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萬幸的是,這場鬧劇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因為總有一些早起的嫡出蕭家子弟。
    夏日炎熱。
    睡不著的人多的是。
    跟冬天暖洋洋的被窩不同。
    夏天,到了六七點鐘,熱意和陽光一上來,床,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留戀的價值,所以,趁著清晨的涼爽出來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總比頂著正午毒辣的陽光出來散步更明智。
    尤其是這些僕役吵吵嚷嚷。
    甚至還打起來了。
    耽擱了原本的時間。
    如果說四點多出來散步有些古怪。
    那麼,如今五點多出來散步,表現的就很正常了。
    那些逛早市的老頭老太太,基本也是這個點出門。
    後廚的位置又在蕭家內部。
    順便過來吃個早點。
    這是不少人都會做的選擇。
    因此,最先趕到現場,也是同樣被堵在外面進不來,稍顯桀驁不馴之色,雖然沒有琳瑯滿目的配飾,但衣料皆為綢緞,左臂戴著一個虎頭護臂,看上去也就是十歲左右的少年,抬眼一掃,發現打架的都是自家的雜役後,頓時,眉頭緊鎖,一股無形的力量自四肢百骸中涌出,轉入肺腑,旋即,化作一聲大喝脫口而出,如同一個大喇叭,竟然瞬間壓下了在場三四十號雜役的叫罵聲,還有那些沒參戰,但站在一旁竊竊私語的諸多侍女的聲音。
    是的。
    在這短短的時間里。
    又有不少講義氣的小廝參與了進來。
    盡管他們的加入不會讓局勢變的更好。
    反而會讓局勢變的更糟。
    被這個最先趕到的蕭家旁系的嫡子之一罵的更狠。
    “成何體統!”
    “堵在道中間,聚眾斗毆……把這里當成了什麼?”
    “斗獸場嗎?”
    “都給我住手!”
    “來個明白人!”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斗氣爆發,薄弱的氣浪以身軀為核心向周圍層層蕩開,斗之氣三段的境界更是一覽無余,在以一己之力鎮壓全場之余,也讓不少聞聲而來,但還沒趕到現場的蕭家子弟加快了腳步。
    只是說,像這些事,現場的這些人都不清楚罷了。
    眼見無人回答。
    這名帶著虎頭護臂的少年更是不悅。
    等了三四秒。
    見還沒有人站出來。
    頓時,怒喝道︰“耳朵塞驢毛了嗎,還是啞巴了?”
    如果現場有蕭家子弟。
    或是蕭家人。
    總之,就是被錄入蕭家族譜的族人。
    他是萬萬不敢如此斥罵的。
    兄友弟恭。
    這是大家族的規矩。
    雖說蕭家不大,但這個大不大也要看跟誰對比,跟加瑪帝國的皇室對比,蕭家確實不大,但跟普通人對比,蕭家已經可以被稱之為豪門了,烏坦城雖然比不上加瑪帝國的皇城,也比不上加瑪帝國境內的某些富饒的重城,但再怎麼說,也能排進三流,比那些邊關的城池好的多的多,作為烏坦城的三大家族之一,即便算上城主府,以及米特爾家族的拍賣場,分潤出去一部分權利,蕭家也能把持烏坦城五分之一以上的產業,可以直接影響到烏坦城內常駐的五百余萬人口以及流動的上百萬人口的日常生活,被稱作豪門並不夸張。
    所以,蕭家的家規一直很嚴。
    雖然管不住你在私底下的那張嘴。
    但在明面上還能是管得住的。
    可是,眼下,打架斗毆的也好,在一旁看熱鬧的也罷,都是僕役,這名看上去也就是十歲左右的少年罵起來,自然是沒有絲毫顧慮可言。
    不過,還沒等他逞威風多久。
    另一道悠哉悠哉的聲音,就從不遠處直插了過來。
    頗為無禮。
    也頗為輕率。
    “蕭景堂兄好大的火氣。”
    “這大清早的……是哪個不長眼的僕役惹到你了?”
    “值得你發這麼大的火?”
    “不妨說出來。”
    “堂兄你不好意思動手,堂弟我可沒有那些顧慮。”
    “我替你收拾這些不長眼的東西!”
    雖說兄友弟恭是規矩。
    但這不影響陰陽怪氣的擠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大家族也好,小家族也罷,就算是一個家庭的兩口子,在正常過日子中,也難保舌頭不踫牙。
    所以,不和才是常態。
    身穿白色勁裝,腰間掛著一枚淡紅色的玉佩,相貌清瘦,但氣血充盈,手持一柄折扇,看上去同樣在十歲左右的少年,不知何時,浪蕩的坐在牆頭,俯視著下面的鬧劇和這位族兄。
    剛剛那段擠兌意味十足的話。
    也正是從他口中吐出。
    “不關你的事,蕭柯!”
