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過香煙盒子的是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他身上穿著的搬運工人衣服看起來皺皺巴巴,充滿汗味。
不過看這家伙的皮膚卻顯得白白淨淨,並不像常年在碼頭風吹日曬討生活的勞碌命。
不過這人很上道,就是遞過來的這包煙檔次太低了一點。
盒子皺皺巴巴,不知道被男人在口袋里來回揣了多少次。
遞到嘴邊的香煙,是男人之間的面子。
含住這根有些發軟的大前門,隨著老船員咬住煙嘴,男人很貼切的掏出一個打火機湊近距離替他點燃。
“老叔,听你口氣,難道是剛才那艘大船上下來的?
那艘船上可都是外國佬,咱們月光港碼頭雖說不缺國際貿易的貨,但跟船打包這麼多老外一起過來的,還真是稀罕。
我就喜歡沒事听听這些國際八卦。
閑著也是閑著,老叔嘮幾句唄?”
聲音有些煙嗓,楊治偽裝起搬運工人很像。
他滿臉淳樸的笑著,收回塑料打火機的時候會趁勢用袖口,蹭了蹭臉上汗珠,將臉頰蹭的有些髒兮兮。
此時此刻,從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此人就是吳州,掌控御盾護衛集團公司的大佬。
嘴里叼著這根點燃的大前門香煙,老船員很是舒暢的用鼻孔吐出兩�煙圈。
隨著煙圈,緩緩散開。
他一口氣抽完小半根,這才笑嘻嘻的對著楊治開口說道。
“還是咱們自己家的煙抽著帶勁,國外什麼牌子的煙絲抽著嗆人。
老弟,叫我一聲老魏就行。
我看你這模樣應該不僅僅是想要听八卦吧。
你這身氣質,細膩嫩肉的可不像是在碼頭上掙辛苦錢的命。
說句不好听的,咱當初也是運氣好,踫到了那艘船國內招人,遇到熟人給介紹了上去。
上面錢開的是夠意思,就是,就是都簽了什麼保密協議。
咱就是個賣力氣的粗人,什麼合同啊,文件啊都不懂。
不過听說人家外國佬,挺重視這玩意。
關于船上的事情,大多都不許透露。
老弟,你可別是什麼公司派過來竊取情報的,我看電視劇上都這麼演,那些玩商戰的心都黑。”
混跡大半輩子的老魏,也是個人老成精的角色。
他干這一行很多年了,雖然楊治偽裝的很像,但老魏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家伙身上沒有長年累月干苦力活的痕跡。
含笑著打趣了幾句。
老魏本想借著這個笑話,將話題翻篇。
波塞冬號這艘大船上,的確有過外聘的雇佣合同工。
當初在離航前,吳州港口這一塊就有中介公司,張羅著招牌經驗豐富的老船員和水手。
老魏托熟人關系,搶到了這筆報酬豐富的好活。
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一艘豪華的大船,他們這些本土船員是通過中介公司的中轉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天才和波塞冬號踫頭。
簽了保密協議後,到這艘豪華大船上工作。
這次的經歷,足夠老魏回來吹噓。
但他心里還是忌憚,那些外國佬簽約的什麼保密協議。
據說,如果違約的話要賠付高額的違約金。
寒暄著想要扯開下一句話題,誰知道楊治突然點上一根大前門,自己猛抽了一大口。
他搖了搖頭,表情變得有些苦澀。
...............
