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唐年一路並行。
沒發生任何意外,也沒遭遇不開眼的盜匪,畢竟這種大雪封山的窮鄉僻壤,連人跡都罕至,哪兒來的盜匪?
山道之上,
冷風呼嘯,吹得耳膜嗡嗡而響;
白雪湍急如洋流,積雪過膝,腳印才踏過便旋即被風雪掩過。
峰回路轉,一路通幽。
許久後,父女倆登上了一處再無前路的絕巔。
唐年停下腳步,她身後的三個六品大塊頭也停下腳步,散發著可怕的威壓。
紅衣女叉腰,自然而然地摸出葫蘆,“啵”一聲挑開塞子,湊到嘴邊大口大口喝起來,喝著喝著雙頰便開始發紅,顯然這酒並不僅僅是純粹的烈酒,而是還添加了其他什麼東西。
畢竟,凡酒可沒辦法讓六品幾口下去就臉紅。
而此時,已經不用唐年多說,李元自己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這絕壁斷崖下的山坳里,正有一處有黑色白色構成的詭異黑市,半空里的雪花飄落到那片區域,竟都顯得有些失真,好似穿越前老式電視突然失了信號而顯出的滿屏“嘩嘩”黑白。
而黑市里,李元隱約還能見到青衣小販在推車,以及一個姿態極其古怪的凍僵白影在 地爬行。
那白影似乎不停地在尋找著“容身之所”。
它將自己埋入了一個大箱子里,又將箱子閉攏,然後就沒了動靜,而那箱子則開始凍僵,表面上浮出了一層怪異的幽藍冰凍,邊角處浮現出一些古怪的骨質物。
“原來冰棺竟是這麼形成的。”李元並不擔心,畢竟是自家鬼域嘛
唐年幽幽道︰“好像是個穿著單薄的人,在冰天雪地尋找棺材,可找不到棺材,它就把能埋入它的地方變成了棺材。”
“很形象。”李元贊道。
唐年道︰“而冰棺因為安葬過惡鬼,所以存在了可怕的詛咒。”
說著,她媚眼如絲地掃了眼李元,媚笑道︰“爹,喝酒麼?”
李元皺眉道︰“怎麼和爹用這個表情?”
唐年小聲道︰“酒里放藥了,什麼藥都放了,焚心花,觀音解衣草,相思果,斷腸木,絕情花呵呵,嗝
爹,你別怪我,傀儡術的世界太枯燥,太生冷,越往前越是感到麻木。
我陷在迷宮里,怎麼都看不到出路。
而我自己的心也開始變得麻木,開始失去方向,失去前進的熱情。
所以.我才要這些東西來刺激一下。”
她俏臉生霞,仰頭,眯眼,紅唇如火,微啟著哈出一口熱氣,媚聲道︰“多好呀~~一口酒,喜怒哀樂我都有,就連各種欲望都有,又有繼續探索的熱情了,嘻嘻嘻嘻。”
李元一把搶過葫蘆道︰“不喝這東西,就沒有了熱情麼?”
“沒有.”
唐年紅袖翩翩,雙手張開,好似大紅蝴蝶般,臉上帶著笑,嘴里喃喃著,“我試過很多遍了,這是最好的辦法,嘻嘻嘻好啦,老爹,娘和妹妹都在下面,你自己去吧。
對了,山的另一邊.開始生出厲害的肉田了呢。
隨著娘變強,那邊的肉田也會變得更厲害,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培養厲害的武者了呢。”
說罷,唐年好似個女瘋子般,輕盈轉身,甩著袖子,發著銀鈴般的笑,一下子躍到了半空,而其下兩個傀儡驟然身形凹陷,須臾間便從凹陷處變戲法般變出了個露天帶傘抬輦,輦上還配了個虎皮躺椅,剛好讓唐年于半空飛旋著落入其中。
“阿大,阿二,起~轎~啊哈哈哈哈~~”
尖笑聲響起。
紅衣妖女翹著長腿,陷入虎皮里,坐在傘下,一晃一晃.
