇手段的卑劣之人嗎?”
“不不!還有,我們對付一個聖徒,肯定是沒問題的……有傲視風素琳的資本,想要取走她的性命……是一件不算十分困難的事情吧?”
她笑中藏怒,開心地用食指挑起來韋瑟的臉︰“嘖嘖,果然你和聖徒說這麼多,是不是有別的想法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家大小姐可是一個很~小~氣~的人呢。”
哀傷地擺出表情,撇開了的臉泫然欲泣,忽而又換上了另一副皓齒明晰的笑容,重櫻在幾秒內的表情如歌劇變 枰恢幟 蟺目植欄杏胙蠱攘Α?
陰暗扭曲的情緒集合體,他幾乎已經在日常與重櫻和諧平淡的生活中忘記了大小姐是一個極其有自己想法的人。
謙順不代表會在觸犯了內心敏感的情緒時再維持平靜,韋瑟反思了自己行為的確存在可疑——這一刻希望風素琳是男人的想法異常強烈。
“不要想多,聖徒高尚和利用價值的存在才是我選擇不殺她的原因。”韋瑟拉住重櫻的手,吃了飯本該溫熱的身體,額頭汗𢉼𢉼地滲著,背部的深寒自己都無法說清楚來自哪里。
他沒有想到自己自認高尚的舉措,會被視作為一種對于重櫻地位的挑戰。
“好好,高尚就足以讓你不下死手?相信你,所以……”她笑了一下,卻足以讓人全身散發惡寒僵硬的氣息——起身走前給韋瑟以吻言︰“家庭主夫就要有該有的樣子,好好將碗洗干淨,不然等妻子回家可是會有懲罰的……你也不想看到並不高尚的貴族小姐回來鞭打她的侍從,對吧?”
漂亮的眼楮里蹦跳起來的獵食感讓被她眼楮視線盯住的面容都有些灼燒的滾燙感,神經和潛藏在皮膚下的血管蠕動彈起……
氣到要爆炸的感覺……那種憤怒韋瑟都能感到是從吃了飯的肚子內往上翻涌,從體軀中往四面八方散去,熱涌在全身的血液一下加速流動的怒氣!
“誒……不是,大小姐,听我解釋!”沒有給機會抱上去還有瞬發的堅冰成為囚籠,將他和所有的飲食餐具全部困鎖在一個區塊內。
閃身先一步離開的重櫻小步後退幾次後,橫隔在兩人面前的冰柵欄便再也讓韋瑟抓不住她的衣角!
“等我……你就祈禱聖徒命好吧!敢動我家的人。”
“冤……我冤啊!”他喊著︰“誒,別走!姐……”
手抓著柵欄頭伸不過去,眼中剩下的一片茫靄,飛來霜霧遮蓋了他的感知。氣得跺了跺腳在地上,又是嘆氣,感慨自己的法術遇上這樣硬踫硬的時候似乎沒什麼用。
總不能投擲匕首去刺一下她,對重櫻長時間放下了警惕的他,沒有在瞬間便抓住少女的身影。
“真是作孽。”他都不知道該向誰訴說這種被懷疑之後的不滿與屈辱,唉一聲後索性將手頭的事先處理好,等待那些鑄就柵欄困鎖自己的冰霜法術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