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啟文殿跟著一塊兒遭雷劈,堂堂靖文真君怎麼會干打劫那種荒唐事?縱觀大殿內除了書本就是筆墨哪有財物好搶?
靖文真君大怒︰“荒唐!我何時拿過你的東西!”
睜開惺忪的眼,一張黑鐵鍋的中年大叔臉映入舞寒情的眼簾,眨巴兩眼醒醒神,道︰“回真君,剛才我做夢來著,夢見天上在下紅包雨,我拿著籮筐正接得高興,突然一道驚雷把我驚醒,再一抬頭就見到您了。”
語調從平淡到歡快,再從歡快到失落,意思非常明顯︰你不搶錢誰搶錢?夢里的錢也是錢。
靖文真君吃癟,深吸兩口氣忍了下去,冷冷交代一句“醒了便好好听課”便走了開去,把人叫醒的目的達成就好,想到霄河靈尊好歹也是一代宗師都馴服不了這丫頭,他自個兒能忍則忍吧。孰知才踏出一步,背後傳來質疑的聲音。
舞寒情是打算好好听課來著,瞄了眼桌上的書本嗤之以鼻。“真君,你當來這里听教的全是三歲剛啟蒙的小孩嗎?拿孝義篇來溫故而知新根本是浪費時間,來這里的人早都年滿十八了吧,辨別是非的能力總有吧!”
靖文真君一頓,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頂撞自己,說他的授教是浪費時間。“孝乃人之根本,拿來溫故而知新有何不妥?”靖文真君極有涵養地壓住怒火。
舞寒情道︰“敬孝本身無錯,不過晚輩正好有個特例想請教真君,可否?”
看在對方言辭和態度還算尊敬的份上,怒意勉強緩下少許,“你說。”
舞寒情不客氣地說出特例請教,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有一老嫗,為自己生活逼死兒子,作死丈夫,趕跑兒媳。旁人皆以為她最後執意留下孫女是因為愛撫嫡親血脈。殊不知,她轉手將孫女高價賣給地下組織成為活人材料,使她飽受兩年錐心蝕骨之痛。隨後老嫗獨吞家中全部財物出去逍遙享樂,同時不忘照拂她的豬朋狗友。請問真君,若女孩僥幸活下,是否還有必要孝順那位祖母?”
靖文真君喉嚨一噎,竟是吭不出半個字。
其余听眾同被驚到,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一個婦道人家怎如此心狠?事做得這麼絕決,那孫女沒殺了她就該謝天謝地了吧!
少女好听的嗓音反駁道︰“自古女子都要學習女戒女訓女則,怎麼可能會做出此等違背倫常之事?”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沒見過,不代表世上沒有。”舞寒情接口極溜,簡單一句將素靈族少女堵回去。
賀蘭鴻琰眉頭皺起,拿這事存心給師父下套不假,但听起來不似胡編亂造,話里話外透著點古怪,而古怪在哪兒又說不上來。
舞寒情問回原點︰“真君可有答案?”
眾弟子能想到的,靖文真君未嘗想不到,一個老母能把自己的子孫作踐至如此地步實在駭人听聞,于情于理確實不必再敬孝了。靖文真君沒有正面給出答案,反問︰“舞師佷應該早有答案了吧?”
舞寒情淡笑道︰“那位老嫗下場的確慘烈,具體的還是不說了,以免污了真君您老的耳。”
結局明了,听眾們敢肯定其下場慘烈程度絕對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靖文真君不再多言,隨便打個含糊繼而結束該堂課,讓這小頑童一攪和誰還有心思傳教,又誰有心思繼續听教?
見老氣橫秋的一代宗師難得也有吃癟的時候,個別坐不住的猴崽子心里別提有爽,解氣啊!
姚彬彥是個性子開朗的,听教沒幾日就和大伙兒打成一片,其品味與家世為他加分不少,跟陶昕婷朗 他們混熟後果真大開眼界。
來到青之瀾住宿院落的附近,原本走得好好的,抬頭無意一瞥,恰好某個弟子倒掛枝頭在背書;再一回眸,幾名女弟子跳著皮筋在背書;再走兩步,某弟子一邊舞劍一邊背經文。跟隨陶昕婷繼續觀摩,怎麼連拉著二胡把經文當小曲兒唱的都有?好另類的溫習方式!