但轎子沒能離開,李元拉住了轎子。
唐年又從不知哪兒摸出了新的酒葫蘆,大口大口地喝了幾口,然後道︰“老爹,我可不是小 那樣的乖乖女,從來都不是.你是了解我的就讓我這樣吧,我喜歡這樣。”
李元欲要再說,唐年迷離的雙目忽地有了那麼一瞬間的清醒和正色︰“爹,我已經長大了,讓我用我自己的方法生活,讓我走我自己選的路,好嗎?”
“那你也不能喝這種酒?”李元道。
唐年道︰“那我會痛不欲生。”
“你現在去哪兒?”
“回爹你去的那個小屋爹是不知道,那小屋外面看起來破,可地下卻是宮殿呢。
宮殿里住著的都是各大家族拜我為師的大小姐,她們有天賦,也不純粹是關系網。
要不要.我給爹找個小媽?嘻嘻嘻.”
啪!
一顆暴栗頓時下去。
“沒大沒小!”
“哎喲,疼呢。”
唐年抱著頭,妖氣地喊著。
李元看她這樣兒,知道她喝多了。
他剛剛抽空聞了一下,這酒葫蘆里的各種藥效真的很強,別的不說,單是那焚心花,他幾口灌下去也得暈。
李元無奈道︰“在我面前都喝,看來已經成習慣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少喝點。”
唐年甜甜道︰“好滴,老爹~~”
說罷,又媚里媚起地趴在虎皮里,正待離去,李元忽道︰“我之前去過你那邊,若是你弟子們問起來,就說是我是出雲商會的朋友,其他別多說。”
“好滴,老爹~
對了,爹,雖然你很快也會知道,但女兒還是提醒你一下。
在這里千萬不要讓自己陷入到某個封閉的環境里,否則那冰棺鬼就會跑過來,把你按入冰棺里。
所以,你瞧,女兒的坐輦都沒有頂,哈哈哈。”
說罷,唐年又翹腿,一邊晃邊飲酒,媚里媚氣、又似小孩子般地喊著︰“來,阿大,阿二,駕!哈哈哈哈哈!”
兩個六品傀儡頓時起轎,而傀儡唐仇則是隨在一旁,好似護衛。
李元掃過四“人”身側的數據。
唐年是“400~425”。
傀儡唐仇則從上次的“600~601”變成了“915~920”。
另外被唐年稱為阿大,阿二的傀儡,則分別是“605~610”以及“615~625”,相差不大。
顯然,唐年在報了仇,繼承了唐家遺產後,傀儡術又提升了許多。
不過見到義女的數據還算健康,李元也暫時安下心來。
他低頭看向山坳出的黑市鬼域,身形閃爍間,迅速攀岩而下,待到一處斜坡,直接滑行,掠入了黑市鬼域里。
他才進入鬼域,轉角處,一個面容慘白的青衣美婦便拉著個可愛的白衣少女從側邊走了出來。
“閻姐,小 !”
李元深吸一口氣,壓住激動的心情,快速走上去,抱住兩人。
“哭包兒呢?”小 問。
李元道︰“說來話長,爹慢慢給你們講。”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
少女拄著拐杖,肩頭蹲滿了烏鴉。
“小 ,爹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爹。我是世界上最想爹的人。”少女乖乖地昂著頭,笑的露出兩排可愛的牙。
李元愣了下,但這話沒毛病,因為閻娘子並不是人
“爹,看我的畫。”少女拉著李元的手往里跑,要給老爹展示她的作品,畢竟能看她畫的人很少很少。
李元隨著女兒,卻沒忘記拉著閻玉的手。
青衣美婦幽幽地隨李元飄去,然後一起參觀了她早看了不知多少遍的畫。
讓李元頗感意外的是,這些畫並不是兒童畫,而是“肖像畫”。
這些肖像里居然還有些李元認識的人,譬如“瑤玨”、“崔花陰”,還有“王嬸”、王嬸的兒子女兒,甚至是薛凝,李平安,還有李元他自己
若是這是自家鬼域,單單這一幕就足夠毛骨悚然了。
那一張張畫,被存放在黑市的一個大屋子里,掛滿了一整張白牆,好像個展覽壁。
“我說我孤獨,娘說可以畫畫。
只要把我喜歡的人畫出來,掛在牆上,我就可以天天看到,這樣就可以不孤獨了。”
可愛少女正色道。
李元問︰“要不要加入唐門?和你年年姐一起?”
