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是喬木今天的第幾次睜眼了，這一次，他終于看到了那套熟悉而又陌生的傳送
但他此刻已經顧不上感慨了，強烈的頭痛、暈眩、耳鳴、眼花和惡心作嘔，開始組團襲擊他的神
被承載床帶出來後，做著查體的白大褂，眉毛很快就擰成了一團︰“你這什麼情況？”
說著，他揪起別在衣領上公司標志的胸針︰“項目區22號、項目區22號，調查員心跳過速，血壓、耳壓、眼壓、全血比黏度、血漿比粘度等多指標顯著偏高，疑似項目執行過風險等級暫定一級，申請做進一步檢查，建議相關治療方案提前準”
幾秒後，胸針中傳出聲音︰“收到，批準申請，正調派輪”
“躺著別動啊，”白大褂拍了拍喬木的臉，確認他還有自主意識，說道，“我去開個門，你小心別摔下”
輪床推著他一路穿過項目區，進入醫療區，又給他做了一系列更細致的檢查後，才將他送入病房，掛上了吊
“輸的是什麼？”喬木躺在病床上，難受地直抿
“葡萄糖、生理鹽水和硝普鈉，給你降壓的，”護士隨口解釋，“沒什麼大問題，過一陣子就好了，你可以閉眼休”
果然如護士所說，十多分鐘後，難受的感覺就大幅消退了，只剩下頭還昏沉沉
又過了一陣，病房門打開，護士帶著範鴻和兩個中年男人走了進
“他怎麼樣了？”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主動問
護士沒急著回答，問了問他的感受，又調整了一下滴液速度，才回道︰“輸完液再做個檢查，沒事兒就能回去一會兒最好打個車直接回家，這幾天多注意休息，能不折騰就別折”
“能正常對話嗎？”那個中年男人換了個問
護士有些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是急事兒嗎？不是的話最好再等他現在還懵著呢，指不定能說出啥”
中年男人訕訕地不再說
“我們說，他听著，您看這樣行不？”另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試探著問
護士想了想，才點頭︰“不是什麼太復雜的事情，也可”
正當兩位中年人松了口氣時，對方卻又下令道︰“一個人說就七嘴八舌他听得難受，萬一听吐了，還得補”
理是這麼個理，但話是真的難什麼叫听吐了？
但兩個中年人顯然也懂規矩，跟誰橫都不能跟醫護橫，就算要橫，也得等出了院再秋後算
範鴻樂呵呵地說︰“那我來說吧，您兩位歇歇？”
兩人也不認識喬木，有事情自然還是熟人來傳達最
那邊的護士卻不走了，往門邊的牆上一倚，掏出手機玩了起也不知道是八卦還是監
“我問，你點頭搖頭或者哼哼就行，”範鴻扯過陪床的椅子，反坐在上面，“你是不是連續執行了兩個項目，高校一日游和它的後續？”
喬木從鼻子里“嗯”了一
他倒是沒那麼難受，說話肯定沒問題，但護士大姐為他爭取來的特權，不用白不
“你是不是兩個項目都終結掉了？”
“嗯”
範鴻回頭，和身後兩個中年人對喬木能看到他的側臉，他倒是沒什麼反應，反而是兩個中年人，一臉不加掩飾的喜
“忘了介紹了，”範鴻此時才想起這事兒，“這二位是你未來的頂頭上司，大同分部的趙主任和徐副主等你轉正，就歸他們管”
這下喬木不能干哼哼了，對著兩位未來的領導伸手打了個招呼，以示尊
“什麼領導不領導、管不管的，”五十多歲的趙主任樂呵呵地道，“我就是個大管家，是為你們一線人員服務”
