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XC︰大樹
或許再過幾十年,人類就會逐漸失去對于【丑】的概念。拋棄軀體帶來的限制,人們才能擁有更大的自由——那些由于身體特征而飽受歧視(無論在哪一方面)的受害者一定會贊同類似的觀點。先天帶來的因素不再能夠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們的人生,只要這些人願意花一些錢定制更符合大眾審美的義體,不管是奇丑無比的不幸者還是先天矮小並被稱呼為侏儒的可憐人都能從遭遇中得到解脫。
恐怕只有一種人會選擇在這樣的誘惑面前仍然保留著身體上的缺陷︰這些人希望用這缺陷讓自己和他人銘記某些東西。
“這就是你始終不去做修復手術、留著這張讓人看了就反胃的爛臉出現在我面前的原因?”
正從青年時代步入中年的貴人一絲不苟地切割著盤子里的牛排,絲毫不掩飾對眼前這位客人的諷刺。直白地表達出惡意,對于像他這樣的大人物而言,自然是不夠穩妥的。誰也不知道所謂的小人物是否會籌備著令人心驚肉跳的報復,同樣沒人能夠預料到今日微不足道的普通職員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足以威脅到自己的大亨——即便當事人擁有能夠無視大部分風險的地位和資源,經常得罪別人,總歸不是什麼值得推廣的作風。
借口,全都是借口。能和他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的,不會是一文不名的窮人。眼前這家伙連修復手術都懶得去做,擺明了是故意要他難堪。
“人們不該總以外貌去評判別人。”
若是只看半張臉,坐在另一側的光頭日本青年或許還算體面;要是讓他把遍布疤痕的另半張臉展示給別人,準能把大部分人嚇得渾身冒汗。技術帶來的時代變革一刻不停地進行著,人們的思維卻沒能夠緊跟時代的腳步。這副尊容為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每一個為他的名聲和能力而贊嘆的官員、商人都會在見到他的真面目後打消進一步合作的念頭。
除了剛才直言不諱地把他訓斥了一番的這位大人物。
“那是理論。事實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按照理論的指導去發展的。對于外貌出眾的同類擁有莫名其妙的好感,可以說是我們人類的通病。”青年官員無奈地咂舌,“不要說普通的平民,即便是罪大惡極的犯人,只要長得足夠好看,就會贏得許多同情……甚至是法官的瀆職。”
“正是為了把這個只喜歡看結果的世道給扭轉過來,我才會選擇保留著這令我痛苦和驕傲的勛章,大臣閣下。”光頭青年謙遜地笑了笑,縱使對方方才不留情面地駁了他的面子,他也只能低聲下氣地討好這手中掌握著大權的同類。同類之間的廝殺往往比獵食異類還要慘烈,畢竟他們會將異類看作是天生就該接受奴役的奴隸,而同類則是和自己爭奪權力的死敵。配得上敵人的稱號或許是一種光榮,也是一種巨大的風險。
“為什麼要改變風氣呢?要我說,現在的風氣很不錯。”疑似擔任日本內閣某省大臣的官員漫不經心地答復道,“你已經走出了這個循環,我該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真正道路……就讓其他人留在那個圓圈里繼續原地打轉吧。資源是有限的,來的人越多,競爭就會越激烈。以商人的身份轉職政客若是成為一種潮流,具備這種身份的人很快就會從受到吹捧的幸運兒變成廉價的工具和傀儡。”比光頭青年年長不少、戴著眼鏡的大臣似乎發覺面前的年輕人根本不在乎自己所說的話,于是又加重語氣強調了一遍,“……合田先生,要想讓你的頭頂出現光環,需要漫長的歲月;但是,如果想讓這光環破碎,一兩天就足夠了。你過去在【日本技研】取得的一切名聲和成就,到了政壇上,很可能會在你無法想象的短暫時間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倘若這二人留在普通餐廳里吃飯,餐廳中的侍者或是其他用餐的客人听見了,一定會驚喜地前來圍觀。但是,眼下他們所處的高塔頂端是只有具備同等身份的人物才能到訪的華貴場所,任何有資格出現在這里的人都不會在乎一個已經不能使人產生新鮮感的奇跡。【日本的奇跡】放在十年前堪稱人類的福音,讓全人類找到了從世界大戰的核污染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機會;等到人們對此習以為常後,他們便刻意地忘記了這奇跡是無數專家和技術人員夜以繼日的工作造就的。
縱使作為團隊的代表而曾經出盡風頭的合田一人,也幾乎要被遺忘了。
“有些事,必須有人來做。誰都不想做、都指望著別人去做,最後沒有人來做事,大家一起走上絕路。”合田那張麻木不仁的臉上毫無波瀾,“物部先生,如果讓我被接納的代價是送出一些必要的禮物,我想我已經準備好了。”
