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天空像大海一樣，廣闊的大路上塵土飛揚，</br>穿森林過海洋來自各方，千萬個青年人歡聚一堂……”</br>配景音樂很低，正紅色的舞台，屏幕異常的大，最上方是一枚國徽，下面有一行大字︰青春之光，不負宜春—第十二屆杰出青年頒將典禮。</br>主持人聲情並茂︰</br>“下面，有請國家博物館客座館員、故宮博物院特聘顧問、文旅部文研中心特邀研究員，李定安先生上台領獎……”</br>屏幕上出現一張巨幅照片︰李定安穿著西裝，面帶微笑。</br>剎時，會場內出現一絲停頓。</br>“不是十大青年嗎，怎麼又冒出來一個？”</br>“剛剛那十位是本市杰出青年，這位是‘外省在宜杰出青年’！”</br>“有這個獎，感覺沒听過？”</br>“臨時加的！”</br>“還能這樣……他做什麼了？”</br>“在豐城建了一座博物館，公益旅游性質的，投資十幾個億！”</br>“厲害……別說市，省十大都夠了？”</br>“當然，听說已經報上去了，而且板上釘釘……”</br>隨著議論聲，李定安款款上台，會場內響起熱烈的掌聲。</br>“哪來的西裝，沒見李老師穿過？”</br>“前兩天陪他去買的！”</br>“挺上鏡的？”</br>“還行！”</br>兩人小聲說著話，旁邊傳來一道不怎麼和諧的聲音︰“油頭粉面，人模狗樣！”</br>陳靜姝和舒靜好轉過視線，張漢光一點都不在乎︰“我夸他呢！”</br>“嗯！”舒靜好輕輕點頭，“比你強點！”</br>啥意思，自己連狗都不如？</br>舒靜好，我看你是皮癢了？</br>正氣的不行，李定安也下了台，左手獎杯，右手一本紅彤彤的證書。</br>看樣子挺開心。</br>“一個臨時獎項，把你樂成這樣？”</br>“那你領過沒有？”李定安揚了揚證書和獎杯，“哪怕是臨時的？”</br>張漢光更郁悶了。</br>還獎狀，處分倒是一大堆？</br>“晚上我請客！”李定安坐在旁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想去哪？”</br>今天確實很開心，別管獎大獎小，總歸是獎對不對？</br>這只是其次，重要的是皆大歡喜，圓滿解決。</br>順便再感謝一下張漢光。</br>要不是他夸大其詞，說的天都要塌下來一樣，部委肯定不會那麼重視，吳湘和王永謙也不會雙管齊下，一個跑部委請求領導支持，一個跑省市，與各方協調。</br>也就更不會有跟組團似的，跑來給他坐鎮和把關的三位教授、以及何安邦，呂本之。</br>再之後，雖然不可能發生張漢光所說的“東西沒收人抓走”這樣的事情，但絕對會扯皮。</br>要問為什麼？</br>看看南昌的八大山人紀念館︰整個jx省攏共十一座一級博物館，除去軍事、革命性質的，還剩六家，八大紀念館佔其一。</br>而之初，除了八大故居青雲譜道觀這個噱頭之外，籌備組手里就只有那幅《個山小像》。</br>而現在呢？</br>同樣是道觀，同樣是八大故居，但在五言觀，八大山人和牛石慧的畫足足有二十一幅，還要加上一幅唐伯虎真跡、大明各代帝王神像與牌位、道佛巫三教傳承，更甚至是寶藏。</br>遑論朱氏宗廟、八大山人後裔、淨明道法統。</br>不論是哪一方面，都被史學家考證了無數遍，論斷為不存在的東西，突然就一起冒了出來？</br>要歷史有歷史，有故事有故事，有噱頭有噱頭，有獵奇有獵奇……稍稍宣傳一下，保準火爆全國。如果操作得當，豐城成為第二個淄博也並非不可能，而且熱度更為持久。</br>說句不夸張的話︰不管是法器、古玩，還是寶藏，但凡流出去一件，就是當地領導不稱職。</br>一著急，如果溝通不及時，難免會發生誤會。</br>但像現在，皆大觀喜︰哪怕是道觀里的一塊磚都姓李，就因為一件不少的留在了當地，當地反過來要感謝李定安。</br>當然，需要花的錢也不少︰既然是博物館，就不可能是一座小院子，前後左右四面全部都得買下來，還要重建、裝修。</br>除此外，還要建瓷器廠，要進設備、要請工人……不過不燒晉唐青瓷，改燒明朝貢瓷。