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機場。</br>桌子上擺著兩籠灌湯包,于徽音和蘭華芝每人的手里還拿著一只,還各自咬了一口。</br>點的都是肉包,油脂已有點凝結的跡像,就知道已經拿在手里好長時間。但兩人依舊一動不動,緊緊的盯著手機屏幕。</br>是一位正在酒店門口直播的主播,半面鏡頭中,伯富德酒店大門緊閉,門頭的燈牌上停留著四個大字︰暫停營業。</br>而鏡頭的另外半面,則是幾張拼在一起的公告。</br>文化局通知拍賣會取消的告知函,甦付彼的致歉函、以及與伯富德之前簽定的合作協議,曲陽的工作證,還有區旅游局的處罰和責令伯富德酒店停業整改的通知書。</br>彈幕瘋了一樣,密密麻麻,但說的不是酒店,更不是伯富德,而是李定安︰</br>“李安之牛逼,憑一己之力,硬是干黃了一場超大型的拍賣會。”</br>“這算什麼,沒看到麼,眼瞅著這家酒店也得被他干黃。”</br>“我靠,這主播有毒……”</br>蘭華芝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br>僅僅只是一天而已,李定安就鬧出了這麼大的風波?</br>算少一點,這一場拍賣會怎麼也要損失上億吧?</br>好久,她才震驚至極的吸了一口氣︰“他怎麼跟柯南一樣,走哪禍害到哪?”</br>于徽音白了她一眼︰“他電話關機,說不定已經回來了,那你去不去滬上了?”</br>“我是陪你,又不是陪他?再說了,李定安哪有那麼快?”</br>蘭華芝想了想,翻了翻手機里的同學群,只發了兩條信息,就找到了雷明真的電話。</br>然後直接打了過去︰“我是蘭華芝,李定安呢?”</br>“我怎麼知道?”</br>“好,他要是被北大退檔,就是你害的!”</br>“我特麼……唉喲……”</br>好像被人打了一下,手機里傳出李定安的聲音︰“蘭師姐!”</br>蘭華芝得意的朝于徽音眨了眨眼,又問︰“你在滬上吧,什麼時候回來?”</br>“還得幾天,蘭師姐有事?”</br>“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回來後給我打個電話……哦,你這會兒在哪?”</br>“得意樓!”</br>得意樓,這是什麼地方?</br>她正在思索,手機里又傳來一個女人唱戲的聲音︰“莫說虧欠休說恨,情在緣在天作證……”</br>標準的滬上腔,咿咿呀呀的,蘭華芝只听懂了一半。</br>于徽音嘆了口氣,給她比了�口型︰“茶館,滬戲!”</br>蘭華芝“倏”的一頓,都驚呆了。</br>外面都鬧成什麼樣了,他在喝茶,听戲?</br>愣了好久,她才回過神,語氣中充滿了驚訝︰“李定安,�庖o媧螅俊 lt;/br>“蘭師姐,沒什麼事我先掛了,回去後就給你打電話……”</br>說掛就掛,“嘟嘟”兩聲,通話中斷。</br>……</br>李定安比她還要不可思議。</br>足足轉了一下午,他才知道,趙老板所說的城隍廟的古玩市場是什麼地方。</br>竟然是茶樓?</br>更沒有想過,只是存了萬分之一不到的念想,多嘴問了一句,沒想真能踫到同樣的東西︰名家手札……</br>依舊是一信封,幾張信紙,乍一看都很新,不像是老物件。再看時間也確實如此︰寄信時間是1979年。</br>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老板保存的好,就像之前林徽因的那封手札一樣,還是1930年的,同樣沒怎麼變色。</br>不過這一封不是中文,而是英語。仔細辯讀信封上的信息,就能知道信是從美國寄來的,收信地址是港島,收信人叫tiffin•song!</br>字跡很娟秀,也有些小,所以又巧了︰寫信的十有**也是位女士。</br>桌子的另一頭,雷明真咬著筆管,逐字逐句的翻譯單詞。</br>李定安則負責歸納,將翻譯出來的漢語詞匯歸類整理成完整的話。</br>隨著筆尖劃動,一個個剛勁有力的字映在了紙上︰</br>麻將桌上白天也開著強光燈,洗牌的時候一只只鑽戒光芒四射。白桌布四角綁在桌腿上,繃緊了越發一片雪白,白的耀眼……</br>……</br>“她投胎換母……”</br>“她紅日倒掛……”</br>“今日偏偏又會遇見,正是活對頭踫到了死冤家……”</br>一曲《秋海棠》演罷,戲台上又換成了《雙珠鳳》。這是晚清到民國有名的淫詞小調,台上的演員演的活靈活現,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透著說不出的風情,雷明真的心早被勾走了。</br>“這活沒法干了……難道也是林徽因寫的,看清楚,1979年?”