“現在你最應該做的是保持克制。”物部大臣听見合田暗示他有關賄賂的事情,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禮物?陸軍最近正在受到媒體的質疑,假如你能想辦法讓他們從輿論的圍攻中脫身,這份恩情一定會讓你得到陸軍支持的。”
“……您是說,發生在新義州的——”
在這高塔上,兩人能夠盡情地俯視下方的城市,享受著身居雲端之上的滿足感。
“知道就好。”物部略微點頭示意,“……調查團隊說,是反對韓聯邦的叛軍攻擊了平民。但是,不管是韓國人還是其他外國人,甚至連我們自己人,都認為是我們的陸軍在那里殺害了平民。”
“那是因為我們不僅在20世紀干過類似的事情,到了21世紀也干過。”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提到媒體的風暴,物部愈發地愁眉苦臉。他不是陸軍的一員,也不是和陸軍有交集的官員,唯一能讓他和陸軍的高級將領們產生共情的,是雙方手中所掌握著的共同權力——暴力。“中東那一次,是當地的游擊隊專門挑選老弱病殘和兒童組織特殊部隊,我們對他們進行無差別攻擊,那是出于無奈;墨西哥那一次就更不用說了,要是我們當時沒按照帝國軍的想法去辦事,帝國軍說不定會暗中把我們的計劃直接賣給大東合眾國,到時候咱們就等著三艘航空母艦出現在新濱市罷。可這一次……”
根據維和部隊中的日軍指揮官的描述,由日軍和韓國人雇佣的外國難民(大部分是美國人)組成的聯合部隊在新義州附近搜索時正好撞見叛軍襲擊平民,于是便怒火中燒地投入到作戰中,成功地將叛軍消滅。誰也想不到他們莫名其妙地要為這起慘案負責,或許所有人都認為日本人確實更像是凶手。
問題不在于日本人自己的態度,而在于這樣的傳言會不會讓原本對日本還算有利的局勢忽然逆轉。世界大戰已經結束了,新的霸主就在日本人的家門口,一旦這新主人從這些傳言中編織出了一些值得警惕的謠言,日本在巨大的壓力面前完全無法抵抗。
“那就去找美國人吧。”合田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們肯定願意幫忙。我們上一次在墨西哥幫了他們,這一次輪到他們來回報我們了。”
“……哪個美國?”物部條件反射一般地反問道,“是華盛頓的【帝國】,還是加利福尼亞的【合眾國】,又或者是阿拉斯加的【聯盟國】?”
“帝國。”合田堅定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聯盟國是俄國人豢養的一條家犬,合眾國則是大東合眾國的傀儡。考慮到大東合眾國和俄國人還會維持一段時間的同盟關系,我們能夠尋找的盟友只有帝國了。大臣,請您相信我,帝國一定會勝利,這些共和派的叛亂很快就會被鎮壓。到時候,他們除了逃往大東合眾國或者是俄國以尋求庇護外,別無他法。”
雖說是共同進餐,其實只有物部大臣一個人在大快朵頤,倒霉的合田只能坐在旁邊看著物部吃飯。這種另類的羞辱並沒有讓合田大發雷霆或是拂袖而去,相反,他耐心地向著物部大臣推銷自己的觀點,仿佛他完全不在意任何冷遇一樣。
只要保持著糾纏,物部大臣也沒有理由把創造奇跡的英雄直接推進火坑。每一個能夠出現在媒體鏡頭前的英雄,背後都是操縱著人偶的專家們費盡心思和資源打造的完美形象。把人偶毀掉而造成的損失會讓那些吝嗇的大亨們氣得跳腳。
物部大臣戴上眼鏡,優雅地擦了擦嘴上的油漬,坦誠地說道︰
“就算是內閣——不,就算是軍隊當中,最強硬的陸軍強硬派也不敢像你這樣直截了當地說︰我們要和帝國結盟。”
“他們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而我目前是個沒有上下級隸屬關系的自由人。”合田再一次露出了微笑,“我只不過是說出事實罷了。當年,為了避免被核彈直接炸平,我們背棄盟約、退出戰爭;現在戰爭結束了,毀滅的威脅離我們遠去,那麼為了不讓自己緩慢地成為新霸主的殖民地,我們又要撿起這份盟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大臣閣下。”
“一切為了生存……”物部若有所悟地自言自語著,似乎從中領悟出了什麼新的道理,“很實用的觀點,合田先生。要是其他人都能按照你的想法去靈活地執行我們的命令,日本大概也能少踫上麻煩。”
“憑借自己所喜好和厭惡的事物去指導行動,無疑是很不明智的。”合田知道時候到了,他正需要想方設法討好物部,才能順利地進入政壇,“就我個人來說,我並不厭惡大東合眾國,也不厭惡帝國,因我了解他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不過,越是了解這一點,我們就越要珍惜生存的機會。日本現在已經不是只能听他人發號施令的木偶了,因而就不能讓別國來代替我們去承擔責任,換言之,風險越來越大了。今日我們改變方向,去重新和帝國結盟;要是某一天情況發生了變化,說不定我們還有可能和大東合眾國結盟去對付帝國呢。”
“沒錯。”
“說起來,我有一些珍貴的禮物想要送給內務省。近來本人听說內閣憂心于公共安全問題,這必然對內務省提出了更多的要求。可惜,我現在已經不是【日本技研】的人了,只能以私人名義為此而貢獻出一份力量。”
“是什麼?”
