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李元揣著緊張來到了山洞,取出了地火劍,三面火色旗幟,以及一些提前準備好的鑄造工具。
如今鑄造兵器,他已經不需要使用熔爐和模具了。
前者,他只要以金身捧著材料,低頭噴火即可;後者,他自己的力量依然能夠控制。
只不過,他真的很緊張。
聖火宮傳承了成千上萬年的地火劍能簡單麼?
這玩意兒,搞不好也不是那魏火聖的,而是一脈傳下的。
他這麼粗暴地直接重融,完全是暴殄天物。
可地火劍,是拿不出去的,只要他拿著地火劍,便會極其迅速的成為“東海仙域”的攻擊目標。
所以,地火劍必須得融了,然後重鑄成其他兵器。
若是時間充足,條件允許,李元還是會先去了解並學習三品的鑄造法門。
但現在,並不行。
當然,除了這個還存在許多問題。
比如,天魂或者地魂能用兵器麼?
再比如他從前慢慢積蓄的那點兒源血早就沒了,如今他的血乃是“祖 ”和“枯火”于軀體里誕生的一種奇異血液,這血液還是遵循著原本的方式在運轉,可李元知道,這血和過去不同了。
那麼,問題來了,這樣的血還能鍛出兵器麼?
可總得試試。
畢竟,就算地火劍沒了,他還能去搶了那黃袍人的內甲不是。
如今,李元身體的構成頗為復雜,大體來說分三塊兒︰
【真身】︰枯火金身仙相;
【軀體】︰一座山;
【人體】︰因“人間變”“萬獸變”而存的血肉
從內而外則是【【【真身】軀體】人體】。
而真身中又是“陰•••【陽【陰】陽】•••陰”。
如今,他需要將【人體】中的血提出,將三品兵器熔化,再以【北斗錘】灌入最大限度的壽元,然後來造出一把“他自己也完全搞不清楚,但只知道應該不會弱”的兵器。
刷!
這片大陸于雲山道和伏江道交界的荒野無人區域,陡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出現後,放開感知,四處搜尋了一番,在確定周圍並不存在人後,他才站定到了一處溪流前。
溪流從西而來,想來也是西極冰川的凍水。
萬事俱備,李元再在腦海里復盤了一下流程,繼而深吸一口氣。
下一剎,一重熠熠生輝的百丈金身自他身後而出,掬捧著一把黑 的宛如煙囪般的怪劍。
金身臉龐湊近,深吸一口氣,周邊頓起旋風。
屏息,凝神,接著枯白的火向著怪劍吹了下去。
這一吹,怪劍居然沒有動靜,便是在烈火中也依然森冷無比。
要知道,這劍此時並沒有持劍者的力量,也未曾真正的啟動,而完全是靠著本身在承受。
李元有的是耐心,他繼續噴著火。
隨著時間流逝,怪劍總算有了一絲松動。
又逐漸地傳來輕微的“啪”聲。
黝黑的劍身上,終于顯出了一絲頭發粗細的裂縫。
一聲聲不敢置信的怪異吼叫從劍中傳來。
“松動了,總算松動了。走,我們快離開!”
“這都多少年了.”
“機不可失,我們一起出手,破開這縫隙。”
“走!!”
怪異聲響後,李元只見一團團扭曲的、陰暗的透明人影從裂縫里擠了出來,繼而恍如閃電爆射而出。
但這些透明人影才一出現,便看到那一抹希望的光明之外竟然湊著一張恐怖的巨臉。
枯色的火焰正籠罩在四周。
火?
