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冒出了頭，天卻越發冷了，一縷煙氣裊裊的飄起，繞出了幾個圈。晨風徐徐的吹過來，煙圈晃的七零八散。</br>煙已燒到了字，李定安卻渾然不覺，只是盯著頭頂上的牌樓。</br>潘家園古玩市場。</br>進，還是不進？</br>總歸還是要試一試的，不然怎麼知道手機里突然冒出來的這玩意靠不靠譜？</br>念頭一閃，手機輕輕的震了一下，眼前浮現出幾行小字︰</br>你來到了古玩市場！</br>這里是詐騙犯的福地，這里是造假者的天堂！</br>理智告訴你，離開這里，不然你會血本無歸。但在**的驅使下，你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br>恭喜你，幸運者！</br>任務︰能否在成千上萬雙眼楮的見證下，從浩瀚如煙的贗品中，找出一件真正的古董？</br>新人體驗包︰全品類技能鑒定10點（跳樓特惠，一點1000元。）。</br>要求︰12小時。</br>備注︰視直播人氣、古董價值，獎勵相關技能。</br>請珍惜這次來之不易，並且足夠改變你一生的機會，幸運者，開啟�普� χ 冒桑 lt;/br>加油！</br>死要錢的破爛玩意，還挺文青……</br>正嗤笑著，手指猛的一疼，他下意識的把煙頭塞進嘴里。</br>呸，一嘴的焦味……</br>……</br>琉璃瓦上落滿了灰，多年的風雨在青牆上留下數不清的斑駁。過道里鋪著老舊的磚，紅灰夾雜，像極了乞丐的新衣。</br>八點半的清晨，單位才剛剛上班，古玩市場里卻已是人山人海。</br>逛白市的往里進，逛完鬼市的準備走，攤位連著攤位，人頭挨著人頭。</br>“有大開門的物件，老板過來瞅瞅？”</br>“你看這包漿，你看這火山紅……”</br>“嘁，後加彩的……”</br>亂七八糟的聲音吵的人腦仁疼，店鋪里的燈亮的刺眼，攤位上的物件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br>那一件件的青瓷、漢玉、古幣、名畫……就像一張張紅彤彤的鈔票，在向李定安招手……</br>他想了想，先支付了一萬塊，兌換了十點鑒定技能點，又打開了直播間。</br>“李安之，既來之，則安之……這名字好，真名嗎？”</br>李定安︰“網名！”</br>“主播是干什麼的……這什麼地方，古玩市場？”</br>“看簡介是做鑒寶直播的。”</br>“咦，這是潘家園？”</br>“好像是，我剛看到牌樓了。”</br>“那主播還等什麼，撿漏啊，日入千萬不是夢……”</br>千萬？</br>我有成了精的手機在手，都不敢這麼想。</br>“第一天播，沒什麼經驗，先帶大家隨便轉轉。我主要是做鑒定，當然，如果有漏，肯定會撿……”</br>“听聲音很年輕啊，你行不行？要不露個臉，先讓我們鑒定鑒定！”</br>李定安︰“放心，超級帥！”</br>“網上的話得反著听，估計主播是丑的讓人吃不下飯的那種。”</br>“啊……對對對！”</br>連回了三個對，李定安開了麥，戴好耳機，四處打量。</br>“小兄弟，別往里走了，咱這兒就挺合適！”</br>男人三十出頭，頭發後背，穿一件天藍唐裝，胸口戴著瑪瑙珠鏈，手里還盤著一只串兒，說不出的悠閑。</br>再看他攤上的東西，一身古雅瞬間給沖的蕩然無存。</br>“大哥，你這挺時髦啊？”</br>“那可不？”</br>男人拿起了一件舉著十字架的觀音像，“中西合璧，天下無敵，管他哪一路妖魅邪祟，就沒有不能闢的……不貴，一百您拿走！”</br>只有煙盒那麼大，入手卻很沉，應該是純銅的，做工也挺不錯。</br>李安定忍著笑，接到了手中。</br>這樣的東西，但凡長眼就知道是新玩意，所以沒必要耗費技能點。</br>把玩了一陣，他指了指一只扛著ak的兵馬佣，“這�呢？”</br>“這是樹脂的，五十！”</br>確實很便宜。</br>李定安很隨意的問︰“大哥平時生意怎麼樣？”</br>“還行，天天都有進項。當然，比不過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那些……”</br>“那有沒有听說過在這里撿漏的，一撿好幾萬，甚至好幾十萬的那種？”</br>老板的眼神有些飄，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李定安︰“听倒是經常听，幾百上千萬的也不算新鮮，但親眼見過的……反正是一次都沒有……”</br>還挺熱心？