小 垂首看著腳尖道︰“不喜歡太多人了,小 不喜歡。”
李元開始頭疼了。
這才三個孩子。
李平安一股中二男主範兒,唐年一副妖女魔女範兒,而小 居然還社恐
旁邊,閻玉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相公就別多想了。”
李元嘆著氣,拉著她的手坐到一邊,道︰“你是不知道平安啊.我來和你們說說吧。”
隨後,他開始把他在神木殿經歷的事,還有李平安的表現、性格,一一說來。
小 听著听著,忽地就爆發出和周圍氛圍格格不入的歡快笑聲,笑完了繼續听李元講。
等李元講到李平安有一次打急了居然還自稱“李大爺”的時候,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然後用可愛的聲音道︰“我也想虐弟弟。”
這莫名其妙得出的結論,讓李元無語了半晌,“你弟弟很強的好吧?融會貫通,周身後天痕跡盡去,一切歸返先天影血,只需本能就可以分身。”
“分身又怎麼樣?”小 奶氣地“哼”了聲,抓著拐杖“啪啪”地亂敲,不一會兒功夫,整個屋子外面就都被黑色烏鴉包裹了,僅剩的光也不見了,而每一只烏鴉的身側都飄著“99~100”的數據。
李元評價道︰“勝在量多,但不夠.”
小 苦惱道︰“打不過呀那怎麼辦,我也想虐弟弟。”
而就在這時,李元忽地感到閻玉拉了拉他的手,似乎是想避開女兒和他說什麼事,又似乎是不希望他在這個問題上深入。
李元道︰“不講弟弟了,我和你說說你的瑤姨吧,瑤姨現在可不是丫鬟了”
許久後.
深夜。
夫妻久違地靠在了一起,從對方身上汲取著和自己截然相反的氣息。
李元感覺自己抱著一塊冰雕,而冰雕的每一次伸手都會讓他肌膚生出一種被寒冰貼滑過的感覺。
他湊到青衣美婦耳畔,輕聲道︰“閻姐,我想和你~~”
“好~”
“討厭。”閻娘子聲音里竟然帶上了一點點溫度,她想起這似乎是她和李元第一次歡好時說的話,而李元此時此刻居然還給了她,算是不錯的調趣了。
火熱和冰滑宛如陰陽二氣的交融,纏首交尾,似黑白雙魚悠哉游哉,一切生命皆從此間誕生、游出.
這令兩人都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之感。
李元感到心底的燥熱在越發平息。
閻玉也感到“人性”再重新佔據上風。
這使得兩人越發渴望。
黑市里,建築、床榻皆是陰氣構成,所以不會響。
所以,久違的夫妻可以將久思的貪婪發泄殆盡。
許久
又許久.
嬌小的閻娘子停止了動靜,她宛如一只冰冷的小鳥蜷縮在李元火熱的懷里,嘴邊說著枕邊話。
“有沒有尸臭?”
“沒有,閻姐身上很香。”
“辛苦相公了。”
“說什麼呢。”李元緊了緊懷抱,抬手點了點閻娘子的額頭。
就算懷里這位已經變成頭帶血色問號的大佬了,兩人的相處模式並沒有變化。
“白天的時候,你想和我說什麼?”