它們並不怕。
然而,這並不是簡單的火,而是陽氣的凝聚。
頓時間,那一團團暴射而出的透明人影便如積雪入熱湯,瞬間發出“哧哧”的融化聲,很快便消失無蹤。
高溫的枯火成了它們的墓地。
但這些人影來的太凶猛,幾乎是一瞬間全部都爭先恐後地逃了出來,所以.它們全都融化了,消失無蹤,再無聲息。
李元默默看著,他知道,這些透明人影應該都是聖火宮的歷代宮主,他們走到了三品境界的門檻,卻又踏入了為他們編織的陷阱。
如今又在他的枯火下灰飛煙滅。
這感覺,讓他有一絲“成了大魔王”的念頭。
不過,他也不可能讓這些人逃出去,這些人在地火劍里被關押了不知多少年,性子早不知扭曲成什麼模樣了,人也極可能不是當初的人了。
而且他們沒有身體,李元也不知道他們這種形態能不能奪舍啥的,但與其放出來添加變數,不如當場就滅了。
隨著這些怪異叫聲的消失,原本只是一道裂縫的劍開始出現更多裂縫。
聲音連綿不斷,再接著那些裂縫的邊緣開始呈現熔融的狀態。
滴答滴答的未知金屬溶液化作了漆黑的液體。
李元熟練地控制著金屬溶液,然後讓它在金身手掌里變化成長刀的模樣。
他看準時機,體內數滴源血飛射而出,落到了刀身上,繼而抓起那柄北斗錘。
錘柄末端,那慘白的十指有如花開,抓在李元手臂,開始源源不斷地吸收壽元。
李元一錘子落下,先給了千年壽元探底。
卻听轟隆一聲。
陰陽虧空,天雷密布,地煞涌動。
雷漿于頭頂積蓄,藏在厚重鐵鍋般的蒼雲之後;
地煞如蝌蚪巡游,聚來蒼茫黃土的大地之下。
!!
李元感到完全沒到底,便再來了一錘子。
!
他一錘接著一錘。
千年壽元接著千年壽元,瘋狂涌入。
在捶打的時候,他已然感覺到這鬼手其實“並不老實”,又或者說凡人使用這北斗錘,本身就存在著極大的代價。
那就是折壽。
李元能感到,當千年壽元隨著鬼手流出時,他自身的壽元也在消失。
大約是流過千年壽元,自身會折壽百年。
然而,李元並不在乎壽元。
四周的陰陽虧空越發巨大,天穹的閃電已經變成了怪異的紅色,地下的煞氣也從“蝌蚪”化作了宛如“毒蛇”般的模樣。
紅電,蛇煞同時涌向這柄漆黑的刀。
李元感到極限到了,這把地火刀在容納了他萬年的壽元後,也已經到了某種極限。
他收起【北斗錘】,金身以手作錘,開始四處地夯砸。
刀身延展,逐漸成型,待到徹底落定,金身急忙將刀胚往旁邊的溪水里一放。
哧!
哧哧哧!!
整個溪水都沸騰起來,化作騰騰白霧。
李元上前,從水里取了刀胚,繼而快速配柄。
這柄是個普通材料,僅是某個六品妖獸硬角。
他敲敲打打,不一會兒就徹底完成了。
李元雙手捧起這把刀。
刀漆黑,但在刃處卻有些凶厲的灰色亂紋,看起來和原本的黑煙囪完全不同了。
李元抓起刀,感受了一下,然後他才舒了一口氣。
“居然成功了。”
這把刀和靈器一般,都受著他的控制。
李元迅速掃了一眼自己的數據。
沒變化。
想來是因為這把刀乃是聯在人魂之上的,而他人魂的力量目前似乎還未曾和天魂產生聯系,所以人魂的進步被更強大的天魂覆蓋了。
然後,他又感知起這把刀。
良久他露出古怪的神色。
通過血源的聯系,他已經感到了這把刀的能力。
這是一把真正的充滿了不詳的魔刀。
這把刀,殺人,也殺自己。
簡單來說︰在揮舞這把刀擊中敵人的時候,哪怕沒有出現傷口,只要觸踫便可以斬去敵人壽元。可無論斬去敵人多少壽元,使用者自己也會失去對應的壽元。
這是一把貪婪的刀。
原本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使用,可卻意外地成了非常適合李元的刀。
只不過,李元還是沒能理解,為什麼刀會鑄成這樣。
他的源血里藏了許多祖 的混亂,他灌入了壽元,地火刀原本關押了許多靈魂,天雷,地煞.
這些元素,是怎麼變成這種貪婪的?
按理說,這把刀應該同時具備很多特性才對。
除非是某一種特性徹底性地壓到了其他特性,那麼才會出現這種“單一性質”。
可是,他的特性之中並不存在“對壽元的貪婪”。
這是怎麼回事?
而就在這時,他听到刀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這尖叫聲並不顯露在外,而是直接從刀上傳來,進入了李元的腦海里。
但這種傳入,並不具備侵略性。
李元眯了眯眼,他在確定這聲音確實是從刀里傳來的之後,忽地想到了一種可能。
于是,他心中默道︰“原來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那女人沒有反應,卻在尖叫著︰“我要.我要我要!!”