    “也不需要你幫忙。”
    “你能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
    “正如你剛剛所說……大清早的,我也不想發火。”
    “所以,別給我找不痛快。”
    “也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戴著虎頭護臂,最先趕到現場,被稱作蕭景的少年,措辭犀利,針鋒相對的打回了這份嘲諷。
    對此,白衣折扇少年也沒在意。
    又不是第一次在言語上交鋒了。
    他的年紀雖然小,但還不至于被對方的反擊激怒。
    再說了,是他先擠兌對方的。
    要是被對方的反唇相譏搞破防了。
    反而說明了他的無能。
    這個時候,拼的往往就是誰先忍不住而惱羞成怒。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擠兌歸擠兌。
    挑釁歸挑釁。
    他還不想跟對方打架。
    場合不對,是一個原因,蕭家有專門的演武台,所以,在演武台之外的任何地方戰斗,都會違背族規,另一個原因則是他們倆的關系還沒僵化到那個地步,充其量也就是雙方母親的關系,說白了,就是姐姐妹妹互相瞧不起,以至于下一代也相互看不上,但再怎麼說也是同族,打斷骨頭連著筋,做事不宜太過。
    但他偃旗息鼓,沒有窮追猛打,不等于其他後一步趕到現場的蕭家子弟也偃旗息鼓不聞不問。
    故此,蕭景話音剛落。
    一旁,就又有蕭家子弟插言道︰“蕭景族弟,你這話說的就有點片面了,如此惡劣的事發生,蕭柯族弟身為我蕭家子弟,說兩句話怎麼了……再說了,你自己的態度難道就沒問題嗎,大清早的,一嗓子就把這件事傳出去了,萬一驚動了長老和族長,你打算怎麼收場?”
    蕭景冷笑一聲。
    抬起左手。
    虎頭護臂在清晨的陽光下反射出層層刺眼的光輝。
    隔空,點了點那些總算是不打架,但也都是灰頭土臉,一身狼藉,部分人的臉上還掛著菜葉,被震懾住,三五成群站在原地的一眾雜役。
    隨後,理直氣壯︰“蕭岳,你別隨便給我扣帽子,我到這里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已經打到一起了,我要是不開口,也就是不用斗氣擴大聲音……正常說話,他們必然听不見,而如果我下場,親自出手拉架,這些人免不了被我打的頭破血流……而且,我一人之力,又豈能拉開三四十個人,我的參與只會讓局勢變的更不可控……到了那時,就不是這些人打架的事了,而是聚眾斗毆,罪責更上一層!”
    “話說的倒是很漂亮。”
    “但現在呢?”
    “你睜開眼,自己看看……受傷流血的人有多少?”
    “這件事本就是聚眾斗毆!”
    “你不以雷霆手段阻止,反而把事情擴大化,分不清哪頭重哪頭輕……偏偏還自詡做的沒錯……”
    “現在好了。”
    “原本能壓下去的事,被你這一嗓子徹底喊開了。”
    “你倒是沒事。”
    “他們呢?”
    被叫做蕭岳的少年條理清晰的反問道。
    隨後,沒搭理思考答案的蕭景。
    也沒搭理蕭柯等人。
    包括那些往這邊趕,但還沒趕到現場的蕭家子弟。
    直接搶過話語權。
    掃了一眼那些頭破血流的小廝。
    還有二三十米開外大體與此事不相干的諸多侍女。
    沉聲道︰“是誰最先動的手?”
    “是他,阿福!”
    “沒錯,我作證,是他先動的手!”
    “我也能作證。”
    “放屁,我說句公道話……揮拳頭的雖然是阿福,但在揮拳之前,你們幾個都用手推阿福了!”
    “沒錯,要說動手,是你們先動的,你們走路不長眼,也不講理……阿福拎著這麼重的一個食盒,外加他自身的分量,還能被阿年一下子撞倒在地,說他沒用力的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這話說的能不能騙過大家……然後,阿福攔住阿年,想要跟阿年理論,你們幾個就開始拉偏架,尤其是小風、江忠、阿浩,你們三個不僅動手推阿福了,還罵他好狗不擋道……怎麼,跟了一個好主子,就學會了狗仗人勢,以為能欺負我們了唄?”
    “我們只是推他,沒揍他,沒打他,而且話又說回來了,是他先罵我們的,罵我們不長眼……你別狂吠,你自己過來看看,站在這個拐角處能不能看見人……至于他的食盒摔地上了,那只是他沒拿穩,多找找自己身上的問題,別老賴別人,我們可沒有欺負他的意思!”
    “別把自己說的那麼正義,我當時就在一旁……阿福確實罵你們沒長眼楮,但你們罵的更髒,說什麼︰老子是蕭鼎少爺這個主系嫡長子的人,你阿福只不過是一個旁系嫡子的隨從,別說撞了你,就算是打你一頓也是你活該!”