陶昕婷解釋曰︰此乃姐姐的快樂自由教學法,只要保證課業及格,盡管挑選自己喜歡的方式。比如倒掛或倒立的,說是血液集中于頭部有助于動腦子;踢毽子或仰臥起坐的說是運動能夠促進腦袋運轉,益于背書;奏樂彈曲兒的純屬喜好記憶法。
各種奇葩趣事無疑勾起姚彬彥的興致,瞧在對方真誠的份上,陶昕婷好心提醒一句︰有快樂教學法的同時也有魔鬼教學法,不論何種方法特別要注意千萬別在姐姐心情不好的時候施教,想活命唯獨一條——必須言听計從。
姚彬彥瞬間心頭一涼,該不是開玩笑的吧?
隨姚彬彥同行的伙伴們臨時想起一件小事,正好詢問路過的洮磊︰“洮兄,當日大殿上你那個鳥籠里的兩個男人嗓子咋那麼尖細呀?”
洮磊回道︰“他們倆對我派女弟子見色起意,結果讓小師叔廢了唄。小師叔說要我結合畢生所學與對未知的探索,嘗試恢復他們的生育能力。”
听者們背脊一涼︰誒喲媽呀,東西猶在倒好說,割沒了還咋治啊?難不成讓他們再長一個出來?
某人好奇︰“誒?你們對舞姑娘一口一個小師叔,她是門中同輩里最小的一個?”
洮磊答︰“非也。小師叔是怕自己被叫老了,所以特地加個‘小’字。”
“……”這理由算不算可愛?
又隔幾日,舞寒情在課堂上的表現可謂是一成不變,坐到位子上倒頭便睡。賀蘭鴻琰理解非常,那是她駭人的作息規律所致。他早與華禎打听過,華禎本要她用安神香之類的藥香調整下作息時間,結果沒料到這次帶出來的弟子太能打了,破壞力極強,為了賠償,舞寒情能賣的都賣得七七八八,而那些藥香不是有了藥材就能輕易煉制回來的。
蹂躪靖文真君好幾天眼珠子的舞寒情難得地變換了睡姿,不再是趴桌上死睡,而是一手支撐著腦袋半夢半醒地听授課者吐唾沫星子。
靖文真君仍然忍不住點了她的名提問。“舞寒情,你且說說死者亡靈分為幾類?”
舞寒情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稍微醒了醒神,起身道︰“亡魂皆為死靈,死靈可分為陰靈、怨靈、惡靈、厲鬼、凶靈五類。”
耳熟能詳的基本而已,靖文真君繼續提問︰“有一人生前被人迫害致死,死後化成難以度化的惡靈,你當如何處置?”
舞寒情答︰“當然先逃命要緊,逃跑不成可以嘗試將其降服控制,繼而驅之策之為吾所用。”
“荒謬!遇到惡靈理應先鎮壓,鎮壓不成再將其滅殺。”唱反調的少女音再次響起,“舞師叔是睡覺睡傻了嗎?亡靈本乃邪物,用異術控制變異的邪物豈非邪上加邪?難不成舞師叔私練邪術?”
被人當眾指責,舞寒情不急亦不惱,反而湊上自己的臉任由她指責︰“你咋知道,各種搞怪惡作劇的歪咒斜術我搗鼓的多了去了。”
此“斜”非彼“邪”,兩者不在一個調上。一個怕鬼,怕到後面反而篤定處之,一個回答正確卻性子偏激,靖文真君忽然有種不趕緊把題目壓下去,兩個人會直接在課上大打出手的不祥預感。
賀蘭鴻琰適時發言道︰“師尊,弟子倒覺得寒情師妹的法子新奇,可以一試。”四千年前的平錫嶺,若非她那聲鎮魂銳鳴,自己未必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