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曲陽,黃公山
墨祖來尋兵祖,說以龐涓嗜戰濫殺之事,兵祖嘻嘻哈哈,先說此事不歸己管;因見墨祖不悅,遂推出愛徒孫賓,使去對付龐
墨祖便問︰孫賓何在?
王敖老祖︰已畢業下山,還歸齊國故鄉去
故友相見,自是親熱,置酒相
當日宴罷,墨祖便即下山,來至大梁,探看龐涓動
剛至大梁,便滿街聞說龐涓炙手可熱,又自恃其能,威壓國相;更常向國人吹噓,說欲西平秦國,東滅齊魯,南吞楚
墨祖聞此,便對門人說道︰龐涓此人好大喜功,非以孫賓代之,則中原兵禍不
弟子︰師祖將以何策,使孫賓以代龐涓?
墨子︰為師自有妙
當下計議已定,墨祖乃著山野粗服,麻履布裳,叩宮報名,求見魏惠文
梁惠王熟知百家諸子之典,聞說墨翟駕到,不勝之喜,急命請
龐涓問道︰一個將死山野老叟而已,大王何必敬其如此?
梁惠王︰將死老叟?亦因其老,卿之幸當年墨子曾匹馬單車,南下郢都,以一己之力,屢破匠門祖師公輸般諸般攻城之術,逼迫楚王召回將發之如此本事氣魄,舉世哪個不知?卿能為我魏國大將者,幸虧墨子已老邁矣!
龐涓听罷,咬牙切齒,悻悻不
梁惠王遂率滿朝文武百官,降階迎入墨子,請于上且以長輩之禮相待,誠心叩以兵墨翟指說大略,並不深惠王猶然大喜,欲留聘墨子在魏國任
龐涓聞而緊張萬分,心驚肉未料墨祖根本不以為意,反而固
墨子︰雖蒙大王雅愛,但老臣山野之性,不習衣冠,更不知禮,恐亂魏國朝況臣從不知兵,大王非欲求善兵者,老臣所知一人,可當此大
龐涓初時听見墨子推辭,心中為之一未料墨子話風忽轉,龐涓其心復
梁惠王︰未知先生所舉,乃是何人?
墨子︰齊人孫武子,大王可知?
梁惠王︰因何不知?其助吳王闔閭,數年內便破強楚,幾滅其又留《孫子兵法》十三篇于吳,人稱兵聖,惜未傳之于
墨子︰大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今有孫武裔孫,名喚孫賓,盡得其祖《孫子十三篇》真傳,且又師從鬼谷仙師,盡得其兵法所學,真當世將才,老臣不及其萬分之趁其學成下山,並未出仕,大王何不召之,使其為魏國之帥?
梁惠王大喜,復又不悅,轉向龐涓︰孫賓既是學于鬼谷子,則便是賢卿同門兄弟,卿如何隱而不奏?
龐涓聞說,只差未將滿口鋼牙咬碎,又張皇失措,于是答道︰惟如墨子所雲,孫賓乃臣之師弟奈臣下山之時,其學業未就,故未及
梁王怒息,笑謂墨子︰如此說來,龐卿早早學就下山,孫賓尚自學業未成,則師弟不如其師兄所學,由此可知
墨翟斜視龐涓一眼,悠然答道︰臣聞一樹之李,有苦有甘,況一師之徒乎?孫賓獨得乃祖秘傳,又蒙鬼谷仙師耳提面命,故因其專,不忙于下放眼天下諸侯,尚且更無大將是其對手,況他人乎?
龐涓聞罷,手按劍柄,胸中一口熱血上升,直要噴將出
墨翟說畢,又閑話半日,便即告梁王苦留就餐,便命置
墨子道︰老臣闢谷,不食人間煙火,已十余年矣!
起身一揖,下殿而
待墨子遠去,梁惠王即召龐涓︰卿實對孤言,你師弟孫賓之才,果如墨老所雲,天下無人可比乎?若非如此,墨子乃天下至信之人,是于此誑騙寡人乎?