“魏大哥果然眼光毒辣,要是有別的出路,誰願意在這里賣力氣干活呢。
說起來不怕你笑話,兄弟早些年也是有過公司的老板。
這不是,年景不好,又遇人不淑。
公司破產後欠了一屁股賬,家里的房子車子都被抵押了。
家里頭還有小孩,小孩上學的學費,生活費都不能斷。
能怎麼辦,這里還是有朋友介紹我過來的,因為能日結工資,給小孩多攢點錢。
這里白天下班了,晚上我還得去夜市幫工,能多賺點就多賺點。
我以前做過生意,所以知道這些貿易交易有多來錢。
在這里干活,也是想踫踫運氣,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商機能東山再起。
那些老外啊,一個個都富得流油。
如果能搭上線,做什麼生意都一本萬利,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一年就翻身了。
這麼大的一艘船,國外那些大公司都沒有這個底氣買下。
我推測應該是某個私人富豪的,那種人最不缺的就是錢。
有保密協議的話,那就算了,大家都是討生活的,誰也不難為誰。
不過魏大哥運氣好啊,像是這種富豪的生意,等到這次貨運結束他肯定還會給你們包個私人紅包,那數目可不會小 。”
借著一根香煙的功夫,楊治的臉上露出滿面的愁容。
他嘆了口氣,似乎想要在這短短的幾句話里將一肚子的苦水全部倒出。
听著楊治短短幾句,講述著一場驚心動魄的故事。
同為男人的老魏,很是理解的抽完手上夾著的大前門,拍了拍他的肩膀。
似乎眼神里出現了糾結,但楊治這番話確確實實戳到了老魏的心扉。
誰家都是有娃的人。
況且,這小子這麼實誠,也不是個裝人。
老魏還是很受用楊治的虛捧,證實自己的眼光沒有錯。
他就說嘛,月光港碼頭搬運卸貨是個賣力氣的辛苦活,這里干活的只有底下進來打工,沒啥文化的糙漢子,或者是想要開實習證明的年輕大學生。
楊治身上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受這個罪的人。
這年頭啊,誰都不好過。
公司破產,為了家里小孩來這里賺點日薪工資,還時時刻刻想著東山再起。
所以說,怪不得人家有錢人有錢 。
嘆了口氣,老魏轉著脖子,四下打量了一圈。
隨後,他沖著楊治使了個眼色。
“成啊,楊老弟看樣子也是實在人。
家里都是有小孩的,老哥理解。
說實在的那啥子保密協議,咱們是不懂,嘴巴長自己身上,這看見的,摸到的還不能隨意嘮嗑嘛,我就不信那群老外能在我身上裝竊听器。
老弟看著就有富貴像,你這樣的人遲早能再混起來。
不過啊,听老哥一句話。
最好不要踫那艘外國佬的船,那船上.........邪氣.............”
跟著老魏挪步到吸煙亭的位置,楊治很速度的又給老魏上了根煙。
夾著香煙,老魏終究逃脫不了東方人好八卦的脾氣。
區區保密協議,又豈能攻破村頭情報組織的窺探。
有了煙,故事也就來了。
老魏的臉上說起那艘大船,眼神里就泛起了一絲絲愁容。
他對于楊治想要和那艘船上的外國佬搭線,充滿了排斥。
听著老魏的話,楊治皺了皺眉頭。
他也續上一根煙,陪著老魏嘮嗑。
“邪氣?
魏老哥還信這玩意,如果是咱們自家人的船出海,說是有什麼講究倒也是老規矩。
外國佬的船出海,難不成也能踫到髒東西?”
感受到自己似乎觸踫到了什麼核心機密,楊治不動聲色的將話題引導了出來。
老魏到底是實在人,他吞下一口煙霧,開口說道。
“我就和你一個人說啊,這事可千萬不能被第三人知道。
咱們簽了保密協議,不讓透露太多。
我看楊老弟也不容易,所以勸你幾句,和你說點模糊的倒也沒啥。
那艘船啊,似乎是出遠洋捕撈的,這次的航行日期有三四個月。
其實一開始都沒啥,咱們這些人在船上也就是捕撈一些海洋生物。
上面的待遇和食堂,比國內一頂一的大船配置都要好,跟拿錢出去度假沒啥區別。
最初,咱們這些人都在慶幸。
這次賺大發了,等于是領錢出去度假,外國佬不會做生意。
結果就在一個月前,這艘船在深海區域。
咱也不知道是哪個海區,總之就是很深,很遠的海域。
那天晚上遇到了罕見的暴風雨。
那場風暴 ,說是媽祖娘娘生氣了都不足為過,海浪高到都能把咱們這臨港的客船打翻。
我們這些外聘過來的船員,跟著捕撈船出去過一趟。
這些外國佬似乎是在深海里捕到了什麼大家伙,我跟船這麼久,捕過大魚的有不少,但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海貨。
外國佬們用防雨布蓋著,但大小也足夠鋪滿一艘客船的甲板。
乖乖 ,怕是深海里面的鯨魚都比不上那頭大家伙。”
話匣子一打開,老魏說的簡直是吐沫橫飛。
他回憶起那晚暴風雨之夜,捕撈船運回來的大家伙,直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波塞冬號上發生的一切,簡直勝過一場電影大片。
听著老魏的描述,楊治笑了笑。
“大魚?