範鴻也沒接話，直接步入正題︰“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總部那邊剛來了通知，調查組已經在來的路上你這邊一會兒檢查沒問題的話，今天下午就把調查會開了”<3，兩人其實是一個級別，而且還不屬一個分範鴻確實不需要和對方瞎客
“說是調查組，名稱听著挺嚇唬人，不過是資訊部的，不是監察部”
他笑著解釋道︰“他們是來調查項目信息，編寫項目總結的，不是來調查違規違法行為”
兩位主任很有眼力見，知道他倆在場，誰都不方便說話，就挨個夸了喬木幾句後，借著布置會議室為由告辭
“真是瘋了，”沒搭理依然不挪地兒的護士，範鴻上下打量著喬木，感慨道，“天才年年有，但還真沒听說過你這樣嘖……”
“你終結過幾個項目？”倆主任都走了，喬木也懶得裝了，直接開口發
範鴻倒也不驚訝，搖頭道︰“一個——沒”
喬木眉頭一揚，還沒開口，他就直接解釋了︰“公司一年下來也就能終結掉幾十個項目，其他同行也一06年至今，還沒哪個同行能一年終結掉三位數的項目”
他掰著指頭道︰“公司不到四百個分部，調查員數量不會超過兩就按一年一百個算，能有多少人有機會終結項目？”
想了想，他就詳細說明起來︰“你要知道，這行是不興個人英雄主義那一套就像我之前說的，一個地球七十億人，你得多英雄，才能憑一己之力找出劇情人物、確認劇情故事，再將它終結掉？”
公司終結的每一個項目，都是成千上萬名調查員，進行了上萬乃至十幾萬次執行，是真正的聚沙成
即便是那個終結項目的個人或團隊，也只是恰好輪到他們了而已，沒什麼只得稀奇和羨慕
對于終結項目的行為，公司通常來說也不會給予太多的褒獎，因為所有的獎勵，都通過一條條任務，明明白白地分解到無數次有效執行當中
“像你這種在情報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幾乎憑借一己之力終結一個……不是，是終結了兩個項目的，可以說聞所未聞！”
範鴻放下二郎腿，身子前傾湊到喬木面前，半認真半玩笑地說︰“就是明天總部一紙調令把你調走，我也不會覺得意外”
“太顯眼了嗎？”喬木有些擔心地
“顯眼？”範鴻做了個夸張的表情，“你看著吧，最晚明天一早，甚至今天晚上，大同分部和兩個主任的電話，就要被打爆誰不想自己的地界多個天才？”
雖然公司對試用工的信息保密還是很嚴格的，但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再嚴格的規定，都要人來執而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不確定因
“不過你放心，公司的氛圍還是很積極向上的，”範鴻自然知道他這麼問是擔心什麼，“管理崗出面，也就是許願拉攏、利益交換，不會搞扯後腿那一套，沒那個必”
“至于那些員工興趣小組，哪怕是那一小撮瘋子，也不敢在培訓部搞”
見喬木有些疑惑，他笑著問︰“知道培訓部不設部門領導和常駐管理的潛台詞是什麼嗎？”
不等喬木猜測，他就自問自答︰“就是說，培訓部出了任何事，都會經由智腦直達高管聯席會，誰都蓋不
“而近四百個培訓部，高管聯席會管不過來，怎麼辦？很簡單，不管是搞事的，還是玩兒陷害的，寧殺錯，不放
“作為新人，作為種子，你們享受的是公司最高規格的關照與愛護！”
這邊的喬木還在震撼，那邊的護士已經直起身子打算轟人
“最後兩個問題，姐”喬木立刻雙手合十，哀求
護士皺著眉頭猶豫了片刻，又靠了回去︰“長話短說，快點兒！”
“我為什麼會連續執行兩個項目？還有，我帶回來的那個大家伙呢？”