“你不能刺激小 。”
“刺激?”
“嗯”小鳥依人的閻玉點點頭,下巴恰好點在李元左胸肌上,冰冰涼涼的。
“小 因為是玉骸的緣故,天生就不能修行武道功法。
她瘦瘦弱弱的,我擔心活不了多久。
固然,行骸也存在一定的延壽之法,可讓小 去行骸的世界里廝混,終究風險太大。
所以,我想了好久,才想了個法子”
“什麼法子?”
“小 比較特殊,她和鳳兒存在一定的聯系,我可以嘗試著將她融入黑市鬼域。
此間陰氣有一部分是通向鳳兒的,那麼這些陰氣就也可以通過鳳兒與小 的聯系而通向小 。
只要小 連上了陰氣,那之後這鬼域不滅,她便不滅.
雖然,她要和我一樣,永遠被困在鬼域或者鬼街。
可這總比她死去好。
而且,小 也不喜歡熱鬧。
所以,我和她說了這個主意後,她就要我立刻動手。
我拒絕了,我希望她能活到老,品嘗到人間的熱鬧等到她壽元不多的時候,我再動手。
可你若刺激她,她就會又想著我融合她,因為只要她融合入鬼域了,她肯定會變強。”
李元沉思良久,問︰“可是,閻姐,你怎麼維持她的人性?”
閻娘子纏著他,幽幽道︰“不朽墓地。”
這四個字讓李元頓時生出一種熟悉之感。
他記憶本就極好,略一思索便想起來了。
他在神木殿藤閣的《冰河緣記》里見到過這個詞。
那是冰族的喪葬文化。
書上說,“不朽墓地”里沒有神靈,怪物,只是足夠冷,冷到能夠將靈魂都凍結。
冰族人會在某個時間去往“不朽墓地”,然後敞開身心,用舒服的姿勢讓自己凍僵,以保存肉體和靈魂。
然後等待他們古老的預言————當陽光重臨永夜凍土,沉湎于此者會被喚醒,在未來獲得新生。
李元直接就說了。
閻玉听罷道︰“那倒是和我這邊的信息合起來了。
我是從冰棺鬼那里知道不朽墓地的。
我想如果能探查到這不朽墓地的秘密,到時候我再融合小 時,就可以將小 提前放入那能凍結靈魂和肉體的墓地,然後再進行.
我只需要讓這里的陰氣,通過鳳兒和小 聯系起來就可以了,而小 因為受到了不朽墓地的保護,便不會出事。
鬼不會說謊,而鬼也不會有錯誤的信息。
雖然很模糊,但不朽墓地確實是存在的,也確實有著這樣的作用。”
李元忽道︰“不止是小 ,薛凝也可以,我們認識的人都可以。”
“嗯?”
“我可以讓這些人暫時凍住,等我未來有力量了,再將他們喚醒。”李元忽地興奮起來,一時間他對這“不朽墓地”的探索欲上漲了起來。
“那你打算怎麼做?
在冰棺鬼的記憶里,西方是沒有太陽月亮,沒有肉田鬼域,只有冰雪的世界.”
“我先讓人,讓傀儡去探索,盡可能多地搜集信息。
而同時我可以提升境界,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再親自去那兒看看。”
“你找到契機了嗎?
我听說五品好像很難提升.”
“種子,應該快成熟了。”
“下雪了,雪是暖的。”
姑雪見伸手,五指張開輕輕接過一片雪花,感受著那溫暖的雪在掌心融化。
她的目光穿過五指,又照見了腰間的雙劍。
一把是青劍,這是共師的杰作,算得上不凡。
另一把是“日月當空”,這是
她閉上了眼。
因為,每當她五指撫摸過這把劍,她都能隱約感到那個男人好像就在她身邊,如此的真實,如此的不容置疑。
雖然他應該已經死了,但是,這把劍卻成了她和他之間精神的橋梁,哪怕一在人間一在陰間亦會如此。
“南地這麼亂,李元你應該沒能回的了家吧?”