龐涓︰臣非不知孫賓之才,但其乃齊人,宗族皆在于齊;齊又與我爭霸,是為仇若強使孫賓仕魏,其必先利齊而後為魏計,臣是以不敢進
惠王︰其祖孫武亦乃齊人,豈非為吳國建立不世大功?況孤聞士為知己者死,寡人以國士之禮待之,豈必本國之人,方可用乎?將軍其為寡人召之!
龐涓︰大王既欲召孫賓,臣即當作書,遣使往聘!
告辭下殿,背上已被冷汗濕透,又如同冷冰入懷,氣不得于是回府計較一夜,不得安眠,至凌晨方才修書一封,于早朝時呈惠王展觀,見其書略曰︰
涓托兄之庇,得魏王重初下山之際,臨歧路相誓援引之言,銘刻于聞兄已自鬼谷賜祖師處畢業還鄉,故特薦兄于魏,已允重求即驅馳赴召,共圖功切切!
惠王覽書甚喜,遂派駟馬高車,黃金四璧,遣使攜帶龐涓之書,離開大梁,一徑直望齊境阿邑,來聘孫魏使到至阿城,尋到孫賓家中,問其家
孫僕︰先生來得不我家主人前月已去稷下學宮,求官去
魏使聞言大慌,乃留一半金幣絹帛于孫府,星夜奔至齊都臨淄,至稷下學
鏡頭閃回,孫賓至
孫賓來得不巧,適逢相國騶忌病重,旬月不能見
孫賓不得見用于齊,遂又回往朝歌雲夢山,去拜見鬼谷仙師王禪老便在此時,魏使到至稷下學宮,閃回結
魏使聞說孫賓未被齊國取用,這才舒口長氣,于是打馬出城,復奔雲夢山鬼谷而
稷下學宮眾士納罕,相互耳語︰孫賓有何才能,竟有人以高車駟馬來接?
孫賓惦念王禪祖師,三年未見,思想甚殷,于是日夜兼程,還至雲夢山,參拜師
師徒再次相見,彼此甚歡,由此留住谷中,盡情盤便在此時,魏使趕到,投遞名刺求見孫賓,並參拜鬼谷先
王禪老祖命入,魏使先拜老祖,後拜孫賓,言明魏王相聘之意,並將元帥龐涓私書呈孫賓拆視來書,復轉呈先
祖師覽之,見通篇書中並無半句問候師尊之語,暗道︰此徒涼薄至此,若與孫賓同事一主,豈肯善待!
想到此處,再看孫賓,已是滿臉期待之色,躍躍欲試之情如刻如祖師便知徒兒此番劫難絕不能免,猶幸無生命大因思天數已定,不可違拗,遂輕嘆一
祖師︰龐涓已得惠王大用,亦是我鬼谷門弟子盛名無虛,確有實才,可喜可然龐涓生性驕妒,梁王復又耳軟心活,徒兒此去,步步坎險,尚須處處小心在意,慎以我道門之術自你去!再去後山林中,尋一株山花回來,為師再替你佔卜休
孫賓聞此,想起三年前六月之間,與師兄尋遍山坡,不得其花,不由婉尋思此時乃是九月晚秋,山上更不會有花,便有些猶
正要轉身離廳,忽然抬頭,看見先生幾案之上,瓶中供有黃菊一枝,開放正
于是使個偷懶之法,上前拔出花株,呈于恩師眼前,晃上一晃,復又插歸瓶
先生瞑目片刻,睜眼斷曰︰此花本已離土殘折,不為完好;但性耐歲寒,經霜不雖有殘害,不為大且喜供養瓶中,為其主人愛此瓶乃範金而成,鐘鼎之屬,徒弟終當威行霜雪,位列朝堂,名勒鼎鐘,萬世不但此花本經提拔,復又被你納入瓶中,則恐一時面世,未能得意,仍復歸于瓶由此觀之,汝之功名,終在故土,方得進
孫賓聞言,叩拜于地,謹尊師
王禪老祖遂留魏使在谷中住宿一夜,次日命與孫賓同行下老祖親自送至谷口,忽覺心血來潮,雖然自己早已出世,仍亦忍不住心中淒思忖片刻,便自懷中掏出錦囊一枚,背過魏使,遞至徒弟手中,輕聲吩
老祖︰你今下山求仕,必遇至急之地,此囊方可開看,當可救你出劫度
孫賓聞而淚下,拜辭先生,相隨魏王使者下山,登車而
行至魏國,先入龐涓府中,並謝師兄舉薦之龐涓假情假義,置酒相待,敘說舊日閑話,竟似忘記恩師,始終未問安
來日一早,龐涓便引孫賓入朝,謁見梁梁惠王聞說孫賓到至,降階迎接,執禮甚
梁惠王︰墨子盛稱先生獨得孫武秘傳,寡人如渴思飲,今蒙光降,大慰平生!