範鴻臉色一僵，有些尷尬地活動著肩膀︰“這事兒吧……其實怪我，但也不能都怪我啊，誰能想到你能直接終結一個項目，對吧？”
他嘆了口氣，解釋道︰“既然項目是文藝作品，那有續作也正常，對吧？
“當調查員終結掉一個項目後，如果它有續作，而且是公司還未發現的續作，那結束項目的調查員，不會立刻返回現實，而是會被送到續作
“通常來說，這種情況下，你直接退出來就行，副作用不會這麼大……”
“為什麼要搞這麼一手？多余了吧？”喬木倒也不介意範鴻的疏漏，畢竟需要了解的事情海了去了，一口氣講清楚所有注意事項，那也不現擱誰都是先挑重要的講，以後再慢慢補
“我怎麼知道？這條規則太冷門兒了，都不在面試官手冊里，我也是在論壇上看到的，”範鴻聳肩，“想知道啊？找個p11問去，那個級別的肯定知”
“至于第二個問題，”他掏出個人終端，展成平板，點了幾下，“哦，還真有，在樓下倉儲”
“倉儲區？”他想起來了，上次帶回來的那本書，也是米一從外面帶給他
“我們的個人道具和項目中帶出來的東西，都是直接出現在倉儲區，只有大活人才會出現在項目”
說著，範鴻眉毛一揚︰“你這個還是有價值的？”
“什麼價值？”喬木趕忙問鬼知道那個西西弗斯量子冷卻反應堆有什麼用，但他本著反正不花錢，不試白不試的原則，就給帶出來
“不知道，”範鴻直接搖頭，將平板翻轉過來給他看，“上面說的，研發部要回那群家伙鼻子賊靈，而且無利不起他們願意回收的東西，多多少少都能換點兒好”
……
喬木休息過來後，還沒來得及吃午飯，調查組就到範鴻直接帶著他去了五
公司上五下三，負三層地下停車場，負二層是後勤部和倉儲區，負一層是康復中心和項目
一層是前台和食堂，二層是人事部和公關部，三層培訓部，四層內部項目事業部，五層則是領導辦公室、財務部和會議
除了財務部以外，分部所有工區和辦公室，采用的都是玻璃幕牆，也就是在上面貼了一條印有公司ogo的腰
這導致公司各房間和走廊的采光極好，但沒什麼部門隱
擱一般的企業，員工肯定特別沒有安全感，總擔心領導跟小學班主任似的，時不時過來偷
偏偏這家公司這個分部的兩位主任，是出了名的兩不管︰這也不管，那也不使得員工們甚至覺得玻璃幕牆挺好
兩人抵達會議室時，調查組的兩女一男正和兩位主任寒暄，見他們進來了，除了趙主任外，其他四人都原地起身，算是迎接
調查組三人來自資訊部，這個部門的工作，就是替智腦查漏補缺，將智腦在項目中沒有收集到的情報收集起來，進行歸納整
說得直白一些就是，這個部門掌握了雨燕幣的發放
調查其實很簡單，基本就是喬木將項目的執行過程和自己的決策思路詳細講述一
不過他只記得兩個項目各自的最後一天，剩下的都是小翠粗略講述的，所以實在沒有太多可以講的內
雖然不會把所有實話都講出來，但他還是認真地將兩個項目的機制和重要的劇情人物講得清清楚楚，以供後面其他同事刷通關
听到這里，所有人都愣住了，進而都露出了善意的笑
“怎麼了？”喬木疑惑，自己說錯什麼了嗎？
“忘了和你講了，”一直沒開口的範鴻，用眼神征求了調查組女領隊的同意後，解釋道，“每個項目被終結後，它的所有鏡像，都會永久消失，不會再出現”
那個男性調查員將自己的平板遞過來，讓喬木確認簽
他這才意識到為什麼之前三人什麼都不記錄，就是盯著自己的平板
公司的個人終端，竟然有語音錄入功不僅準確度極高，而且還自動修正了他的很多不規範口語語法……
簽過字，調查就算正式結束了，所有人這才放松了下
範鴻笑著寒暄︰“你們來的夠快的，我還以為只需要做高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