“……我的一些商業伙伴從韓國帶回來的。”
這才是物部等待已久的好消息。紙面上的善意又不能拿來投入工作,代表著資源和權力的禮物才能讓他略微為此而心動。以成功的年輕商人的身份從政並逐漸建立了勢力的物部非常清楚,想要在日本生存下去,就必須保持已有秩序的平衡。競爭多年的老對手之間偶爾會保持默契,那是因為他們彼此之間都相信莽撞的新人比自己熟知的惡魔更具有威脅性。碾碎不懂規矩的新貴,自然成為了他們的最大樂趣之一。
但是,合田的身份和物部又有差別。物部憑借經商而成為巨富,而合田在名義上只是個一直為【日本技研】效力的雇員。不論實際薪資如何,企業中除了掌舵者之外,縱使職業經理人也只是會隨時失業的雇員而已。擅長發號施令的管理者和只會執行命令的雇員之間有著天壤之別,一些明知道自己沒有管理能力的職員寧可留在原本的崗位上也不願晉升——讓他們去管理團隊,一定會造成不可估計的損失。
合田是否具備對應的管理能力,只有時間能夠證明。即便他確實缺乏管理能力,要是他能熟練地顛倒黑白、混淆視听,或許也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政客。
“請。”
內務大臣物部和合田迅速地離開了餐廳,從高塔底部的大門離開。他們由一直暗中保護著物部大臣的保鏢們護送,前往不遠處的停車場,回到了物部大臣的專車上。
三輛轎車先後駛出了停車場,其中一輛轎車在穿過了立交橋後迅速地轉換方向,向著新濱市區內的一個工廠疾馳而去。在真正返回預定路線之前,司機多次在不同街區來回打轉,以確認車子後方沒有跟蹤他們的密探。即便物部大臣沒有打算做什麼涉嫌違法犯罪的事情,他的敵人也會試圖從其日常活動中找出能夠用來偽造大新聞的證據。
“話說回來,我記得大臣閣下好像也在暗中和美國人接觸,是不是?”
“沒辦法,帝國軍的特工最近太活躍了。”物部苦笑著,“把他們全都抓起來,會使得我們失去以後和美國人恢復關系的機會;全都放了呢,大家就會懷疑內務省無能。所以,我也只好想出一個臨時解決方案,那就是先勉強配合他們的行動。他們最近這樣密集地進行調查,十分反常,背後肯定有更重要的理由。”
“會不會是他們的某些實驗品逃跑了?”
听到經常和美國人有合作的合田這樣說,物部大臣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不知為何,他們的轎車又一次踫上了交通堵塞,只能無奈地和成百上千輛車子一起緩慢地挪動著。
“那還真像他們的風格。全世界也只有他們美國人會讓自己的士兵和軍官站在核彈的空爆位置下方來檢測是否會對人體產生危害了。”
“去年有一群美國人到我們這里來談生意,領頭的好像是個德裔——也有可能是瑞士裔。”合田侃侃而談地回憶起了自己仍在【日本技研】效力時的日子,“他們正在研發一款進行戰地環境分析的軟件,但是這程序對電子腦造成的負擔太大了。近幾年以來,這些人不停地在我們這里尋求進行技術更新換代,每次都對電子腦的性能和承受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通過多方打听,我終于得以確認,這些美國人是為了另一款產品服務的。”
“听起來很有趣。”物部大臣提起了興趣,“他們想要贏得戰爭——雖然現在已經輸了——就必須采取更有效的手段。”
“這東西被偽裝成義體輔助運動程序,實則是能夠通過嚴謹的計算和奪取軀體控制權來讓普通人瞬間變成戰斗機器的殺人程序。從他們的進貨量來看,這項工程大概已經開展好幾年了,最大的問題不是程序功能不達標,而是使用者的電子腦無法承擔對應的壓力。大臣閣下,假如我們也希望自己的士兵和警察在對抗那些從各個方面影響著治安和警戒罪犯時擁有同樣的戰斗力,就必須解決這個難點。”
即便不用合田繼續暗示,在政壇上活躍多年的物部大臣也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強大的武力背後是足以支撐武力的經濟,而一場成功的電子戰對經濟的破壞則是不堪設想的。維持軍事力量需要有經濟的支持,保持經濟的穩定又需要有另一種軍事力量的存在。
“這消息听了讓人悲傷,看起來其他實驗品都死了。”物部裝作不在意地嘆著氣,“……難道就沒有能夠穩定地保持這種能力的幸運兒?”