孫賓︰小子叨光師門盛名,其實不又初來乍到,寸功未立,何勞主公盛贊?
梁惠王聞言甚喜︰盛名之下,豈有虛士!龐卿,據墨子所言,孫子之才,當不在卿以然事有先後,人分長便封孫子為副軍師,與卿同掌兵權,可乎?
龐涓︰以孫賓之才,豈可為副?不若權拜客卿,待有功績,臣當甘居其
惠王以為好意,當即準奏,即拜孫賓為客卿,待遇亞于龐
孫賓此時方悟恩師之言,師兄果然忌才妒能,不懷好但既來之,且自安之,只好叩拜謝恩,就此仕魏,再定行
龐涓見孫賓已入掌握,便欲設計害之,但復欲得其《孫武子十三篇》,因此不
逾數日,梁惠王閱武教場,使孫、龐二人各演陣法,並定較陣規則,以決勝
龐涓︰大王,未知如何較陣?
梁惠王︰此事極先命龐涓布下陣法,令孫賓破之;再使孫賓布陣,龐涓破
龐涓聞此,暗自心萬般無奈,只得奉命布陣,未至片刻,陣式已
梁惠王︰孫卿,龐子所布之陣,是謂何名?
孫賓︰回稟大王,此乃一字長蛇陣
梁惠王︰可有破法?
孫賓︰一字長蛇之陣,看似簡單,其實奧妙無若擊其首,其尾則應;若擊其尾,其首則應;若擊其腰,則首尾皆
梁惠王︰如此說來,卿不能破耶?
孫賓︰若以三才陣擊之,則可破
惠王听畢甚喜,回顧龐涓︰龐卿,孫子所論若何?
龐涓︰我師弟此說,委實甚有道但某此陣另有變數,若非實戰,不知其
梁惠王︰即是如此,也請孫卿布陣,使龐子識
孫賓稱諾,于是登上將台,揮動令旗,瞬間排成一陣,然後下台,向惠王施
梁惠王雖是外行,但一看之下,便知遠超一字長蛇陣,遂目視龐涓,待其說
龐涓觀其陣勢,只見殺氣隱隱,如龍游霧中,茫然不識,不由汗
孫賓早知師兄必不識己陣,已于前夜列書陣名,以及破陣之此時見師兄窘迫,遂于袖中掏出竹簡,私下遞入龐涓手
龐涓悄悄側身,視其竹簡,心中早已明白,遂復藏竹簡,向梁惠王躬身施
梁惠王︰卿可識此陣否︰
龐涓朗聲答道︰此乃顛倒八門陣也,別人不識,臣卻熟
梁惠王︰尚能破否?
龐涓︰此陣若以兵攻之,則變為長蛇只需如此如彼,便可破
梁惠王便問孫賓︰龐卿所言是否?