</br>當地也不是一般的重視，要地給地，要人給人，甚至是要錢給錢，但統統被李定安拒絕了。</br>可以合作宣傳，甚至是建議一下也沒問題，但合作經營就算了。</br>不是有什麼想法，而是沒精力，更沒時間︰</br>省里指導你听不听，領導檢查你來不來？</br>市里也指導，你听不听，領導也來視察，那你來不來？</br>他完全能夠想像到時會是什麼樣︰應付不完的應酬開不完的會！</br>當然，該配合的肯定配合，也確實是公益性質，游客參觀不收門票，而且解說忒專業︰前期全是國博和故宮的講解員客串。</br>也有進項︰紀念品、旅游周邊，全由博物館館自行經營。</br>別小看這些東西賺錢的速度︰各省博物館都有文創產品，就一個公仔鑰匙扣，造形怪還賊拉丑，一件五十。</br>就一根普通的冰棍兒，上面拓個文物的圖樣，十五！</br>別嫌貴，吃的就是歷史，玩的就是情懷。</br>所以，沒道理制作精美的仿青花、仿貢瓷，國家美院、中央美院高材生精心臨摹八大、唐寅的丹青水墨，賣不過雪糕和鑰匙扣？</br>心中思緒翻飛，典禮也圓滿結束，隨著人流，四個人不緊不慢的往外走。</br>李定安挺開心，陳靜姝和舒靜好也有說有笑，唯有張漢光，愁眉苦臉，哀聲嘆氣。</br>原以為勢如破竹，摧枯拉朽，結果煮成了一鍋夾生飯︰听到李定安找到了寶藏，又知道都有什麼之後，湯玲當場就暈了過去。</br>等醒過來，精神就有點不對頭了。</br>交待的倒是挺利索，問什麼說什麼，但是問題又來了︰張漢光敢不敢信，敢不敢查。</br>不夸張，林子良算個屁？</br>比剛剛給他頒了證書又握了手的那位還要高兩級，還是常委，就問你怕不怕？</br>涉及到這個層次，犯罪集團的重心已經不是龍紋大缸、薄胎瓷、少賺多少錢和損失多少錢的問題，而是會不會被連鍋端。</br>這樣一來，李定安反倒成了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既便要對付，也不會是對付他。</br>比如張漢光這樣的，所以，他不發愁誰發愁？</br>“別操心案子了！”</br>李定安拍了拍張漢光的肩膀，“我覺得，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個！”</br>“你以為是演電影？”</br>“我說的不是人生安全……就你這性格，小辮子還這麼多，隨便揪住一條放大一下，就得被攆到哪個旮旯拐角看幾年水庫！”</br>“讓他來！”張漢光“呵”的一聲︰又皺起了眉頭，“你還待幾天？”</br>“兩三天吧，明天見一下設計師，最後敲定設計方案，然後報給相關部門審批，再請申處長協調一下安保工作，基本就能告一段落。”</br>“那什麼時候去廣東？”</br>“暫時不知道！”李定安發看了看陳靜姝，“保力先要做前期調研，有沒有必要去還不一定！”</br>“好，如果要去，一定通知我！”</br>“放心……嗯，你不吃飯了？”</br>“哪還能吃的下？”</br>張漢光搖搖頭，朝著陳靜姝和舒靜好揮了揮手，“走了！”</br>看著張漢光的背影，陳靜姝目露狐疑︰“他這案子，要查到什麼時候？”</br>“不知道……反正是越查越大，越查越難查！”</br>“那你是不是也越來越危險？”</br>“恰恰相反！”</br>李定安長聲一嘆，“現在最危險的是他！”</br>那就離他遠點……</br>陳靜姝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男人之間的感情，終究和女人不一樣。</br>李定安的心沒那麼細，猜不到她在想什麼，這會兒正在魂游天外︰挖了一座寶藏，金子銀子幾大箱，古董上百件，千萬級別的十多件，上億的都有，但反而更窮了？</br>不能賣，也舍不得買，甚至還得掏錢建館，擴大規模……少些也得上億。</br>這樣一來，研究室只能延期。</br>李如英同志要是知道了，怕是失望透頂……</br>暗暗感慨，手機響了兩下，拿出一看︰哈，說曹操曹操就到？</br>“爸……噢，奶奶？”</br>“小赤佬，會開完了吧，幾點的飛機，讓你爸去接你？”