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虛無的世界中……
有白衣老人，佝僂著身形，盤坐在一片宛若銀鏡般的湖面上。
在他身前，矗立著一座紅木楸枰，楸枰之上，點綴著黑白兩色，且又晶瑩剔透的棋子。
老人低頭俯視，渾濁的雙眸，映射著楸枰之上的黑白棋子。
這一刻……
他坐成了棋子，棋子也成了他。
呼——
忽而一陣風起。
吹皺了波瀾不驚的湖面。
楸枰之後的老人，緩緩收斂心神，隨著眼神中那倒映而出的棋局緩緩消散，他的雙眸再度恢復了模糊，但卻多出了幾分滄桑。
“坐吧。”
“想喝靈茶自己泡。”
老人蒼老的面容上，噙著淡淡的笑意。
沙啞的嗓音，听上去好似因為多年沒有開口，忘了說話的本能。
萬道神君看到這一幕，眼眸不禁顫動了一下。
只不過，她什麼都沒有說。
而是跪坐在老人身旁，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套茶具，以及一包靈茶。
她動作很慢，但卻極為認真且細膩。
老人看到這一幕，不禁笑著頷首，旋即又將渾濁的眸光，落在了一襲血衣的天魔殿主身上。
他張了張嘴，過了好半會兒才極其艱難地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音。
“你是對的，青華此人……不！可！信！”
後面三個字，老人竭力想要讓自己發音清晰且準確。
可……冥冥之中有股不容抗拒的的力量，正在阻止著他。
好在之前的棋局，老人慘勝而出。
也正因為如此，天魔殿主和正在泡茶的萬道神君，才听清楚了老人剛才究竟說了些什麼。
說完這句話後，老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而是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萬道神君沏好的靈茶。
天魔殿主見狀，既沒有催促，也沒有說什麼，而是在對面靜靜等候著，像是一個……
乖巧的學生。
良久……
隨著一陣氤氳清香自這片虛無世界中飄出。
老人行將就木的身體，總算是多出了一絲生機。
他抖了抖自己的長袖，迫不及待地接過萬道神君才沖泡好的茶，也沒有在意什麼喝茶的禮節，直接嗦上一口，發出滋溜溜的清脆響聲。
直至……
滾燙的茶水，在空氣冷卻下由最溫熱的口感涌向整個口腔。
老人才心滿意足地閉上了雙眼。
“天道就是賴皮啊。”
他端著茶杯，笑呵呵地說著。
這一次，他的聲音格外的清楚。
雖然還是顯得有些沙啞，但卻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
“倘若第一局我沒有勝 半子，也不會再有後面十二局了。”
“當然……若是我第二局再勝他，或者說，第一局多勝一子，你們現在，也就看不到我了。”
“唯有一勝一負，每勝贏半子，每負輸半子，兩者交疊，才能維持一個勉強不被打破的平衡。”
“不過歸根結底，還是我太弱了，即便是合道五洲星河，卻也依舊逃脫不了天地法則的束縛，只能說簡單更改一些力所能及，且又不太過分的規則。”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句老古話，便是最好的解釋，也是最好的枷鎖。”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老人心情也明顯愉悅了不少。
他再度輕抿了口茶水。
這一次倒是端莊穩重儒雅了不少。
看上去像是一個極具涵養的老夫子。
將杯中茶水喝完三分之一後，他看向一旁的萬道神君，輕聲道︰
“神壇何時能夠開啟？”
“最多十三年！”
清冷卻又柔和的聲音響起。
老人眼角止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旋即便朝著旁邊這個不懂事的女娃娃多看了眼。
不知道自己現在對十三這個數字很敏感嗎？
片刻之後，確定自己眼皮子沒有再抖動了，他便再度開口︰
“一切如常即可。”
嗓音又變得沙啞又模糊，不過比最開始的時候要好很多。
他再度抿了口茶水潤潤喉，旋即看向一襲血衣的天魔殿主，笑道︰
“那個小丫頭呢？”
後者聞言，頓了頓，旋即說道︰
“萬佛舍利雖已吞噬，但想完全煉化其中的能量，仍需數十年之久。”
老人微微頷首，輕聲道︰
“業果纏身，厄運縈繞。也只有她才能承受這份孽障。”
這一次，老人的聲音出奇的清楚，和當初李譜、狄弘兩人在場時如出一轍。
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此番叫你二人前來，不是為了那些小家伙。”
“他們一切照舊，順其自然即可，該如何就如何，切莫強求，矯枉過正。”
“我叫你二人前來，是為兩件事。”
老人端起茶杯，又喝下其中三分之一，諄聲道︰
“第一件事，關于你二人的後路。”
听到【後路】兩個字後，萬道神君和天魔殿主的神色明顯變化了一下。
後者更是不解開口道︰
“我與師妹皆已合道五洲陸地與滄海，在借助本源之力的情況下，雖能勉強比肩合體境，但……終究不是真的合體境。”
“桎梏、掣肘、限制，太多太多！即便是在規矩之內，也不得自由。”
“何來後路一說？”
老人略微伸手，打住了天魔殿主的詢問，笑道︰
“合道一方世界，確實斷了飛升可能。”
“但……天族入侵，本身便是上等位面，強行沖入下等位面的掠奪。”
“這個時候，被掠奪的位面，天地規則受到破壞，天道也被上位天道壓制，所以……”
老人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即便能說，也說不出口。
畢竟……前面那幾句話就已經模糊不堪了，若不是修士听力絕倫，還能根據唇語推斷，老人估計剛才自己說的那段話，沒人能听得懂。
不等兩人繼續追問，老人將杯中最後那三分之一的茶水一飲而盡。
嗯……
不得不說，萬道神君沏茶功夫確實了得，從頭喝到尾，都是一個味道，絲毫沒有層次感。
“此次天劫……”
老人頓了頓，之前還略微恢復清明的目光，再度變得渾濁，他看向對面以及身旁兩人，深吸一口氣，凝聲道︰
“會有【教皇】降臨！”
“還不只是千年前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