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廳內原本熱鬧的人群散去,一時間只留下寥寥幾人,只听了一點家長里短之事的黎珩暗道晦氣,只得暫且放下打探消息的心
就在他一心對付眼前桌上的餐食之時,屋外一人高歌而來︰
“長歌一曲散千愁,把酒臨風興未
萬里浮雲東吹去,九霄星斗掛西
天心有象知難測,世事無端醉即
我亦平生多感慨,人間今日是何”
高歌進入酒樓的是一名身上穿著簑衣,戴著斗笠的中年男子,其兩鬢微微泛白,背負著一柄柴刀,手中還拿著竹釣竿,一入了店就將腰間隨意掛著的魚簍和葫蘆丟在了櫃台
“ !今個裴老爺您這魚獲可真不錯,這幾尾魚少說也有八九斤了吧?還是老規矩?”
這酒樓掌櫃似乎對此已見怪不怪,提起魚簍掂量了兩
“老規矩,換一葫蘆玉冰燒,要是有多的記賬上,得快點,今日我可是口干的”
這被稱為裴老爺的漁夫斜倚在櫃台邊,熟絡地吩咐
“得 ,小虎子!快去給裴老爺打一葫蘆玉冰燒!”
小廝雙手將裝滿魚的魚簍和酒葫蘆一提,就麻利地去了後
“裴老爺,您這作詩的功夫可又有見長了,這等詩才真是當世無雙,令人驚慕”
在二人等小廝打酒回返的時候,掌櫃客套
“不過是前些日子有感而發,與京中大家相比,不過如稚童涂鴉之作,算不上什麼好”
裴老爺斜倚在櫃台一旁,閉目言道,一副未睡醒的樣
“您還是太過自謙了,您剛吟的詩就是我這等肚子里沒有多少墨水的俗人亦是能听幾分雅意出來,我看以您這詩才比那聖京之中那幾位公認的大家也不遑相”
這裴老爺也沒有繼續與掌櫃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只是咧嘴笑了笑便不再說
沒過多久,小廝便打好了酒,舉著酒葫蘆和已經空了的魚簍出
“來嘍!這酒葫蘆給您打滿了,魚簍您拿”
裴老爺將其一手接過,晃了晃葫蘆,拔開塞子就舉起牛飲一口,溢出來的酒水從嘴角流了下來,沾滿了他灰白的絡腮
“痛快!我可有好幾日沒喝了,還是那個”
打了一個酒嗝,裴老爺在嘴邊隨手一抹,似是十分享受,自說自話地發出一聲感
“這位兄台留步!”
就在裴老爺說罷轉身要走的時候,黎珩起身叫住了
也好在黎珩如今煉體有成,外表看起來很是成熟,要不然看著裴老爺年歲,少不了稱呼其一聲老人
自這裴老爺進店以來,黎珩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他身
大周的詩詞與藍星的格律詩一般,講究韻律和句式規則,不過在當今大周來說,詩詞屬于小道,精于此技者甚
千年前大周四海升平,國勢正值巔峰之時,詩詞之道也曾風行一時,在聖裔的帶動下,時人皆認為吟詩作對乃風雅之
只是隨著通嘉之亂中周室敗落,各地諸侯佔地為王後,不少士族私下認為當年聖裔沉湎詩詞等無用之學才有此
而詩詞作為既不能用于軍陣廝殺也不能用于治國理民的無用之學,因此成了很多地方士族眼中墮落的象征,遭其厭棄,只有京中詩詞之道才保持了千年前的風貌,依舊極為盛
在黎珩看來,這詩詞之學,也並非完全無用,除了滿足個人審美趣味,能借此與愛好此道者拉近關系外,也是可用于輿論宣傳的一大利
況且以他觀察,這裴老爺也不是普通的漁夫,觀這掌櫃對其的態度,這人在本地應當也屬于中上層人家,要知道這世道一般庶民能識字就不錯了,能舞文弄墨的可是極少數
與他套套近乎聊一聊也許就能更深一步了解九溪的世事人
“足下看起來有些面生,找我何事?”
裴老爺轉過身來,一手持著葫蘆,上下打量了黎珩一
“在下對詩詞亦有些研究,方才听聞兄台之詩,可謂見獵心喜,不知可否移步一敘?”
黎珩一時語塞,心念電轉間隨便想了一個理
“...既然如此,那就姑且論”
听聞黎珩也精于詩詞,遲疑片刻後,裴老爺頷首應道,將葫蘆和魚簍在腰間隨手一掛,提著魚竿就一屁股坐到了黎珩桌
“掌櫃的,加兩道菜,再來壺店里最上等的好酒!”
黎珩對這裴老爺一點禮數都沒有的樣子不以為意,招呼著讓掌櫃上
“得 !您稍等!”
掌櫃那邊大聲應道,就忙活起
“在下安易,近日游歷至此,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黎珩施施然坐下,向著裴老爺一拱手,安易這是他臨時想出來的化名,對外背景是陵川行省出來游歷的士族子
“原來是位士族老爺,我名裴術,就一凡俗漁”
裴術曬然而笑,取來碗筷自顧自的吃了起
“原來是裴兄當面,我觀你也是士族出身,何必如此打趣于”
“我這老爺的稱呼乃是各位抬愛而已,做不得真,我這一脈在上一輩就失了封地,傳到我這早就破落到連啟聖儀式材料都湊不齊啦,如今淪落到打漁為業,哪里還敢自稱啟聖血脈?罷了罷了,不提這個,來來來,就以這酒樓為題,讓我看看你的詩才!”
這裴術倒是灑脫,將自家出身向黎珩和盤托出,似是早已對自家目前的境遇釋然
“原來如此...”
黎珩故作沉吟,他哪里懂什麼詩,不說自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算他能將藍星那些經典名作按照大周文字韻律轉寫過來,其中的典故用語拿過來也不合
就在黎珩絞盡腦汁想在腦海中搜刮出一個應景的藍星詩詞,當一次文抄公時,酒樓小廝已將酒菜端了上
“有酒有菜,不錯!”
裴術似是不在意黎珩到底懂不懂詩,根本不關注坐在一旁的黎珩,拿起酒壺就斟出一杯酒,大快朵頤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