堵塞的交通要道恢復了正常,轎車繼續平穩地駛向它的目的地。
“當然有。”合田給出了肯定的答復,“而且,我有理由認為他的生還應該歸功于我們日本。到目前為止,以我了解到的情況而言,所有被帝國軍進行實驗的實驗品當中,只有一個曾經參加過墨西哥戰爭的老兵活了下來。此人在2020年由于身受重傷而被順勢送入了研究設施——不過,比起這一點,他和其他人相比的最大不同是,曾在我國境內注射過用于治療電子腦相關疾病的疫苗。”
“我有印象,當時主張這種療法的村井博士正在撰文聲討微型機械療法的低效和昂貴。”
“沒錯。”合田頷首,“僅就目前得到的資料而言,我並不清楚他為什麼會來到日本。從他的履歷來看,他曾經因為疑似支持共和派而從軍官被直接降級為士兵,在那之後他幾乎是被押送到日本去進行改造的,並在返回墨西哥戰場後又因身受重傷而接受了完全義體化改造。看來他終究是逃不過最後一步。”
“原來是同一個人。”物部大臣自言自語著。
“怎麼——”
“幾個月之前,我們在韓國的線人差一點就被韓國人抓光了,連【東萊物產】都被韓國人查封。”物部大臣每次提起這件事都氣得七竅生煙,“……據說,是因為一個偽裝成間諜的前帝國軍軍官在韓國從事間諜活動,這才讓韓國人加大了反間諜力度。其他特征也比較符合,例如此人曾經參加過墨西哥戰爭、趕赴韓國之前曾在新濱市短暫停留……”
“您相信韓國人的說法嗎?”
物部大臣冷笑了幾聲,推了推眼鏡。他不能輕易地相信任何情報,因為基于錯誤情報而得出的結論多半也是錯誤的,又用錯誤的結論去做決策,那就等同自尋死路。
“我更傾向于認為,他在韓國發現了什麼秘密,從而引來了韓國人的敵視。”
“我也這樣想。”合田表示贊同,“所以,假如我們能夠把這個人的電子腦弄到日本,就能一次性地得到有關美利堅帝國和韓國的大量機密。把他的利用價值榨干之後,我們再把他還給美國人,換取一個承諾。還好我在韓國的朋友沒有受到影響,而韓國人又似乎不是很重視這個疑似間諜的美國人……”
說到這里,合田那張因疤痕而扭曲的臉上逐漸地形成了一個無比猙獰的笑容。他最好別笑,一旦笑起來,肯定是比哭還難看的。小孩子見了他這張臉,怕是會嚇得睡不著覺。
“好像是很有用的工具,什麼【人工生命體】……我們可不能在這方面落後,得讓他來到日本才行。既然我們已經在十年前創造了用來讓世界從災難中恢復的奇跡,下一個奇跡也該是屬于我們的。”
十幾分鐘後,車子準時抵達了工廠內。保鏢們前呼後擁地把物部大臣帶到了廠房外側的空地旁,那里停放著一輛狀似油罐車的大卡車。
“……他在這里面?”物部大臣有些遲疑。
“我們給他接上了和外界交互的設備……不會給他提供新的身體,因為我有理由相信他一旦獲得新的軀體就會立即逃跑。”合田指了指從那輛【油罐車】的駕駛室中伸出來的纜線連接的設備,“……此外,也切斷了他和國際互聯網的聯系,免得他試圖用網絡攻擊來逃跑。”
“讓我和他談一談。”
旁邊的技術人員按下了幾個按鈕,眾人眼前出現了一個全息投影的模擬形象。
“歡迎來到日本,我是內務省大臣物部大樹,現在誠摯地邀請已經被美國和韓國拋棄的您加入我們。”
“……現在是哪一年?”良久,揚聲器里傳出幾句奇怪的日語。
“2025年2月3日,或者說是令和——”
“行了,閉嘴。”出乎意料的是,被關在卡車里的意識格外狂暴,“……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得休息一下。哦,對了,你是日本人的內務大臣,對嗎?那麼,你是否曾經听說過一個縮寫為PIC的組織?”
物部大樹遺憾地朝著合田投去惋惜的目光,那意思大概是埋怨他帶來了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後記C(3/5)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