“要什麼?”
“壽元!更多的壽元!給我,給我!!給我!!”
李元皺了皺眉,但還是抓起這把黑色長刀,刀刃輕貼肌膚,百年壽元隨之涌出,直接進入了刀中。
刀中傳來女人聲音。
“好舒服,好舒服”
這聲音慢慢平息,平緩下來。
李元道︰“可以好好說話了吧?”
女人道︰“你重鑄了地火劍。”
李元道︰“是。”
刀中沉默了下,女人道︰“他們都魂飛魄散了吧。”
李元道︰“你為什麼不逃?”
女人道︰“我逃不了。”
“為什麼逃不了?”
“我叫顏紅袖,曾是聖火宮的宮主,我也不知道現在過去多久了。”
女人緩緩道,“但是,我和他們不同,我不是為了突破三品無意間被囚入了地火劍,我是主動進來的。
因為,我在外面活不了。
只有成為器靈這種奇怪的生命,才能存在下去。”
“為什麼?”
“詛咒。”
顏紅袖道,“我無意間觸發了一個詛咒,那個詛咒非常恐怖,它不停地消抹著我的壽元。
而我剛好知道地火劍的真實情況,所以就選擇了進入地火劍以避禍。”
她深吸一口氣,忽地喚道︰“主人。”
這一刻,李元明白了︰看來造成這把刀最大特性的人不是他,而是這把刀里藏著的這個靈魂身上的詛咒。
他剛剛的鑄造,只是將這個靈魂的最大特性發揮了出來,同時又用源血將這把刀套牢,使得成為了他的私人物品。
只是,這詛咒何等可怕,居然壓下了他所有的特性。
李元問︰“哪兒來的詛咒?”
顏紅袖雜亂無序道︰“星空.璀璨的星空明媚的星空.星空很危險.不要說話,不要回應.我.我記不得了.”
她絮絮叨叨,越發凌亂。
李元打斷她,換了個問題︰“你既是器靈,有何用處?”
良久刀中那器靈才恢復了。
顏紅袖道︰“心意相通.正常器靈都呆呆傻傻,可我會遵從並理解您更復雜的指令。”
李元忽地將刀一拋,然後動著心念,而這把刀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飛折旋繞,無往不利。
在半空呼嘯幾圈後,又落定到了他巴掌心里。
這種靈活機動,是別的靈器根本不具備的。
李元又一甩手。
黑刀飛出,在他感知里于十余里大地上飛速掠旋,繼而又飛回。
“你既叫顏紅袖,那此刀便名紅袖刀。而你便叫小紅好了。”
“是主人。”
李元眯眼看著黑刀,女人的話他難辨真假,但此刀為他所鑄,又蘊他源血,便姑且先這麼著吧。
抬頭看看天色,已然呈暮,今天他這位內侍可是一天沒出現了。
略作思索,他手握“九道臨時巡令”飛快出現在了皇宮安神殿。
殿門關著,夕陽在外。
塌上,謝薇鬢發凌亂,正慵懶地側坐著,看到突然出現的李元,她才招招手道︰“可算來了。”
李元掃了一眼周邊。
謝薇柔柔糯糯道︰“還不是哀家沉湎男色,難以自拔,所以和你在塌上鬼混了一天.現在,宮里宮外怕是都知道你是本宮的禁臠了。
所以,之後哀家可以光明正大地養著你,本宮不讓你出門你便躹鷁A嗣擰! br />
李元道︰“如此一來,我想什麼時候出現就什麼時候出現,而只要我一出現,詩山白就會找我。”
“對。”
謝薇點點頭。
李元忽道︰“我在找黃袍人,但他消失了。”
謝薇略作思索,搖了搖頭,道︰“他叫山先生,來過兩次,但我對他絲毫不了解。”
李元道︰“他躲起來了。”
謝薇道︰“現在你能對付他麼?”
“可以一試。”李元道。
謝薇眼中閃過幾抹光華以及仇恨之色,然後道︰“那我幫你引他出來,他才是我謝家的大仇人,也是哀家意圖削藩的最大阻礙。”
李元問︰“怎麼引?”
謝薇長腿舒展,綢裙輕覆,她托腮,神色一變,媚眼如絲,柔聲道︰“小信子,到塌上來,哀家在你耳邊告訴你.”
