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大半日，柳姨娘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疲憊，她輕垂眼簾，遮住了眼底晦暗不明的光芒，對姚雲娘道︰“實在抱歉，今日讓姐姐見笑”
姚雲娘唇邊噙著笑意，搖搖頭道︰“妹妹說的是哪里話，都是一家人，我怎麼會笑話妹妹”
她的確笑了，心底樂開了花，活了這麼一把年紀，總算見識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柳姨娘仗著老爺的寵愛，平日里趾高氣揚的，想不到也有如此狼狽的時
柳姨娘也懶得應付了，干脆站起身，道︰“我身子有些乏了，就不送姐姐出門”
這是要送客了，一口一個姐姐叫得到是好听，可她從未把自己這個方家的主母放在眼
“是該回去了，妹妹不必起身相送”
姚雲娘站起身，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身旁的柳姨娘道︰“哦，對了，方才那個小婢行刑前，說是受了柳姨娘的指使要害我家昭兒，這話從何說起呀？柳姨娘不要多心，我自是相信柳姨娘的，只是日後老爺問起，總要有個交”
柳姨娘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聲音陡然變得尖細，“是那個賤婢含血噴人！”那兩個小婢人都死了，如今死無對證，誰也別想追究自己的責任！
姚雲娘對此心知肚明，僅憑這點小事根本撼動不了柳姨娘的地位，不過是想嚇嚇她罷
她唇邊帶著一絲冷笑，道︰“柳姨娘說什麼便是什麼吧，但只有一條，昭兒是我女兒，日後若是有人欺負到她頭上，我一定不會輕饒！昭兒，我們走”
姚雲娘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地說完這一席話，她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動了，扭頭看向方昭，見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柳姨娘的肚
姚雲娘當即嚇了一跳，這孩子見好就收吧，又要作什麼妖？若是真得罪了柳姨娘，自己也護不住
柳姨娘瞪大眼楮看向方昭，眼底含著怒氣，冷聲道︰“你這個傻子要干什麼？我都說了是那兩個賤婢要害你，與我無關！”
方昭皺眉，依舊指著姚雲娘的肚子，開口道︰“……孩子……”
孩子？這個傻子是要威脅自己嗎？柳姨娘面色隱隱有些泛白，向身後退了兩步，誰知道一個傻子發起瘋會干出什麼事情
“……保不”
什麼？
孩子保不住？這個傻子是在詛咒自己嗎？
柳姨娘勃然而怒，整個身軀都在微微顫抖，“你……竟敢詛咒我肚子里的孩子，快來人，把這個傻子給我打出去！”
“……能”
就在眾人亂作一團的時候，方昭又慢吞吞地吐出兩個
能治？什麼能治？
這傻子說話怎麼還大喘氣呢！先說孩子保不住，又說她能治？看把她厲害的，一個傻子而已！就算人不傻了，可她會治病救人，說出去有人會信嗎？
真是笑話！
“……再晚……就遲”說完這句話，方昭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汗，仿佛用盡了全部力
“快打出去！”柳姨娘的情緒異常激動，歇斯底里地狂吼這個傻子哪里是要給她治病，分明是想活活氣死
方昭對圍上來的僕婦擺了擺手，費力地說了一句︰“……不勞”又對怔在一旁的姚雲娘欠了欠身，才帶著巧兒款步離開
真是大快人心！
姚雲娘唇角的弧度越扯越大，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其他人都不相信方昭說的話，不知為什麼，姚雲娘卻對此深信不
她跟在方昭身後走了出去，果然，人要是心情好，連腳步都輕快
待所有人離去後，柳姨娘恨恨地咬了咬牙，猛地一揮衣袖，將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上，瓷片飛濺，滿地狼僕婦和婢女們跪伏在地，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
柳姨娘看著自己被劃破的手掌，面色陰戾，等著瞧吧，她一定不會讓那個傻子好過
姚雲娘很想上前跟方昭說幾句話，可方昭腳步未停，並沒有等她的意思，徑直向荷花池旁邊那個小院走
姚雲娘幽幽嘆了一口氣，想必這個孩子心中還在怨恨自己吧！
這些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呢？堂堂方家小姐，被人看成是傻子，有口不能言，有苦不能申，身邊只有一個婢女貼身伺候，難怪她要舍身回護那個婢女，定是因為兩人相依為命、感情甚篤，倒也是一個知恩圖報、有情有義的孩
罷了，來日方長，日後再慢慢補償她
姚雲娘停住腳步，轉身向自己住的正房走
方昭剛踏進小院的大門，巧兒就沖上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給方昭磕了個頭，道︰“奴婢多謝小姐的救命之恩，從今以後，奴婢心甘情願侍奉小姐，不離不棄，生死相”
方昭看著跪在地上的巧兒，神情木木，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
她知道這個婢女跟在自己身邊另有所圖，並非真心實意，但相比之前那些作踐她、拿她取樂的那些下人，這個婢女已經很好
她不需要別人伺候，只要相安無事便
剛剛在柳姨娘那里，她救下巧兒不過是順手為之，並非挾恩圖
柳姨娘要殺她，在她的膳食上動了手腳，就算她僥幸躲過這一次，他們還會想別的法子來害方昭被逼無奈，只能想辦法自要自救首先就要證明自己不是傻子，所以她才被迫開口，說了那一番
方昭本想跟巧兒解釋，可這些話說起來太復雜了，她今天說的話比過去十幾年加在一起還要多，實在有些乏只想了想便放棄了，對著巧兒微微點了點
巧兒喜極而泣，認為小姐這是不計前嫌，終于肯接受她
巧兒站起身，趕緊抹了一把眼淚，見方昭一臉疲憊，輕笑著道︰“小姐定是累了吧，奴婢這就去給小姐打水沐浴，小姐進屋歇著”
方昭再次點頭，越過巧兒，向屋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