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刨根問底
直到戴里克消失在紅桃七的視野里，紅桃七忽然感到前所未有地自在與輕松，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
禁錮瘋狂的最後一根鎖鏈，在此刻徹底斷裂。
就像所有人說的那樣，紅桃七就是個天生的瘋子，從童年時代開始，這股易于常人的瘋狂，就驅使著他去尋找各種各樣的樂子。
從混入人群中的惡作劇，到兩方混戰中挑撥離間，癲狂的紅桃七在追求愉悅的道路上一往無前，只有趣味與刺激才能讓他感覺到人生的意義，讓他真切地在這個灰白無趣的世界里感受到生命的鮮活。
他是一個天生的演員。
該死的，他愛死這種成為不同身份的感覺了，他可以是任何人、任何職業、任何存在，沉浸式地潛入某一張社會網，玩弄各方人馬的情感與工作，直到把一切搞得一團糟後輕輕退出，在高樓上看著他們互相爭斗火拼的樣子。
喔，那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他討厭任何一種穩定不變的東西，身份、名字、外貌、環境……任何固定的用來定義他自己是誰的東西都讓他感到煩躁與厭惡，所謂的姓名與身份只是將他禁錮在傳統社會中的鎖鏈。
是的，紅桃七沒有【名字】。
直到在安提戈努斯面前簽字效忠的時候，身為天使與老大的安提戈努斯強行為他取了一個名字，以便有一個能在【真名律典】上獻祭的姓名，換取【紅桃七】這一個代號。
從此，【紅桃七】便成為禁錮他的鎖鏈。
但是，戴里克是一個例外。
換到現在的紅桃七，絕不會再做這樣的傻事。但撿到戴里克的時候，紅桃七還小，小到還對這個世界感到朦朧虛浮，僅憑著某種純粹的好奇與童心未泯的善良，就隨手撿了一個被人隨意丟在垃圾桶里的弟弟。
在他抱起襁褓的那一刻，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感便成為了禁錮他瘋狂的鎖鏈，不管是所謂長輩的責任，還是所謂親情的羈絆，都讓他在發泄瘋狂的時刻不由地有所顧忌，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小小的男孩在等著他回家。
現在，在光芒亮起的那一刻，牽掛、擔憂、疑慮、守護……所有牽制他的後顧之憂全部破碎。
他再也不用去擔心任何人對小男孩的報復與針對，再也不用擔心需要去保護什麼小男孩的成長與健康。
自己的小男孩在一念之間突然長大了，他成為了一個真正成熟可靠的大人，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偉大存在。
他再也不用躲避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而是將自己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進入了一個遙遠而崇高的世界。
那會是天使嗎？會是傳說中由人晉升而成的神話生物嗎？是已經在眨眼間獲得了生命形態的升華嗎？
紅桃七已經懶得去佔卜這些問題了，不管哪個答案，都是紅桃七望塵莫及的。
並不是說他與戴里克的羈絆就于此刻徹底消失了，相反，紅桃七對戴里克沒法激起任何怨恨與埋怨。只要看到那一雙澄澈的眼楮，紅桃七總能想起那個拉著他衣角喊他哥哥小男孩，所有的詛咒與斥責都在那雙大眼楮里消散了。
這不是戴里克的錯。
事實上，紅桃七現在感受前所未有的暢快。
那一股最純粹、最原始的瘋狂被世俗的羈絆壓抑已久，現在正第一次得到完全的釋放。
他本能地去思索、去探求，肆意流淌的瘋狂與對樂子的扭曲追求，驅使著他運轉起所有的精神去刨根問底——
囚禁自己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嘶……”
混沌的思考被痛苦所打破，真實存在的傷口將紅桃七瘋狂奔逸的思緒拉回現實。
破碎的骨渣插入內髒，劃開柔軟的胃，刺進脆弱的肺，于是紅桃七每一口呼吸都伴隨刺痛，每一個音節都吐出血沫，四肢皮肉都傳來激烈的疼痛，刺激得大腦發出最嚴重的警告。
先前被神使打碎的身體本來就已經是奄奄一息，只不過在戴里克溫柔明媚的光芒中，獲得了一絲續命的機會，聖潔的力量與勇氣激發了身體自愈修復的潛能，來自高位者的靈性強行修復著紅桃七的身體。
經過這一番來自高位格的祝福與鼓勵，紅桃七的身體勉強撐到了現在，但目前的傷勢已久不容樂觀，經不起多大的折騰。
當他放縱自己的瘋狂、無限制地向故事的真相思考時，超頻的腦力活動正在過度抽取這具身體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喔，好極了，現在我是一個需要在icu里靜養的重癥病人了。
不要動，不要想，像具安靜的尸體一樣躺著，等待戴里克回來，再一次像天神下凡一樣拯救自己的小命。
可是——這重要嗎？
不不不！
誰在乎啊！這當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樂子！
是這個故事的真相！！
苦痛血肉的拖累也無法阻擋紅桃七的瘋狂，對故事真相的極度渴望壓過了一切生理需求，力量于肉體中抽離，精神從感官中抽離，身體機能的一切生機，全部義無反顧地向大腦集聚，釋放所有的禁制與警告，為過載運轉的思考提供一切支持。
于是靈魂在思考間向上攀升，向上奔涌，向上求索。過往經歷的一切遭遇圍繞著“戴里克”這一個主角在狂人的世界中堆疊又抽離，在舞台上勾勒出幾個模糊的角色，一些飄忽不定的線條編織成一疊飄忽不定的劇本。
是的，是的！是神明的劇本安排了這該死的一切，干預了我的操蛋生活。
我是這劇本之上的角色，戴里克也是這劇本之上的角色，還有更多更多的角色，都落入了這篇故事的魔爪，無法從既定的命運中掙脫。
無論怎麼掙扎與扭曲，故事都會以不同的方式，到達那一個神明所期待的結局！
也許是因為他的序列太過低下，也許是他的生命層次還不夠格，也許是他的思考還過于粗淺，那一疊在腦海里浮現的稿紙太過模糊，飄忽不定，看不出到底是布匹還是書本，也無法辨別上面到底寫得是什麼。
只是一個朦朧的身影，便散發出難以拒絕的強大魅力，驅使著紅桃七不顧一切地去看，去思考，去接近那一些所謂的真相。
更加強烈的痛苦從紅桃七的身體上傳來，黑色的紋路在他皮膚上游走，吞噬著他的血肉，點點黑色的煙塵從他的皮膚上升起，化為虛無，混亂的雜音沖擊他的腦海，過量雜亂的信息漸漸從他的精神中涌現。
他的靈魂與肉身，都正在一點一點的崩潰。
“這是……污染！”
紅桃七反而興奮地大喊。
“這是……來自知識的污染！
“我觸踫到了禁忌的知識！
“我得到了故事的真諦！
“我獲得了神明的隱秘！
“我的思考是正確的！正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