</br>“奶奶，今天回不去，還要兩天……真沒騙你，兩天，最多兩天，最遲後天，保證到……唉，謝謝奶奶……”</br>“怎麼了，家里有事？”</br>“也沒什麼事，奶奶說好幾個月不見想我了，讓我抽空回去一趟……哦，要不咱倆一塊回去？”</br>陳靜姝沒說話，只是瞪了他一眼。</br>“怎麼，不去？”</br>“你故意的，我明天的飛機！”</br>“哦，一忙就忘︰你和趙總明天要去佛山……”</br>其實他心里記得比誰都清楚。</br>陳靜姝真要去，他就得坐蠟。</br>這就是腳踩兩只船的下場……</br>……</br>太陽照在頭頂，熱浪縹縹緲緲，眼中的東西都變了形。</br>空氣中彌漫著鉛油的味道，踩著柏油小道，仿佛踩著地毯，綿綿軟軟，晃晃蕩蕩。</br>回頭一看，身後留下一排淺淺的腳印。</br>南方是悶，北方則是干，紫外線沒有一點遮擋，直戳戳的照射下來，在太陽下站的稍久一點，脖子里就會起一皮。</br>李定安付了車費，剛邁上台階，又怔了一下。</br>不遠處，雨棚下，靚麗的身影走了過來。</br>穿的很清涼︰淺色的連衣裙，裙擺垂在膝蓋的位置，頭發挽著髻，玉簪光潤，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br>“讓你在樓上等，怎麼下來了？”</br>“怕你找不到！”</br>怎麼可能？</br>于徽音抿著嘴，不緊不慢，走出了陰影︰“我幫你！”</br>“不用，就一點水果！”</br>李定安搖搖頭，兩人肩並肩，進了酒店大廳。</br>上周，央視《古韻新風》來清西陵取景，作為編導和副制片，甦秀要全程跟蹤指導。而作為助理兼學生，于徽音當然要跟組記錄。</br>來的第一天，她還去看了爺爺奶奶，把裴淑慎高興的一晚沒合眼，也擔心的一晚沒合眼。然後，幾乎是一天一個電話，催著讓李定安回來。</br>也確實得回來︰奶奶的生日快到了。</br>結果一拖再拖，就拖了整整一個星期。</br>“叔叔阿姨還好吧？”</br>“都挺好！”</br>“上次記得你說過，叔叔這個月就會調到京城？”</br>“快了，已經在交接，可能就一到兩個星期……嗯……”</br>于徽音拖長了音，有些難為情，“我媽媽還問過你！”</br>腦海中浮出江秀瑩的面孔，李定安笑了笑︰“沒敢承認？”</br>“承認了！”</br>“啊？”</br>李定安怔了一下，驚訝的看著于徽音，好像在說︰你膽子怎麼突然就這麼大了？</br>“但我沒敢說是你！”</br>也已經很不起了！</br>“別擔心，我肯定有辦法！”</br>“什麼？”</br>李定安呲著牙︰“生米煮成熟飯！”</br>臉紅了一下，于徽音在他肩上輕輕捶了一下。</br>……</br>劇組住在六樓，听說人很多，有二十多號。今天太熱，就沒有外出取景，算是放假。</br>甦秀也在。</br>既是前輩，又是于徽音的老師，于情于理，都要著重的邀請一下。</br>沒買什麼東西，就提了一兜水果。</br>“嗨喲，李專家，不容易啊？”甦秀扶了扶眼鏡，神情似笑非笑，“終于又見到你了？”</br>“確實太忙！”</br>李定安打著哈哈，把水果放到茶幾上，“特地過來邀請一下你和幾位老師，看您哪天有時間？”</br>“沒你忙，但也不閑，所以真沒時間去！”甦秀撇了撇嘴，“倒是你，有時間，你還不如多陪徽音！”</br>“對，您說的對！”</br>記得上次在文博會，你好像也是這麼說的，但這一個多月了，愣是沒見過你一次？</br>甦秀看了看他一眼，又搖了搖頭。</br>年輕人拼搏是好事，但這位也太拼了些？</br>客氣了幾句，起身告辭，甦秀把他們送到了門口。</br>手里還提著一兜水果，這是送給同組同事，和于徽音住一個房間的那個女孩的。</br>敲了敲門，然後開鎖，李定安怔了一下。</br>房間里好多人，足有七八個。</br>不是說兩人一間嗎？</br>正愣著神，房間里咦的一聲︰“我好像見過你？”(本章完)</br>（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