此刻。
一處遠離所有門扉的暗室之中。
黃袍人正枯坐著。
直到此時此刻,他還沉浸于那一場大戰里。
他消耗了一顆上品天火靈石,一顆上品地煞靈石,以及許許多多的中品靈石,這才勉強擋下了那來自西極的怪物的襲擊。
那怪物的力量簡直深不見底,黃袍人如今是絲毫不敢動,因為上一批“通過傳送陣送來的靈石”已經在那一次大戰里被他消耗了個七七八八了。
而傳送陣破舊,每次只能運一點兒東西不說,運完之後,還需要再隔至少數十年才能動用。
如今最好的,最隱蔽的方式便是通過凡人的船只運輸。
而黃袍人正在等這樣的運輸。
若在仙域,他能很快獲得自己需要的東西,可在這片大地上,他連飛都做不到,更別說其他了。
此時,他眼前的每一扇門都好像是一道通向那怪物的通道。
只要他敢走過去,那便可能去到那怪物面前。
“那種層次的火,那怪物是如何融合的?”
“融合了那般的火,豈不是怎麼消耗都消耗不盡?”
“西極的神靈,真的如此恐怖嗎?”
黃袍人有些驚疑不定。
他此時的反應,是遠在李元意料之外的。
李元以為對方常態化的力量,對方其實是消耗了許多珍稀資源才做到的。
而現在,這資源沒了,黃袍人自然不敢亂動了。
但他不敢動,李元卻已經鑄了新裝備,準備重新來找他了。
小半個月後。
詩山白怒氣匆匆地走向皇宮,然後在稍作稟報後便來到了安神殿。
他一抬頭,卻見端莊美艷的太後正和那高大俊俏的內侍湊在一起。
詩山白掃了一眼內侍。
內侍隱晦地點了點頭,顯出恭順。
詩山白這才看向謝薇道︰“太後,高開平的人為什麼將殮衣齋的口子封起來了?
那口子封了,我們的人入不了其中,殮衣齋便無法融合新的鬼域。
新的肉田也無法產生,我們的力量就會被削弱,而那些敵對太後,敵對天子的賊人卻會此消彼長啊!”
他說罷,又對那名為常信的內侍使了個眼色。
“常信”忙跟著道︰“是呀,太後,這可怎麼辦呢?”
太後听著詩山白的話沒什麼反應,但听到身側俊俏內侍的,這才道︰“小信子,哀家也沒辦法。
這一次,不僅是高將軍動手了,就連魚統領也暗中出動了呀。
你說,哀家有什麼辦法?”
“常信”面露氣憤道︰“高將軍,魚統領,他們兩位都跑去了玉麟山旁的寒風谷,都堵在那兒。這這不是要擋了太後的道嗎?”
啪!!
太後聞言,忽地重重拍了一下旁邊的茶盞,道︰“小信子,哀家讓你說話了嗎?”
俊俏內侍露出慌張,急忙道︰“這些,不是您才和我”
“夠了!”
太後俏臉含霜。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常信”急忙討饒。
而一旁的詩山白則是暗暗欣慰,果然在太後身邊埋下這麼一顆重要棋子是極對的,常信這是在給他傳遞消息呢。
果然,枕邊人就是容易套消息。
不知道端莊的太後在塌上是什麼模樣。
他心里居然生出了一點嫉妒,他嫉妒這內侍。
不過,這內侍就是他的狗,等到單獨相處時,他一定要讓著狗跪著叫兩聲。
但現在,他卻已經收到了重要情報︰高開平,魚腸,這兩人如今都在玉麟山寒風谷。
這兩位是山先生真正的敵人,平日里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難捉的很,如今湊到一起.未必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只要斬了他們,便是斬碎了平衡,從今以後,太後再沒什麼力量可以與他們抗衡。
此時,太後道︰“詩堂主,哀家乏了,你先下去吧。”
“是,太後。”
詩山白一抱拳,轉身離去。
他才一走,正瑟瑟縮縮站著的內侍便高喊道︰“娘娘,小的錯了,小的錯了。”
謝薇重重砸碎手中的名貴瓷器,熱騰騰的新茶灑了一地,她媚眼含笑,但卻用冰冷的聲音道︰“那你就罰你給哀家揉腿,哀家不說停,你便不許停。”
遠去的詩山白皺起眉頭,冷哼了聲,又快步離去。
他心里對那條狗越發嫉妒。
他對太後一直畢恭畢敬,以禮相待,可謂君子之交,可沒想到太後居然被一個遠不如他的內侍給拱了。
想起兩人在塌上的交纏,他妒火漸生,恨不得立刻將那內侍叫到面前,狠狠教訓他一頓。
但大局為重,詩山白還是很快走出了皇宮,然後去尋山先生了。
他知道山先生躲了起來。
可此時此刻,若是山先生能出手,將高開平和魚腸滅殺,那整個玉京的大局都會發生改變。
詩山白漸去漸遠。
安神殿里,也有宮女來清掃過,如今大門又重新關上。
但門里,卻再也沒有李元在了。
謝薇一個人躺在塌上,而枕側還堆了不少奏折,她隨意拿出一本,卻又有些擔憂地看向遠方。
她身側的被褥微微鼓著,其中放著一個長匣,匣口微開如小門,而“門”後則是一把怪異的黑刀。
謝薇看向那黑刀。
黑刀散發著難以想象的危險氣息,便是隔著距離和長匣,也能感到這是一把凡人絕對不能觸及的魔刀。
謝薇凝視著這把刀,看了一會兒,她忽地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為誰擔心
嗡.