她輕輕地嘆息了聲。
她不僅在嘆息,她還準備做點什麼。
所以,她在等人。
景如意靠著鬼劍,已經將戰線推入了伏江道,如今對方應該要派來重要人物了,很可能.她會遇到彭彌。
彭彌,一個初入四品的強者。
而她呢?
她被困在五品大圓滿很久了。
她清晰地知道在生死搏殺中,她才能變得完整,完成祖化,踏入第四境。
姑雪見長腿玉立,雪頸的領口被暖風吹開,顯出雪膩的肌膚,青絲三千亦被吹起,輕舞飛揚。
而就在這時,遠處忽地傳來動靜,數道流光飛落到了中軍營帳。
緊接著,一股強烈的能量沖突爆發而起。
一陣激烈交鋒後,那刀劍踫撞之聲戛然而止,好似是分出了勝負.
可下一剎,遠處的天穹變綠了,雪花也變綠了。
一股令人頭暈目眩的扭曲的綠色在遠處撐開。
“毒域。
彭彌。”
姑雪見等的人到了。
她長腿一並,微踏虛空,然後用並不花哨、卻很迅速地姿勢飛向那毒域撐開的方向。
此時,
中軍營地里一片混亂,連營數里,各處皆在爆發大戰。
兵對兵,將對將,王對王.
而景如意卻很不順,他手握怪刀在拼死作戰,一個個高手因毒倒地,卻又被某種力量召喚而起,環繞在景如意身周為他戰斗。
高處,笑容滿面的男子貓捉老鼠般饒有興趣地看著,道了句︰“是把很有趣的兵器,不愧是共浪死前所鑄。
怎麼樣?景如意,死在這兒太可惜了,不如加入我們,如何?”
“加入你們?”
“五行勢力早就腐朽不堪了,應該隨著舊的時代一起逝去,而你有把不錯的靈器,所以你可以選擇。”
“好,我加入。”
“這麼爽快,哈哈”
“只要你跪下,磕一百個響頭,我就可以考慮加入你們。”景如意一邊揮舞怪刀試圖沖出毒域,一邊惡狠狠道。
然而,彭彌並不生氣,道︰“看來,你對自己的刀很有信心啊.那要是我讓你看著它親眼被折斷,你會不會很開心?善哉善哉”
話音落下,彭彌也不親自出手,在他周身那一片虛空里就這麼地生出濃濃毒素,仔細看,那些毒素皆與他手中長刀有那麼一絲聯系.
“毒潮!”
彭彌隨手揮刀,一條條綠光灼灼的毒素波浪從他刀中生出,隨著他這一揮之力,卻未曾落向景如意,反倒是他周圍十余丈的空間從淡綠變得一片翠綠。
一切,皆在這加深的翠綠中被腐蝕。
岩石土壤,厚皮帳篷,帳篷前兵器架上擺放著的兵器,皆在“哧哧”腐蝕,化作焦炭。
景如意再不控制死尸抵擋,轉身就跑。
可他怎麼可能跑得過彭彌?
彭彌甚至不用出手,他只如閑庭信步,只需將景如意安置在他的毒域中,景如意就會很快地被腐蝕。
至于拼命,景如意也沒這本事,他唯一的生機便是逃。
五品的生命力極度強大,就算被高一層次的強者亂刀分尸,還存在一點兒生機,畢竟只要在關鍵時刻將心髒藏到了哪個地方,就可以慢慢兒活回來。
可若是被這毒域徹底腐蝕了,就算再強的生命力也沒用了。
這是專殺五品的毒域。
彭彌不緊不慢地跟著景如意,看著他掙扎,同時笑道︰“共浪在天之靈怕是會哭吧?你呀,辜負了他。
不過,不用擔心,很快我會把李元鑄的靈器也找過來,湊一對兒,擺在戰利品的架子上。”
毒域里,景如意終于無法承受,“啊啊”地慘叫起來,他的皮膚和血肉已經被腐蝕了,握刀的右手甚至有兩根手指已經被腐蝕成了白骨。
彭彌道︰“也可以給你個痛快的,告訴我,李元鑄的靈器給了誰?”
