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破土而出
在神使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撕咬下，紅桃七序列五的身板根本無法承受如此高位格的力量。
這是最純粹的強大，純粹的偉力。
無論污穢還是神聖，無論是安寧還是混亂，無論是心靈還是物質，所有標簽與屬性在此刻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神明的力量撫過容器，又從破裂的縫隙里滴落，只是無意的一瞥，就已經讓紅桃七瞬間皮開肉綻，溫熱的鮮血大口大口地從嘴里向外噴涌。
無形的擠壓下，紅桃七的肋骨盡數折斷，破碎的骨片插進了糜爛的器官，劇烈的痛苦更是刺激他的嘔吐，甚至有什麼大塊的血肉，從他的口中噴吐而出。
精神的折磨更是讓紅桃七瞬間來到了崩潰失控的邊緣，尖銳的“聲音”從各個感官刺入他的腦海，猶如在對他的精神進行一場持久的凌遲。
紅桃七只能顫抖著雙手，拼盡力氣轉過頭，死死地瞪著戴里克，看著對方受盡折磨也要拼死奔赴自己的身影。
痛苦，掙扎，絕望，無助……濃厚又強烈的情感浸透了少年稚嫩的五官，牢牢地印在紅桃七的虹膜里。
然後，紅桃七笑了。
“……跑！”
“哥！哥！！”
那個熱烈的眼神，那個溫潤的笑容，那個似乎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的態度，深深地刺痛了戴里克，他撕心裂肺地喊著，拼盡全力向紅桃七爬去。
跑？
我該跑哪去？我又能跑哪里去？
簡短的指令也許是寬恕年輕人的赦令，此時卻起到了反效果，勾起了戴里克心中最深處的恐懼，反而驅使他更加拼命地向紅桃七撲來。
神使的力量還在攀升，強大的力量壓制著戴里克的行動，他的掙扎顯得格外艱難，即使手指都在土石上抓出了血，也只能極其緩慢地向前爬行，在地上留下星星點點的血跡。
原本支撐起戴里克癱瘓雙腿的外骨骼，此時徹底失能，與裝甲一同成為了禁錮戴里克的牢籠，壓著戴里克喘不過氣來，死死地拖著他的後腿。
冰冷的機械，刺骨的污染，混亂的心跳，各種意義上的壓力匯聚成一座恐怖的大山，將戴里克的腦子狠狠地摁在地上反復碾壓，將破碎的思維和淚水一同擠出。
似乎自己總是這樣，永遠是團隊里那一個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家伙，總是給所有人在各種地方添麻煩。
順境中，自己無法添上成功的一筆；逆境中，自己無法補上缺失的一環。
每當大家帶著渴求的眼神，向自己伸出期待的雙手時，自己卻始終抓不住那雙些希望的手，只能看著對方因為自己的無能，向無盡深淵墜落，用慘烈的後果在自己的精神上刻下一道道擦不去的 。
……我似乎，永遠無法保護我所愛的人，又一直在傷害愛我的人，無窮無盡……
傷口在發熱，喉嚨在發熱，大腦在發熱，明明是在陰暗潮濕的山洞里，可又覺得渾身被炙熱的陽光灼燒著。
恍惚間，戴里克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下午，那一次摧毀他雙腿的任務。
熾熱刺目的太陽之下，逐漸崩潰的前輩，也是這樣默默地看著自己。
那個眼神，一樣的強烈熾熱，又一樣的決絕堅定。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戴里克的呼吸急促起來，心髒以一種痛苦的頻率跳動，某種深埋記憶與靈魂深處的驚惶噴薄而出，甚至想讓他尖叫。
厚重濃郁的情感，看似是真誠的祝福，落在戴里克的心里，卻成了最刻薄的斥責，將他所有虛假的努力全部刺穿，直擊他最真實的懦弱與無能。
就是這個眼神！
那是期待，那是鼓勵，那是肯定……
——不！什麼都不是！
那明明是告別！是謝幕！是回絕！
是在絕望中走向死亡決絕！！
強烈的危機感與不安感在戴里克耳邊發出尖銳的鳴叫。
不不不不！
不！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哥！你醒醒！”
戴里克崩潰地吼叫著，眼淚和鼻涕混亂地在他臉上流淌。
“我該怎麼辦？哥！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啊！！”
我到底該做什麼才能拯救你，我的哥哥！
