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就是我們不查案的理由了!”
高增再也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怒懟回去,面帶怒火。
他抓著手里的案件猛地拍在安護身上,大喝道︰“這個人是卡塞佣兵團的姑娘,沒做過什麼惡事,平日里接濟窮苦,組織下地助農;”
說著又拿起一本拍在安護身上。
“還有這個,家里有一個未落地的孩子,他的夫人整日以淚洗面!”
“還有這些!這些!他們都該死,是嗎!”
他不斷抓起桌上的案件,像是瘋了似的將文件打在安護身上。
高增紅著眼,怒視自己昔日的好友,耳邊盡是案牘落地的嘩嘩聲。
兩人在堂上對峙,眼神都很凶,誰也不肯退讓。
但在僵持約莫十幾個呼吸後,高增走出案桌,彎腰撿起地上的案牘。
他長出口氣,聲音柔和幾分︰“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但那又怎麼樣?我們是不良人,追查案件,緝拿凶手,就算他殺的是窮凶極惡,我們還是要捉他歸案。我心里知道你恨我,那次是我一意孤行,是我的錯。你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但他們是無辜的,我不能坐視不理。”
手里攥著的案牘很沉,高增心里清楚,這不僅僅是書和墨的重量,而是人命的重量,每一本都代表一條鮮活的生命在世上消亡。
有了這些文字記錄,讓原本毫無意義的東西變得有了屬于它的價值。
安護抹過自己的嘴,右手抓著刀柄,舌頭抵著牙齒,直視高增。
到最後,他搖搖頭,像是卸下重擔,嘆口氣之後,拒絕道︰“我不能和你繼續錯下去,我現在回不去京城,連爹娘的面都見不到,我要好好活著,活到我能回去給我爹娘送終的那天,但你說的這些人,他們真的干淨嗎?”
對安護的拒絕,高增並不覺得意外
可他最後那句話卻讓高增陷入深深的懷疑。
“干淨?這世上誰是干淨的?”
高增目送安護再度走進那條漆黑的長廊盡頭,到最後徹底消失。
他又坐了回去,但這次沒了剛開始的斗志,雙手環抱,看著搖曳的燭火沉默不語。
在沉寂半刻鐘後,高增才又拿起那女人的案件記錄繼續尋找線索。
這次他看得很慢,很仔細,連筆畫都被他記在心里。
盡管還是在懷疑自己這麼做對不對,但他手里的動作卻沒停下。
另一邊,安護離開了不良堂。不過他並沒有回居住的大院兒,而是跑了拍賣行。
這幾天的事情發生得有些詭異,像是龍卷風,來得突然,離開得迅速。
可真的追根溯源,到底還是回復靈液出現的時候,也就是那個少年!
站在拍賣行的門口,安護遲疑很久,約莫一刻鐘後才給自己打氣,快步踏上台階。
等到了門口的時候,正要關門的下人一瞧是不良人,心里莫名地緊張,面帶苦笑地說道︰“大人,這里已經關”
“少廢話,不良人辦案,把明夫人叫出來。”
安護當頭怒喝,嚇得那人身體哆嗦,臉上的笑容僵在原地。
還不等下人去通報,拍賣廳內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明夫人整理著臂彎里黑色毛絨圍巾,笑臉相迎︰“大人竟然深夜辦案,還來我拍賣行?不知所為何事?”
安護開門見山︰“前幾日你家有個小孩兒在大肆販賣回復靈液,可知他去向?”
“哦?”明夫人忽然眼神堅定,笑意更濃幾分︰“大人要找他?”
“有些事情想問問。”安護點頭。
“那可不巧,小公子是雲游四方的散修,在我這里做了生意就離開,哪有什麼留戀的?”明夫人的縴縴玉手交叉身前,語氣中肯,眼神堅定︰“難道還能看上我這半老徐娘?住在這里風流不成?”
安護的眼楮微眯,戾氣暴漲幾分,氣氛忽然變得讓人不適。
“我听說,雷長老離開了?”
安護話鋒急轉直下,伸長脖子環顧跟在明夫人身後的其他長老。
邱長老神色有些不定,幸而沒被察覺,其他長老面面相視,默不作聲。
沒發現雷長老和葛萬青的蹤跡,安護這才有些不甘地收回視線。
明夫人改為雙手環抱,黛眉一瞥,埋怨道︰“雷長老是供奉,這些年在我這里待了許久,離開是遲早的,結果半句話都沒留下,我這還氣惱,少了一位供奉,我這可沒人坐鎮了。”
安護的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道︰“我怎麼听說是被人殺了?”
“雷長老被人殺了?”明夫人滿臉震驚,疑惑道︰“不能吧?您在哪兒听說的?”
身後的長老們也面露疑惑,看來對這件事情不太清楚。
安護環顧,啞然失笑,道︰“只是听說,明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隨後又提醒道︰“最近鎮上不太平,各位能不出門還是不出門,搞不好真是妖王作祟,到時候難免會麻煩到各位的。”
安護離開了,他沒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明夫人和幾位長老的假作姿態。
他疑惑,為什麼雷長老的死他們毫不在乎,或者為什麼要保護那孩子?
在腥風血雨的籠罩下,往日這個時候都還熱鬧的羅山鎮變得冷清許多。
安護獨自走在街道上思索著自己知道的線索,此時抬頭望去,又看了看身後的魔妖山脈,好似想到什麼,下一秒,撒開步子朝著東邊狂奔。
許是覺得道路曲折,索性翻身上牆,在瓦片上踏星而行。
他的速度很快,如鬼魅般,一步渡出數百米,在幾個呼吸內便沖到還在熱鬧的煙柳之地。
這里是羅山鎮最不可能關門的地方。
站在不遠處的圍牆上,安護回憶著剛才瞥過的案件,眼神尖銳。
“他去過煙柳之地,還在那里住過一夜。”
“是啊,那位大人說,那天晚上真的很危險。”
“具體發生什麼誰知道?呵呵,大概是不想說吧,畢竟和我們老百姓關系不大嘛。”
“”
案件記錄上的每句話在腦海里翻騰,連語氣都不自覺地形成。
安護盯著面前的煙柳閣樓,語氣低沉,戲謔道︰“只要搞清楚那晚的事情,線索不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