深海區域有些鯨魚的體型,的確巨大,說不定這是艘國外的科研船,專門研究海洋生物的。
捕到一頭罕見的海洋生物而已,又什麼邪性的。”
看著楊治不太信,老魏搖了搖頭。
他一把扔掉手指上夾的煙頭,用腳踩滅,踩的火星飛濺。
“不,不一樣。
外國佬們捕捉大魚倒是不奇怪,怪就怪在,這頭大家伙捕撈上船的第二天,咱們這一批人里有一半出現了幻听,而且幻听的聲音越來越嚴重。
老哥我也偶爾听過那種聲音,很怪異。
每次到了深夜,入夢的時候我們都會听到。
像是,像是大海深處傳來的心跳聲。
這種聲音很無序,雜音也很多,像是某種呼喚聲。
听到這聲音的家伙,精神逐漸開始抑郁,疲勞,睡不好覺。
船上有老一輩的說,那天晚上捕撈的大家伙,很有可能是某片海域的守護神。
這艘船犯了忌諱,他們將那片海域的神狩獵了。
我們這些人是受到了神明的詛咒,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深夜幻听到心跳聲的形象。
說那是神明的警告和悲鳴,怪滲人的。
反正老哥我信媽祖的,今天領了工資我就找個廟好好燒柱高香,拜拜媽祖娘娘。
有媽祖保佑,什麼邪性的玩意都不頂用。
楊老弟啊,總之你最好不要和那艘船搭上關系。
邪性的很,能避就避。
等領了今天的工錢,老哥我看回老家嘍。
好久沒見家里的娃,我兩個孫子都上小學了,這次回去給他們買小天才電話手表,城里小孩都戴這個,家里娃娃嚷嚷著要了好久。”
談及家里的孩子,老魏的臉上露出淳樸的笑容。
他沒有透露太多的消息,但楊治根據他說的這些話隱約推斷出了什麼來。
難怪,難怪這批貨的貨運單報酬會這麼高。
這艘捕撈船去捕撈的根本不是什麼罕見的海洋生物,而是涉及遺具和鬼神的某種存在。
默默抽完手上的香煙,楊治拍了拍老魏肩膀。
“多謝魏老哥了,這艘外國的船這麼听起來怪滲人的。
算了,咱們不打外國佬的心思。
祝老哥今天結了工錢,早點回去一家團聚。”
...............
摸清了部分底細,楊治微微一笑。
他和老魏揚手道別之後,快步離開這個港灣卸貨的區域。
路上扯掉身上穿著的工作服,扔掉安全頭盔,迎著停車區那輛奔馳商務車,兩名保鏢看見楊治的身影後,很是專業的小跑過來。
替他換上那套昂貴的西裝,大步走到車門的時候,楊治重新戴上那副眼楮。
他用發膠噴霧,重新抓起了發型後。
那個冷酷,斯文的商業大佬重新回來。
“楊總,您這次去摸到什麼了?
這門生意,有問題?”
看見躺回後座的楊治,臉上心事重重的模樣。
司機貼心的遞過一瓶冰鎮礦泉水,他試探的問了一句。
楊總的老習慣,身邊人都清楚。
每次在接手這種生意的時候,他都要喬裝去附近打探和這門生意有關的消息,不管能否打探到情報,這一趟是必須要去。
關于自家老板謹慎的習慣,心腹們也都清楚。
但是看他此刻滿臉凝重的表情,司機猜測,或許這門生意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听著問話,如果是別人問這種事情或許有些越線。
但司機是自己的心腹,屬于自家派系。
擰開礦泉水猛地灌了一口氣,感受著車內的空調冷氣,楊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
他側了側頭顱,凝望著車窗外的港灣區。
“呵,和那種東西沾上的貨哪一次沒有問題?
這次的貨,或許........很邪性。”
心里有著自己的考慮,听到楊治的話,司機開口問道。
“那,楊總,今天的生意我們要推掉嗎?”
御盾護衛集團公司,接手的生意很多。
涉及遺具和鬼神的單子,最重要的還是安全性。
搖了搖頭,回拒了司機的體溫。
楊治冷酷的笑了笑。
“推掉?
大老板交代的生意,硬著頭皮也得做。
再說了,這筆單子這麼大的利潤,再邪性也得吃下去。他們開的可是三千萬,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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