嗡嗡
羽翼輕微的撲動,在空氣里響著,微不可查。
小蟲子飛的很高,卻又遠遠地吊在詩山白身後。
幻身術的施展,使得小蟲子根本不可能被察覺,至少不可能被詩山白察覺。
一人一蟲七繞八折,在一個多時辰後,這才來到了一處安靜的宅院。
宅院從外看著正常,但內里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
詩山白入院的方式也很獨特。
他不是從大門走的,而是翻牆而入。
牆後,院里有兩排老樹,樹木盡頭是一間足夠大的屋子。
這屋子之前或許是作武館教學之用,只不過如今廢棄了,這才成了私人宅院。
但宅院主人並沒有過多改造,所以這大屋子里應該有著足夠寬敞的、離門很遠的空地。
詩山白踏步而近,停在門前,恭敬地匯報道︰“啟稟先生,玉京有于我等有利的事發生。”
屋里傳來聲音︰“說。”
詩山白道︰“高開平,魚腸,這兩位英靈似是察覺了不對,他們為了封鎖殮衣齋,如今都在玉麟山寒風谷。”
屋里聲音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詩山白道︰“屬下在太後身旁安插了一個絕對可靠的暗子,這消息是那個暗子秘密告知的。”
屋里聲音道︰“世上沒有絕對可靠。”
詩山白自信道︰“啟稟山先生,那暗子只是七品,他被我上了人皮手銬。
人會說謊,但惡鬼不會。
惡鬼的道具.永遠有效。”
話音才落,詩山白忽地感到有些不對勁,因為他身後在發光,發熱。
刺目的金色讓原本就炎熱的夏日空氣變得扭曲起來,而他頭頂之上,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陰影陡然投落,讓整個宅院迅速變得暗淡。
可怕的壓迫力令院內兩排老樹如遭颶風,狂躁不安地亂舞起來,樹葉“刷刷”亂飛,但才到半空又毫無征兆地燃燒起來。
詩山白緩緩側頭,他瞳孔里映入一個恐怖的金身巨人,巨人神色木然卻又邪惡,而之後則是一道看不清的神秘身影。
那身影雙手慘白,而右手則正從虛空中抽出一把漆黑的刀。
轟!!