孫賓︰師兄甚是高明,所言是
兄弟二人斗陣整日,皆是如此作惠王以為龐涓與孫臏旗鼓相當,心中甚
演陣已罷,各人解龐涓以相謝解困為名,便邀孫賓至府,置酒相酒至半酣,龐涓以言語相探,便探問出孫賓家人近況,牢記心
此後約過半年,孫賓朝罷回府,忽見有人在門前相那人見孫賓在門前停車,故作不識,便上前打著齊國阿邑方談,問道︰勞駕,借問孫客卿府第,是否在此?
孫賓答道︰則我便是孫客卿,子乃何人?
來人聞言,當即叩拜︰小子丁乙,乃令兄孫平鄰舍贅今販運至此,捎來家
說罷起身,將書拿出呈孫賓接書展觀,見其書略雲︰
愚兄平、卓,字達賢吾自家門不幸,宗族蕩弟在外游學六年,剛還故國為官,忽又杳今國相騶忌病篤,吾王遣使至家,將委弟已國政,故委鄰人丁乙寄書,弟宜見字速歸,休使國君懸望,致罪及我全切切!
孫賓覽書大疑,便問丁乙︰你可知此書中所言何事?我家近有官人來乎?
丁乙答道︰十數日前,先生兄長家前有官人臨門,車馬十乘,其勢張揚,說尋先生還于臨淄拜相,此事眾鄉鄰無不知小人不曾識字,但猜令兄此書,必是催先生回
孫賓聞此,疑心去其大半,遂邀丁乙還府,立修回書︰弟今已仕魏,雖齊王有命,未可便俟稍有建立,或尋機相辭,徐為首邱之計可
書罷封固,委請丁乙帶回,又送其十金,以為謝
丁乙接書,當下辭卻未出城,在街市上左兜右轉,見後面無人跟隨,踅入龐
原來此人並非丁乙,實乃龐涓心腹徐甲;那封家書,也是龐涓冒稱孫平口氣偽
龐涓既得孫賓回書,遂仿其筆跡,改其內容為︰弟今身仕魏國,頗得魏王信任,未可造不日盡得魏國虛實,當圖歸計,以效齊王可寄書齊都不便,望兄代為轉
于是懷揣偽書,入朝私見惠王呈
梁惠王︰此書何來?
龐涓︰為臣所薦非人,其罪非小!孫賓實乃齊之諜間細作,因深夜遣使送書,被臣手下門軍所孫賓雖為同門師弟,但臣心向魏國,豈敢私匿不報!
惠王覽書已畢,嘆息說道︰常言一山不容二虎,果然不卿既在魏,孤留孫賓無不如釋其歸齊,亦可全你同門之
龐涓聞言,嚇了一跳,再拜奏道︰大王不可!且不論孫賓仕魏經年,已盡知我魏國虛便因其才只在臣上,不在臣下,若一旦歸掌齊國兵權,來伐我國,則必難即便其勢相當,兩軍相交,我魏卒亦必多有殺傷孫賓絕不可釋,其間利害,惟大王慎思之!
梁惠王︰孫賓乃鬼谷門下,應我召聘而今若遽然殺之,恐天下志士心卿既與其同門之誼,可代寡人往勸留若能留便好,執意要去,可速報寡
龐涓既奉梁惠王之命,心中已有主意,遂至孫賓府第,故作若無其事,輕松形
孫賓︰師兄因何夤夜而至?
龐涓︰聞說賢弟近有家書寄至,有諸?
孫賓未知其意,順口答道︰有家兄來書,命我回家探
龐涓︰賢弟不似為兄,人在異鄉,半載不歸,著實不近人來日上朝,賢弟可奏請主公,便請月余假期,還家稍加看若方便時,可將家屬一並接來,為兄自有宅第相
孫賓信以為實,心下感動,轉念又想︰何不趁此機會,便往臨淄走上一遭,探看兄長家書中所說,是否確有其事?