我到底怎樣才能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戴里克將最後的期望，再一次放到了紅桃七身上。
從小到大，紅桃七在他眼里，一直是燈塔一般的存在。
就像紅桃七自己說的那樣，戴里克的哥哥，似乎真的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他會在饑餓時給自己偷來食物，被抓住時帶著自己逃跑，露餡時為自己圓謊……
每當自己露出無助與請求的目光時，紅桃七就會給出答案，然後牽著戴里克的手，像所有英雄故事里的主角那樣，甩開身後所有的苦難與痛楚。
只要紅桃七在的地方，就沒有過不去的難關，解不開的困境。
故事的主角紅桃七，會用他傲人的智慧，為戴里克揭開這個世界所有的謎題。
“哥！你告訴我啊……”
戴里克的吶喊，幾乎成了哭訴，甚至是哀求。
“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撐住啊……”
紅桃七只是翕動著雙唇，艱難地擠出幾個音節。
“……跑……”
跑？
是的，跑！
跑起來，戴里克，跑起來！！
不管是向前奔跑，還是向後逃跑。
戴里克，你首先要跑起來！
跑！
戴里克別無選擇，他低吼著，左手握拳狠狠捶地，然後鼓起全身的力量，企圖從地上站起來。
然而失能的機甲與外骨骼，如同一塊死掉的磐石，沉沉地將戴里克的雙腿壓在地上。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失敗的拼命讓戴里克捶地痛哭。
混沌的記憶裹挾著無盡的絕望與痛苦，淹沒戴里克的腦海。
真是一個沒用的大個子啊，戴里克！
為什麼，為什麼呢？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毫無長進，為什麼你總是這樣拖人後腿？
為什麼你總是派不上用場？
為什麼你總是——
做不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不起……對不起……”
戴里克一邊繼續向前爬，一邊混亂地道歉。
“……都是我不好……
“……是我太沒用了……”
視線模糊間，戴里克終于握上紅桃七的手。
兄長的手已經開始發涼，感受到戴里克的溫熱，紅桃七呆滯的雙眼終于活動了一下，望著戴里克再艱難地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聲音微弱不可聞。
“……我一直相信你……能站起來……戴里克……
“……如果站不起來……其實也可以不站起來……
“……沒關系的……戴里克……
“……來……到哥哥這里來……”
竭盡全力抵達的終點，竟是一句沒有條件的諒解。
沒關系的，戴里克。
沒有人怪罪你的失敗，沒有人指責你的過錯。
即使是我的死亡。
我原諒你，戴里克。
看著那雙逐漸失去神采的眼楮，戴里克徹底崩潰。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
不要！！！
不要再讓我失敗了！不要再讓我失去了！
不要再讓我一次次地眼睜睜地看著希望從我的手里流走！
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
“啊啊啊啊啊啊！
“神明啊！求求你讓我站起來！！”
戴里克撕心裂肺地吶喊著。
“站起來！站起來！！”
雙手扣進泥土，鮮血染紅石塊。
“站起來！站起來！！”
鋼鐵劃破衣物，碎片刺入血肉。
為了兄長，為了神明，為了自己！
為了證明自己值得被原諒！
我一定要站起來！
“我相信！
“我一定能夠站起來！！！”
戴里克的雙腿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鼓起的肌肉撕裂了鋼鐵的桎梏，長久未動的雙腿終于支撐著戴里克站了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源源不斷的力量與靈性，是塵封已久的記憶與知識，是堅定不移的信念與意志。
一層柔和溫暖的光，附上戴里克的皮膚，照亮了整個戰場。
光芒照耀間，戴里克似乎看到一張小小的塔羅牌從天而降，又一閃而過。
【太陽】，復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