“誰?呵哈哈哈!”景如意瘋狂大笑。
而驟然間,高處的彭彌,還有那大笑的景如意都似有所感,側頭看向另一邊。
彭彌只看到一道璀璨的電光
那電光須臾之間就穿入了他的毒域,將他那翠綠的毒潮撕成兩半。
毒潮快速“愈合”,可哪比的上那電光的速度?
若是電光在毒潮中久耗,說不定電光會泯滅,可是.電光只是瞬入瞬出,快到毒潮根本無法發出它“持續性殺傷”的威力。
什麼!!
彭彌頭皮一麻,急忙揮刀格擋。
!
這笑容滿面的黑蓮教副教主居然被重重撞飛,轟然落地,在地面形成了個大坑。
坑上,煙塵滾滾,暖雪飛揚。
坑下,深土里,細碎的黑氣宛如狩獵長蛇攀游而來!
須臾間,一道黑氣就咬住了彭彌的腳踝。
下一剎,又幾道黑氣覆上他身體,欲往他體內鑽去。
彭彌只感一絲絲輕微的虛弱感傳來,他迅速掃了眼地面,在感知到地下還有許多黑氣在上涌時,他電射而起。
可才沖到半空,便見一道寒光又至。
左邊!
彭彌只覺左頰升騰,而果然,他周身毒域再度被電光撕開,他倉促揮刀!
!
彭彌再度被擊飛。
“四品!是青瀚城嗎?”
彭彌確認了對方境界,大喊著,但他看了眼周身還掛著的那些煞氣,皺眉道,“你不是青瀚城!誰?”
嗖嗖嗖!
嗖嗖!!
白影不答話,可速度極快,快到便是以景如意和彭彌也只能看到一重重幻景。
彭彌一咬牙,抓著刀上前與之廝殺起來。
許久又許久.
那人一直在和他勢均力敵。
這讓彭彌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因為對方好像在那他喂招。
“毒海!”
彭彌知道以對方速度自己逃不掉,他揮舞靈刀,周身的毒域越發森綠。
而就在這時,那白影又是以匪夷所思的雷光一閃。
雷光再度中分了毒域,又從另一頭穿出。
彭彌的反應速度何其之快,就在那寒光臨近時,他一個閃身,倉促避開。
可這一次,那雷光卻比之前要快了許多。
于是乎,他的左臉頰被留下了一道刀痕,熾熱的血正從其中流淌而出,就好像“沒有關緊的水龍頭滴答滴答下了兩三滴斷斷續續的血”.
可緊接著,那沒有關緊的水龍頭就換成了水管,繼而換成了高壓水管。
彭彌一個沒注意,臉頰上肌肉便如抖動的地毯般“咕嚕咕嚕”地翻滾了起來,嘴邊兒像煮沸水鍋的蓋子“嘟嘟嘟”地快速翻著,大量的血從他體內往外瘋涌,又飛速沖入毒域,卻又被毒域給腐蝕了。
可吸力卻未曾停歇。
而那白影再度掉頭,又是雷光一閃。
彭彌急忙去止傷口,以他的能耐,肌肉早就控制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想要封堵傷口還不容易?
可真封堵起來時,卻發現那傷口影血的流速極快.
他才封好,遠處的雷光就又到了面前。
“誰!”
“誰?!”
“誰!!!”
彭彌好像一個綠色的大卵殼懸浮在半空,而雷光則在這卵殼里來回穿梭,地上的景如意簡直看呆了。
那綠色毒域里不時還有靈器拋出,可無論什麼靈器,什麼法門,那白影俱以一劍破之.