口中卻道︰兄弟初至魏國為官,便即請假歸省,惟恐主公不允,反而見
龐涓道︰不近來國中無事,賢弟試請,愚兄當從旁力贊,為賢弟進
孫賓拱手深揖︰全仗師兄玉成此
龐涓離開孫府,立即轉回宮中,向惠王獻諂︰臣遵王命,前往勸哪知話剛出口,其便驚慌失措,想是已覺陰謀敗露,恐隱藏不
梁惠王︰其意如何?
龐涓︰其決意以請假還鄉為名,背魏歸齊,且請臣為其遮
惠王听罷,信以為實,心中怒氣暗
次日早朝,孫賓果然上表,乞假月余,還齊省墓,探視家
梁惠王答復︰準卿所只往軍師府辦理通關文牒,便可起
孫賓大喜謝恩,暗自感激師兄大力作當日朝散,孫賓還家收拾行李車仗已畢,便來軍師府中辦理通關文牒事門軍接入,登堂入室,龐涓離座相
正要落座敘話,忽然王府中使者來至,宣讀王諭︰孫賓私通齊使,今假作省親告歸,顯有背魏向齊之心,有負寡人委任之命削其官秩,便著軍師府拘審問
孫賓聞詔,便如晴天霹靂,愣怔當王使命將孫賓上綁,龐涓故作驚
龐涓︰此中必有冤情!待我進宮,問個端
安慰孫賓數語,立即登車進宮,來見惠王,故作仗義進
龐涓︰孫賓雖犯死罪,但若殺之,需于我鬼谷仙師面前,不好看且鬼谷門下兵家弟子眾多,遍布諸侯列國,若齊來問罪,必遺魏國大
梁惠王︰若依卿計,便當如何?
龐涓︰請大王法外開恩,處以臏使其不能復為諸侯效力,豈不是好?
梁惠王本來無意殺死孫賓,惹麻煩上身,于是就坡下驢︰你自處置,不必再
龐涓領命出宮,復回府中,與孫賓抱頭痛哭︰齊王欲拜師弟為相,你如何不早對我說?若是昨日實言,為兄也可拼卻這條性命,暗送你出今既落王手,兄無能為力矣!
孫賓聞言,心知無幸,遂慘笑道︰我命如此,復有何言!
龐涓慰道︰賢弟休要喪我以身家性命力保,幸魏王听我,不害你性命,只命處刖足黥面,終生不得離開魏不能使賢弟免于刑罰,愚兄無能,賢弟休怪!
孫賓聞此,忽然思及二次下山之時,恩師菊花之佔,于是仰天長
龐涓︰賢弟所嘆何來?
孫賓︰此乃天數,不可逃臨下山時,吾師曾雲雖有殘害,不為大凶,便指今日之以師父通天徹地之能,尚不能為我免禍,況師兄乎?今弟能得保首領,亦全仗師兄之力,只可感銘肺腑,又豈敢怪罪!
龐涓聞罷,故作悲傷,轉過身
遂喚刀斧手行刑,囑令道︰手下留情,休使師弟多受苦
刀手領命,將孫賓手足緊緊綁住,掇起牛耳尖刀, 嚓兩聲,剔去雙膝蓋孫賓慘叫連聲,暈死過又以針刺面,作“通敵”二字,以墨涂之,便永不消
龐涓假意傷悲,將孫賓養于己府月余,創口漸復,只是膝蓋已失,再也不能起立,便成廢可恨!同門相殘,無過于
孫賓既成廢人,想起恩師臨別之囑,深感天數難逃,造化弄人,于是便于己名“賓”傍加“月”,改名孫臏,以志今日之因見終日擎受師兄龐涓三餐供養,又恐其受己連累,惹怒梁王,心下甚不過
龐涓見此,再三勸慰,又故作善解人意,反求孫臏︰些許供養,算得甚事?賢弟若果心下不安,何不將乃祖兵法十三篇默錄成書,以授愚兄?倘若兄能仗此建功立業,也能在諸侯間遍傳賢弟大名,不亦美哉!