    “我沒說過!”
    “我作證,他信口雌黃!”
    “你說過!”
    “我們幾個也能作證!”
    一開始還算正常,雖說相互指正,但很快就區分出了最開始動手的那批人和後面參與進來的其余人,因為後面參與進來的那些小廝,基本都不了解起因,他們完全是憑著關系在打。
    就像小蝶之前打听到的那樣。
    來不來?
    干啥啊?
    有人欺負咱們!
    來,並肩子上!
    至于是怎麼欺負的,不重要,起碼在當時不重要。
    所以,在面對審問時。
    不知情,就只能閉嘴。
    在這時。
    知情者,顯然就是矛盾最開始爆發的參與者之一。
    “夠了!”
    “吵什麼?”
    名為蕭岳的少年皺眉,眼瞅著這幾個人吵著吵著又要動手,頓時一聲低吼,震懾住了這幾個各執一詞的小廝,隨後,動了一下腦筋,選中剛剛對質中被提及的阿年,也就是撞了阿福的那個小廝,蕭鼎這個主系嫡長子的隨從,授意道︰“那個圓臉小廝,你先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敢插言,休怪我論罪!”
    “那如果是我想插言呢,蕭岳族兄?”
    “你這樣拉偏架不太好吧?”
    “我知道我蕭寧比不上蕭鼎族兄。”
    “但我也只是比他小五歲罷了!”
    “你認為他有潛力,大可以自行投效于他,等到他成了族長,說不定能賞你一個長老當當……也許,就是我爺爺現在坐的大長老之位呢?”
    年僅六歲的蕭寧大步流星的走來。
    氣息控制的還不是特別平穩。
    但斗氣的波動還是很明顯的。
    顯然,已經入段。
    也就是斗之氣一段了。
    尤其是這番夾槍帶棒的話,更是讓蕭岳一時語塞。
    作為蕭家大長老的孫子。
    蕭寧雖然沒什麼權力可言。
    比他也小得多。
    他今年十三歲。
    大了對方七歲。
    大了蕭鼎兩歲。
    但這不是他小覷蕭寧的理由。
    蕭家的構成很復雜,因為不管是主系還是旁系,都算蕭家的內部成員,而和內部成員相對的,就是外部成員,用武動的世界觀來說,就是類似于大炎王朝林家的主家和分家,在十五歲的成人禮上,達到斗之氣七段及七段以上的族人,被視為內部成員,擁有進入功法室挑選功法的資格,為後面的斗者之路做鋪墊,而斗之氣七段以下的族人,則會被外派,管理各個產業,除非是後期立下大功,亦或是發掘了某些特殊才能,比如說成為了一名煉藥師,不然,這輩子基本上也就這樣了。
    當然了。
    還可以寄希望于下一代。
    如果下一代在十五歲前達到斗之氣七段及以上,也是可以重返蕭家內部的,雖說很難保證下一代,因為每一代決定命運的,都是十五歲。
    說白了,如果蕭寧在十五歲時,低于斗之氣七段。
    即便他是大長老的孫子。
    也會被驅逐出去。
    不再是蕭家的內部成員。
    而是淪為外部的打工仔。
    當然,重點還是在于功法,因為斗者和斗者之後的修煉,離不開功法,一本功法是可以當做傳家寶的,在外界,更是有錢都買不到的東西,往往只有大勢力,才會偶爾拍賣一下功法,其中,還多為斗技,心法自是少之又少。
    他的資質只能說是一般。
    十三歲的他只有斗之氣五段。
    想要在接下來的兩年中突破兩段。
    講真,確實有點難。
    如果得罪了蕭寧,就算蕭家大長老礙于長輩的身份,不出面針對他這個小輩,但要是想給他找些麻煩,或穿個小鞋,也只是一句話的事。
    重點是他心里有鬼啊!
    讓誰先說,誰就能拿到主動權!
    他想用這種方式對蕭鼎這個主系的嫡長子示好,但沒想到,被蕭寧這個大長老的孫子抓個正著,而且,最不利的是,受委屈的另一方恰恰是蕭寧的小廝,屬于是當著主人的面打狗。
    所以,一時間還真不好上綱上線。
    起碼他是不夠格跟蕭寧掰手腕了。
    除非有一個身份地位跟蕭寧持平的同齡人站出來……
    “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可以嗎,蕭寧表弟?”
    在蕭岳如釋重負的目光中,蕭厲踏碎晨光而來,與蕭寧四目對視,壓迫滿滿︰“大哥還有要緊的事在忙……這點小事,我來處理應該沒問題吧……還是說,大長老連管理家族的經驗都傳授給你了,而你自認為比我和大哥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