</br>“就不能是其他名家?”</br>“就算是美國總統夫人寫的又能值多少錢?我還不如去听听戲,听听評書……你自個慢慢翻吧!”</br>他一拍屁股,一搖三晃的走了出去,李定安哭笑不得。</br>雷明真真就看不出來?</br>他讀的是文學院,既便學的是外語,但耳喧耳染之下,積累的文學知識並不少。</br>所以絕對能看出這是張愛玲的《色,戒》,雖然沒敢聯想這是張愛玲的親筆手稿,但至少猜到這東西來歷不簡單。</br>只不過是不想和自己生份……幫了忙的話,到時給他錢,他要還是不要?</br>他又不缺錢……</br>嘆了口氣,又搖了搖,李定安繼續翻譯。</br>就這樣,過了快一個小時,他才抬起了頭,徐徐的吐了一口氣。</br>搞定了!</br>他又站起來,往外瞅了一圈。</br>《雙珠鳳》早就演完了,換成了京韻大鼓,唱的是《戰長沙》。</br>還是那位女演員,卸了大部分的妝,只稍微保留了一點戲妝。唱的依舊很好听,嗓音很亮,還有些脆。</br>雷明真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坐乏了還是怎麼滴,他胳膊肘托著膝蓋,雙手支著下巴,動都不動一下。再一細瞅,好家伙,女演員穿著一件旗袍,衩都快開到大腿根了。</br>沒救了!</br>算了,不叫他了……</br>他拿起手機,直接打給了吳教授。</br>“吳教授,我又淘到了張愛玲的一份手稿,還是全英文的!”</br>“從哪淘的?”</br>“滬上城隍廟,九曲橋湖心亭,上海老茶館!”</br>“確不確定?”</br>“應該沒什麼問題,字跡、信封、郵戳、時間,以及手稿內容我都比對過!”</br>“嗯,不錯……你這課還沒來上,畢業論文里的素材卻是一條接著一條……記得多拍幾張照片。”</br>“吳教授,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定安哭笑不得,“我就是想問問,學校要不要,如果不要,我再出手!”</br>學校要不要?</br>張愛玲確實很有名氣,是近代優秀的女作家,她的手稿如果是私人收藏,肯定極有價值。但她和京大並沒有什麼交際,所以相對之前那一份手札而言,並沒有值得學校收藏的意義。</br>但轉念一想,李定安絕不會無故的這麼問。吳教授不答反問︰“具體是什麼手稿?”</br>“是色與戒,是79年她從美國寄到港島的,收信人叫tiffin•song……”</br>“啊?”</br>吳教授發出了一聲驚呼,“tiffin•song,這是宋淇?”</br>“應該是!”</br>“不是應該,還是肯定,只要你確定這是張愛玲的親筆手稿,又是《色,戒》,收件人也是tiffin•song的話,這絕對就是宋淇……”</br>如果只是張愛玲普通的手稿,自然就沒有收藏價值。但如果是《色,戒》,還是寄給宋淇的,那就是天壤之別。</br>只因宋淇也是近代名人,而且是北大校友。更關鍵的是,《色,戒》寫的就是民國時期北大學生抗日的故事︰為尋求正義,以身伺虎,最終功虧一簣,英勇就義……</br>原本是很悲壯的結局,卻被改的南轅北轍,但從作品本身所帶來的影響和意義來講,依舊是極有收藏價值的。</br>“有心了!最好還是通過正常渠道,但拍賣會取消了……”吳教授又沉吟了一下,“這樣,你直接給安邦打電話,他知道怎麼操作!”</br>“明白了,謝謝吳教授!”</br>“應該是我謝謝你……”</br>掛了電話,稍想了一下措詞,他又打給了何安邦︰“領導,淘了件有意思的東西,你幫著斟酌斟酌,怎麼處置?”</br>“你不是去听書看戲了麼,怎麼又淘到了東西了……嗯,你這話不對,什麼樣的東西,還要我幫你‘斟酌斟酌’?”</br>“是張愛玲的手稿,《色,戒》……吳教授讓我打給你!”</br>“我這……”</br>何安邦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愣了好久,“這樣的東西你都能踫到?李定安,你是不是跑滬上搞批發名家手札去了?”</br>“只是運氣好而已!”</br>僅僅只是運氣?</br>這一份先不說,就說之前那一份,身為伯富德的高級鑒定師,曲陽怎麼也能稱得上“專家”了,他為什麼就沒發現?</br>“知道了,等我和你見了面,再商量怎麼操作……”</br>“我知道!”</br>如果是以前,李定安肯定想不清這里面的彎彎繞,但現在,他多少能琢磨到一些。</br>必要的時候,該賺的錢一定要賺。你不賺,非要發揚風格,反倒不一定是好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