孫臏慨然應允,便索木簡,默誦繕
因當時尚無筆墨硯紙,全靠刀筆刻于竹簡,雖曰文事,亦是體力之孫臏雙膝既殘,兩足不便,長眠短坐,每日也只寫得二三策,進展甚
龐涓心急,以探望傷情為名,每日倒要跑上十幾趟,焦躁之情溢于言
孫臏愈加過意不去,遂夜以繼日,忍痛而
這日晚間,窗外月光如水,院中濃蔭匝地,不覺間已至中秋佳孫臏眼望天空明月,忍不住引動思鄉之情,灑下幾滴傷心之淚,暗道︰若依我師之言,此身日後當還有大且不知何日才能脫卻此厄,回車故鄉齊國,復睹村頭池邊之月?
門簾挑處,婢女秋月手端托盤入內,躬身施禮︰今日中秋佳節,奉家主之命,來給將軍敬獻香茶細點,權作點心充
孫臏抬頭見是秋月,笑道︰有勞師兄費心,又勞動秋月姑娘,著實過意不
一邊說著,以手掇起盤中一塊糕餅,含在口中,喃喃道︰秋月,秋此正是,秋月不知離人苦,兀自透窗灑榻前!
秋月听他說得淒苦,輕聲問道︰敢問將軍,這兵法尚需幾時錄完?
孫臏︰我今為刑囚,將軍之稱,姑娘叫不得若說這兵法,再有半月之功,便可繕請轉告你家主翁,休要心
秋月輕啟嚶唇︰哪個是在催你?那人嫌你慢,我卻怕你太
孫臏不由一怔,問道︰此卻為何?
秋月︰先生既是神仙門徒,果就看不出其中蹊蹺麼?
孫臏︰有甚蹊蹺?
秋月︰先生與我家主既是同門師兄弟,便真不知其為人本性?
孫臏︰姑娘此言何意?
秋月︰先生進入大梁之日起,我家主便鎮日眉頭不展,唉聲嘆氣,必將先生除而後快,先生竟絲毫未曾察覺?依婢子看來,先生倒不似鬼谷門徒,只像這府前拴馬樁橛!
孫臏听罷,打個寒噤,手中刀筆落在案又側頭看向天空寒月,良久不
秋月又冷笑道︰人家刖你膝骨,你心中反倒感激;刑畢給你療傷,你又甚不過意;索你家傳秘籍,你又欣然相送,且猶恐錄得慢了,人家心中焦我看你這人啊,其實比那拴馬樁橛還要不
孫臏︰姑娘口下,尚需留
秋月︰已留情多矣!那拴馬樁橛任人捆來系去,雖是非其所願,倒也毫無痛先生如今心甘情願,替人家抄錄兵法,只怕知道真情以後,怕不會火冒三丈,以命相拼!
孫臏︰內中有何隱情?便請姑娘直言相告,孫臏感激不
秋月︰婢子專喜打抱不平,這便實言相家主對你表面愛護,內實相忌;口稱師弟,腹中藏你道里通外國重罪,大王卻為何還要留你性命?
孫臏不由怔住,低頭看看所錄兵法,若有所
秋月不待孫臏回答,自顧說道︰先生可知信使丁乙,卻是哪個?實乃龐氏心腹徐甲齊王欲拜先生為國相者,其實並無此事,皆是家主妄捏罪名,陷先生于通敵之罪臏刑不死者何?暫全性命,為欲得你先祖兵書此書繕畢,便殺先生滅口也!
孫臏听罷,只覺頭顱轟轟作響,猶如春雷滾滾,吐出一口鮮血,往後便
秋月上前扶起,掌抵背心,暗送真力,並伸左指點其穴
片刻之後,孫臏悠悠醒轉,只覺心內光風霽月,一片空將下山後所經之事在腦中細思一遍,所有內情便即明心中暗道︰
龐涓如此拙計,便能得手,可見我被情義蒙蔽,修煉之三年之前,車前子折睫,已注定今日下場,果真天不可既龐涓如此無義,我豈可傳以《兵法》?