叮!
叮!
一個又一個靈器被彈開。
甚至彭彌扔出的一朵黑蓮花瓣都被同樣彈開了。
同時,他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增加。
他必須傾盡全力地去讓傷口在產生時瞬間愈合,否則他的血就會往外流出。
逐漸的.
他不再控制更多的東西。
他只是專注地控制毒域和刀。
再逐漸的.
他連毒域都不控制了,因為毒域擋不住那雷光。
他開始全神貫注地逃跑,並且及時給傷口打補丁。
彭彌腦子已經懵了,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了多少傷口,也許是幾十,幾百,甚至幾千?
他拼命揮刀,拼命打補丁
可他卻逃不了,因為對方速度太快,快的離譜。
白影卻不急不緩地追著。
彭彌也終于利用間隙看清了對方,對方是神木殿副殿主姑雪見。
但姑雪見怎麼可能是他對手?
他瞳孔緊縮,一瞬間盯在了姑雪見手里的那把劍上。
那是一把什麼樣的劍?
魔劍?
神劍?
好似光明與黑夜輪回在一處,好似是神靈和魔鬼同時出現,好似天下靈器的巔峰,橫亙與絕巔,俯瞰蒼生臣下。
慢慢地,彭彌一個節奏沒緩過來,身後的某個傷口未曾來得及及時處理,那傷口里的血便化作了一道血流,往那黑白之劍而去。
雷光繼續閃動,在彭彌身上構出新的傷口。
越來越多的傷口的無法處理,越來越多的血流從彭彌體內流出。
這些血形成了一條條細長的觸手,交匯到那雷光之上,使得姑雪見面色越發紅潤,眼神越發明亮,氣勢越發可怕。
終于,彭彌不逃了,他瞬息轉向,落地,看向天空,道︰“放條生路,條件你提!”
姑雪見擺了擺手中劍︰“你不是在找李師的鑄兵給誰了麼?”
“不可能!這是李元的鑄兵?”
彭彌愣了。
他還以為是某個不知哪兒得來的異寶,至少是與大周武庫里藏著的寶貝類似級別的。
可大周武庫,天子咬死不開門。
“你殺我神木殿諸多五品,今日便是血債血償的時候了。”
姑雪見握劍,俯沖。
彭彌有苦難言。
四品的生命力相對五品又有了很大提升。
五品是心髒不滅就不會死,而四品.只要還有一滴血在,就可以重新復活。
然而,他面前這女人的劍居然吸血。
天下為什麼會有吸血劍?
彭彌無奈,只能繼續逃。
姑雪見則是繼續追去。
良久後.
彭彌已經成了血篩子,周身無數血流往姑雪見涌去,那些血粘稠至極,好似藕絲,在半空妖異無比。
彭彌狠狠看了一眼姑雪見,繼而整個兒直接炸開
一滴滴血往地面深處激射而去,還有的則破空飛落,鑽入了不遠處的岩石里,樹稍中
他想賭一把,借以脫身。
吸血也是存在範圍的,只要他的某一滴血逃過了,他就可以活下來。
可惜,姑雪見隨之落下,到處搜尋,將血吸的一干二淨,繼而抄起彭彌那柄翠綠的長刀,仔細看了看。
景如意跌跌撞撞地趕過來,恭敬道︰“參見姑殿主。”
姑雪見將刀隨手甩回,然後道︰“收藏好,帶回去。”
“那您呢?”
“我?”姑雪見仰頭道,“剛剛我擊殺彭彌,突然就入了四品。我覺得可以去南邊走一走,鞏固一下境界,順便幫李師在山寶縣立一個衣冠冢。就當他回鄉了。”
說罷,姑雪見驟地騰空飛起,開始快速斬殺入侵的敵人,隨著斬殺,艷麗鮮血如觸手從四面八方貫通向她,這讓她不知疲憊,越戰越強,比當初李元見時還要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