</br>“謝謝大哥！”</br>他站起來，指了指十字觀音，“麻煩包了！”</br>掃碼，付款，李定安把玩著銅像，慢悠悠的往里走。</br>看著他的背影，老板直搖頭。</br>這是喝了多少，還撿漏？</br>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你就算開個航母進去，出來要還能剩個褲衩子，大哥都得叫你聲英雄……</br>直播間里也樂的不行。</br>“中西合璧，天下無敵……這老板有才！”</br>“更有才的是，主播不但買了，連價都沒還！”</br>“你們沒听出來，那是主播在感謝大哥好意提醒。主播︰這里能不能撿漏？大哥︰快別做夢了……”</br>“哈哈，課代表了屬于是！”</br>“听意思，主播真是沖撿漏來的？”</br>“別漏沒撿著，被人當生豬宰了……”</br>就當是听相聲，李定安也不在意，不緊不慢的轉悠。</br>走了十多步，又有人叫他。</br>“老板，過來看看！”</br>攤主四十多歲，長的也老實巴交，穿著建工集團的工作服，還帶著安全帽。</br>攤上東西不少，瓶瓶罐罐二三十只，像是新挖出來的，許多還沾著泥。</br>李定安嘆了口氣。</br>這短短的十幾米，他已經看到五個農民，三個農民工。</br>這是第九個。</br>賣帶泥的物件的，這是第四個。</br>也不知道是看他長的太帥，還是手上的十字觀音太顯眼，這些攤主一個比一個熱情，就沒有不打招呼的。</br>如果停下來，問攤上東西是哪來的，攤主只會模稜兩可，語焉不詳，只說是好東西，再恭維你兩句。</br>呵呵，這可是京城，但凡他敢說一句是剛從地里挖的，警察叔叔分分鐘就到。</br>其中有沒有老物件？</br>估計有，但想找出來，並不比大海撈針的難度小。</br>再者，也並非所有的古董都值錢，更不是越老的東西就越好。</br>同樣是道光通寶，有的賣五塊，有的賣五萬。同樣是陶瓷，元青花值幾億，漢罐卻只值幾百……</br>胡亂轉著念頭，他隨意的打量著攤上的東西，看到其中一件時，眼皮止不住的一跳。</br>剛說什麼來著？</br>元青花……</br>一只青花瓷瓶，上面畫著一個禿頂老頭，坐著一輛類似輪椅的小車，拉車的還是一虎一豹……</br>好家伙，鬼谷子下山大罐？</br>十八年前的倫敦佳士得拍賣會上，就拍過一件，成交價2.3個億！</br>這攤上竟出現了第二只？</br>他實在沒忍住︰“老板，這瓶怎麼賣？”</br>“五百！”</br>嚇一跳，還以為他會要五億。</br>“高了，一百！”</br>“一百？我買土的錢都不夠……”</br>還是自個燒的？</br>“那算了。”</br>李定安繼續往前走，也就七八步，又停了下來。</br>一個胖子，戴著眼鏡，窩在一個小馬扎上刷視頻，鏡片上的大腿晃出了陣陣肉浪。</br>攤上擺著亂七八糟的殘件，有巴掌大的瓷片，有斷了腿的木雕，有開了洞的年畫，也有缺了嘴的瓷壺。</br>都是破爛，但一眼看過去，比那些東西要麼新的晃眼，要麼舊的離譜攤位順眼多了。</br>而且是明碼標價︰攤上立著一塊木牌，上面貼著一張紙︰一件三百，概不還價……</br>看這樣子，應該是有幾件老東西的。</br>那要不要挑一件，試一試能不能完成任務？</br>估計系統不會答應……</br>看到攤前站了人，胖子抬眼瞅了瞅，又低下頭刷大腿︰“自己挑，三百一件不講價。挑好了自己包，東頭老王，就賣ak兵馬俑那有箱子……”</br>這麼隨性？</br>李定安說了聲好，順手拿起一支破了頭的手電筒。</br>鐵皮的筒身銹跡斑斑，沒有電池，玻璃罩也早不見了蹤影。</br>腰部的位置印著一枚老虎頭的標志。</br>李定安回憶了一下這段時間惡補過的知識，想了起來︰民國時期產的虎頭牌手電筒，也是第一批國產品牌。</br>確實是個老物件，估計能值個七八十塊。</br>系統沒反應，說明不能算是完成任務，李定安又放了下來，拿起一只豁了口的茶杯。</br>釉質一般，看豁口就知道，是普通的小窯口用普通的黏土燒制的，工藝也不怎麼樣。</br>看花色，年代大致在光緒到宣統之間，如果是真的，應該能值個千兒八百。</br>再看標價，還是三百。</br>倒是能賺點兒。</br>李定安看了看，覺得顏點稍有點怪，暗暗一琢磨，又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br>隱約間，好似有一股屎臭。</br>他愣了愣，差點扔出去。</br>什麼光緒宣統，造出來撐死不超過三年，然後又用糞水浸泡做舊的。