想至此處,已有計較,忽就榻上俯身,向秋月拜了三拜︰孫某不智,若非姑娘片言解之,險中奸人詭計,萬劫不姑娘如此大智,絕非婢女,你實告我,究系何人?
秋月見他驚醒,這才說道︰先生休得如此,小妹受不得師兄如此大
孫臏失驚︰你呼我為師兄,莫非同門,是祖師派來救我?
秋月笑道︰雖非同門,卻也連小妹智秋,晉國正卿智伯玄孫,驪山派門下弟
孫臏驚喜交加︰莫非驪山老母門下高弟?
智秋︰正當年智、韓、魏聯手,共伐趙氏,本來水淹晉陽,其城將未料魏、韓二卿倒戈,夤夜扒開渠壩,反將我智家兵馬淹沒,反勝為我智家老小走投無路,只得逃亡秦國,變姓埋名,至今已有百余年
孫臏︰賢妹卻又如何成為驪山門弟子?
智秋︰因我家便居驪山腳下,故與驪山道宮向有往小妹三歲之時,便被驪山老母接上山去,收為門徒,授以道術武藝,立志報前聞魏氏稱王,圖謀天下霸業,欲伐中原諸國,老母為息天下涂炭,又許我報先祖之仇,故命下山,化身婢女,潛入將軍府
孫臏︰賢妹既為報仇,只刺殺魏王可也,因何卻入我師兄府中?
智秋︰只殺魏王何用?殺卻一個,再立一個,若以報仇為名起兵,更增黎民荼你師兄管領魏國三軍,又好戰濫殺,必先殺之,譾除魏王羽翼;再殺魏王,方保天下太
孫臏︰驪山老母慈悲為懷,非我兵家胸懷可及
智來︰小妹潛身將軍府中,只因事事留意,故知龐涓陷害師兄諸等秘但師兄受刑之時,小妹正巧不在當場,及得聞之,已自不未能救免師兄殘害,實在過意不去!
孫臏︰此乃天意,與賢妹何干?愚兄有一事不明,我鬼谷門與驪山門從無瓜葛,賢妹卻又怎地說同宗連枝,並非外人?
秋月︰此乃上輩古事,怪不得師兄不鬼谷門由來淵源,師兄可知?
孫臏︰這個當然知鬼谷門出于道家一派,老聃李耳乃為創派祖老子開門首徒計然,計然傳道于陶朱公範蠡,陶朱公又傳我恩師鬼谷子,便創鬼谷一
秋月︰師兄所言不但卻不知,老子過函谷關時,卻曾到過驪山,與我祖師驪山老母盤桓三因授藝傳道,彼此印證,結下半師半友之老母傳諭門人,此後須以師長相待鬼谷門故曰鬼谷門與我驪山門雖不同派,卻是同氣連
孫臏︰未料竟有如此一番淵賢妹既是智伯之後,大仇乃為趙氏;因何不去趙國尋仇,卻尋魏氏?