下一剎,金身巨人抬手直往地面轟去。
掌未臨,整個屋舍的瓦片便“ ”地炸爆。
屋脊一塌,露出內里端坐黃袍人驚詫的臉龐。
而金身巨人卻在獰笑。
驚詫,獰笑,一閃而過。
那巴掌毫不留情地夯落,而在巴掌手臂肩膀延伸的黃金嘴唇處,一股旋風正在凝聚,那是恐怖的枯火。
山先生毫無猶豫,直接開逃。
他身形陡然一沉,沒入土中。
他雖然不能飛,但因為掌控了某些土類相關技能的原因,而能夠通過地面進行小範圍的遁移。
須臾間,他就挪到了兩三里之外。
但因為這里過于偏僻,便是兩三里卻還不是鬧市。
而他才一出現,高空的“壓縮火彈”就陡然落下。
山先生根本來不及再度使用“土遁”,他只能一拍地面,飛速掠向火的邊緣,同時雙袖一抖,揮出三面土色旗幟。
旗幟“嗚嗚”旋繞,很快撐開一個氣罩,讓他堪堪躲避過火流的沖擊。
這期間,他想繼續土遁,只可惜他腳下的每一處地面看似還是土,但實則已被枯火淹沒,而形成了焦炭般的粉塵渣滓。
戰斗又進入到了“拼消耗”的環節。
山先生瘋狂奔跑,而在高處,那金身巨人居高臨下,張口噴出錐狀高溫枯火。
山先生跑哪兒,枯火就跟哪兒。
同時,金身巨人也開始挪動腳步。
而似乎是察覺到了腳下還有一只在快速掠動的螞蟻,金身巨人邁開腳,狠狠往下一踩。
詩山白頓時沐浴在這一下踩踏的枯火之中,他周身閃過一重重光華,許許多多的崩裂碎響不絕于耳,那是他身上的靈器在炸開。
但雙方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只是這一腳,詩山白的底牌就已耗盡,然後整個人沐浴在火里,不甘而又無力地伸手朝向天空,卻又旋即化作了枯骨,繼而灰飛煙滅。
而另一邊,山先生也已經察覺自己的處境越來越不妙了。
他想往人多的地方逃,然後若是這怪物繼續殺人,那麼定然會成為整個皇都的公敵,到時候會有大量軍隊前來,而那些軍隊會幫他抵擋一下。
“該死!”
山先生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他已經足夠謹慎了,卻還是會被這怪物尋上門來。
最近月余一來,詩山白就找了他這一次。而且詩山白為人謹慎,也絕對是做好了萬無一失的準備這才來此的,為什麼.為什麼就連這樣都會被發現?!
李元身形飛高。
黃金巨人恍恍惚惚,縹縹緲緲,枯火烈焰,熊熊焚燒。
而他則已經飛到了黃金巨人的眉心,安靜地注視著那在地面亂竄狂逃的黃袍人,然後則是祭出了紅袖刀。
黑刀嗡嗡,浮于枯火之上。
因其誕生于枯火,又受李元源血,即便在這高溫下,卻依然無恙。
李元雙指一點,黑刀射出,一掠數里,直斬山先生。
山先生看有刀至,也不管不問,繼續操縱旗幟,以維持消耗。
黑刀沒入氣罩,森冷的氣息讓山先生愣了下。
而這一刻,李元腦海里忽地傳來小紅的尖叫。
“壽元,壽元,壽元!”
黑刀劇烈顫抖起來,好像聞到了血味兒的鯊魚。
“主人,給我壽元,求您了,求您了”
小紅發了瘋。
李元神色一動,遙遙揮刀,三千年壽元耗了出去。
許是未曾接觸,山先生倒是沒事兒,只是他的旗幟卻忽地開始變舊,亮澤飛快褪去,氣罩也一瞬間弱了下來。
金身巨人再吸一口氣,更猛烈的“壓縮火彈”噴射而下。
.
!!
氣罩碎了。
旗幟飛散。
黑刀烈火同時降在了山先生身上。
出人意料的是,黃袍人在這一刻忽然放棄了抵抗,在剛剛的對殺里,他其實已將最後的一批靈石用地差不多了,而現在他雖然還有那麼一兩顆,卻不足以改變局勢。
他干脆地丟開剩下的靈石,坦然站在火里,揚首微笑道︰“前輩手段,在下服了。
只是在下還有本命精血留藏宗中,前輩便是殺了我,過些年,我還會復活。”
李元沒說什麼,他將黑刀斬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年壽元,但他能以此黑刀斬出的最大壽元,便是一萬。
他折了一萬年,而對方也折了一萬年。
黃袍人瞬間枯萎,在火里燃盡,而在最後一刻,他忽有所感,猛然抬頭,眼中淡然化作無邊恐懼,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李元,顫抖著大喊道︰“不!不!!”
可太遲了
遙遠的東海,霧氣繚繞的玉台上,一滴精血迅速枯萎。
同時,在一處秘地,藏得嚴嚴實實的玉盒里,一滴飽滿晶瑩的血也在瞬間干癟卻听“ ”地一響,那血珠炸開,化作腐臭的黑水,再無半點生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