</br>怪不得顏色這麼正？</br>他又拿起了第三件，是一塊破瓷片。</br>第四件，一只搪瓷缸，上面印著一個大紅色的“忠”……</br>第五件，第六件……不知看了多少件，都是價不符實，估計沒一件超過二百的。</br>但十件里至少有六七件都是老物件，比那些一百件里混著一兩件舊東西的攤主厚道多了。</br>怪不得這胖子這麼隨性？</br>大致瞅了一圈，系統一直沒反應，李定安準備走人。</br>都站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晃眼楮。他眯了眯眼，看到了一只銀白色的瓶︰</br>大概長四十公分，口小肚大，上下通圓。底也是圓的，還破著一個洞，立都立不穩，只能平放。又怕滾動，用兩塊爛磚夾在中間。</br>他怎麼看，都覺得像是暖瓶的膽？</br>不對……不是像，就是！</br>這可不像手電筒，民國就已經國產，記得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國內才開第一家暖瓶廠，而且攤上這只一看就是新世紀才出現的陶瓷渡汞材料。</br>這玩意出現在古玩市場，就挺離譜，胖子想把他賣給誰？</br>出于好奇，他又蹲了下來，翻著瓶膽仔細的看了看……</br>沒錯啊，就是一只破瓶膽！</br>難道說，有什麼機關？</br>要不要測一下？</br>鬼使神差的，腦子里冒出了一點念頭，而且越來越強烈，好像有什麼東西驅使著他。</br>純屬下意識，也有些惡搞，或是試一下系統的心思，都沒怎麼猶豫，他竟然真的用技能點測了一下。</br>然後……然後就呆住了……</br>價值︰100001！</br>我就……</br>他都不知道說什麼了。</br>一個破暖瓶膽值十萬，還有零有整的？</br>這要不是系統的bug，李定安敢把手機嚼著吃了。</br>怕眼花，又數了一遍，確實是十萬零一！</br>想不通啊？</br>再看具體信息，因為和磚混在一塊，所以是一連串的問號，他只好把瓶膽提了起來。</br>隨即，眼前浮現出了小字︰</br>物品︰暖瓶內膽（破損）。</br>材質︰陶瓷渡汞。</br>年代︰現代。</br>價值︰1元。</br>我……我去，錢呢？</br>翻了覆去的看，來來回回的摸，看了快三分鐘，別說十萬，就沒多出一分來。</br>還是一塊……</br>就知道系統這坑爹玩意不靠譜！</br>完了，首富夢碎了……</br>心里說不出的沮喪，更是把系統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翻了，他垮著臉，把暖瓶膽放了回去。</br>瓶剛剛落地，手還沒松開，信息“唰”的一閃，又變成了100001.</br>我……不帶這麼逗人玩的！</br>再仔細看，確實是十萬零一。</br>他又拿起來，1元.</br>再放下︰100001。</br>再拿起來，1元。</br>又放下，100001……</br>見鬼了？</br>如此試了三四次，李定安才反應了過來，嘴里像是能塞一個雞蛋︰值錢的根本不是破瓶膽，而是……墊在瓶膽底下的那兩塊破磚？</br>破磚？</br>見了鬼了……</br>不知道什麼時候，胖子不刷手機了，直勾勾的盯著他，像是在看傻子︰“哥們，你這練舉重呢？”</br>李定安急中生智︰“不是……我掂掂份量對不對……”</br>“要不要給你找個秤？”</br>“那不用……”</br>壓制著心中的驚疑，他指了指瓶膽︰“這什麼東西？”</br>“嗯……瓶……嘶，不對，銀瓶……對，就是銀瓶。銀瓶乍破知道吧，就那東西……民國的……”</br>胖子有些編不下去了，“你就說要不要吧？”</br>“要了！”</br>“嗯？”</br>豆豆眼睜的比杏仁還大，胖子半天沒反應過來。</br>李定安小心翼翼的問︰“不賣？”</br>“賣……賣！”</br>誰不賣誰是傻子！</br>“這里掃碼！”</br>胖子拿過來一個二維碼，又扯著嗓子喊，“老王，來口箱子，中號的！”</br>有人回應著，李定安剛掃完碼，穿唐裝的大哥抱了一口箱子過來。</br>他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破瓶膽，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破瓶膽……</br>那眼神，像極了關懷智障。</br>直播間里都樂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