秋月︰智氏與趙,正面之相互攻殺,勝王敗寇,若要報仇,當以堂堂之陣,正面對至若魏、韓二氏,初為盟友,繼而背叛,乃是叛徒,故必暗地報
說至此處,只覺室內漸暗,往窗外看時,原來月頭西移,已近四
秋月︰時已不早,小妹去若至天明不歸,龐涓必然生話已說透,師兄小心在意,不可再中你那狼心狗肺師兄之計,小妹當于暗處照
孫臏頷首應諾,在榻上再秋月安置茶點于案,就手端了托盤,出門而
秋月去後,孫臏暗道︰事到如今,自然不可將此兵法,交給此等賊但若不寫,又難脫其毒若以假書予之,龐涓畢竟是鬼谷高徒,自必亦能看
尋思無計,又因適才吐血,便覺心以手捫胸,觸覺一物,掏出看時,正是師尊臨別時所贈錦于是大喜,啟囊視之,見內里只有一塊藥材,乃是防
孫臏稍思,便即明白,暗道︰祖師此是暗示我“防效瘋癲”,以脫此禍
于是便就案上冷茶,將那防風吞下肚去,熄燭安來日直睡到辰時方起,若無其事,繼續錄書;晚間秋月又來送茶,孫臏便將脫困之計說之,二人計議已
第三日侵早,秋月如風似火,臉色驚變,來報龐涓︰家主,大事不好!不知何故,孫軍師忽然發病,渾身發顫,似乎冷不可
龐涓聞言大驚,急至後堂探看,只見孫臏面色如臘,口角積血;雙手擁衿,抖作一團,口唇已經發案上已積兵法數卷,上面斑斑點點,灑滿血
龐涓乃是鬼谷門徒,稍明醫理,見此暗道︰此寒熱交攻之癥,乃瘧疾是我失計,不應將其催逼過
急命秋月︰傳令家僕,多加重衿厚褥,並燃大火盆兩個,為我師弟 另遣人往宮中去請太醫,前來為我師弟診治病
秋月應命,至前院說予管家,管家自然照
孫臏見師兄如此,佯作感激,欲待說話,卻已不支,往後便稍時衿褥及火盆皆至,龐涓命移撤榻上書案,使秋月扶師弟平臥,以衿重覆;又盆內添柴,不可停
不一時,太醫來至,診脈之後,便即下
龐涓︰太醫,我師弟何疾?
太醫︰此瘧疾也,發汗則但須防粘痰噎喉,恐至瘋
龐涓聞此,與自己所斷不差,心頭立覺輕太醫診畢,拱手辭
將至未時,見孫臏漸停激顫,但聞喉間咕咕亂
龐涓失驚,急命秋月︰速備痰盂!
急步上前,欲扶師便在此際,孫賓忽然坐起,大叫一聲,一口濃痰吐出,正中龐涓雙眉之間,糊住左
龐涓以袖拭去,顧不得骯髒,急問︰賢弟,你怎樣了?愚兄在此!
孫臏臉色突泛桃紅,雙目發赤,盯住龐涓,似是不識;忽扭頭看見秋月,手擎痰盂侍立榻前,便大叫道︰你這狠心女子,何以毒藥害我?
言罷伸出胳臂,將其手中瓶甌撲打于又回手榻側,取過十數日來所刻竹簡,全部投向火盆之中,然後在榻上輾轉騰躍,呵呵大
龐涓先是一愣,忽覺熱風撲面,扭身看時,竹簡皆都燒著,室內火光大由是忽然醒悟,魂飛膽裂,急向火盆中搶那竹因手忙腳亂,反倒引燃袍袖,連右手也被灼
侍衛急入室內,替家主脫下袍服,撲打火看盆內竹簡時,已燒絕大
龐涓見狀,怒發如忽又轉念想道︰只要其人不死,待病愈之後,自能再與我重錄兵此時發作不得,小不忍則亂大
于是平息怒氣,換作笑臉,復至榻前,問候孫
龐涓︰師弟,到底怎樣?愚兄在
孫臏聞听,便就榻上跳起,摔至地上,差些踢翻火又向龐涓叩下頭去,手指秋
孫臏︰師父!此女是妖,欲下毒害殺弟子,使弟子不能為魏國大將,伐秦滅齊,一統天師父!你教給弟子兵法,又在鬼谷暗藏十萬天兵,弟子這便領兵,伐秦去
說畢,向龐涓連連叩頭,又手指秋月罵詈不秋月暗自好笑︰我道你是至誠君子,卻也如此奸詐,半真半假,若有其事一般!本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