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扎克攙著貝爾尼夫人走上了二樓的房間。
雖然他有許多情人,但貝爾尼夫人作為他的第一個情人,一位令他仰慕的高貴女士,她在巴爾扎克的心中始終擁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
在成為巴爾扎克的情人之前,貝爾尼夫人從來沒有過要與這個小他23歲的男孩談戀愛的想法,也不曾勾引過他。但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巴爾扎克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反倒是被這位夫人散發出的魅力征服了。
每次當巴爾扎克來到這位鄰居家里給她的幾個女兒做家庭輔導時,貝爾尼夫人總喜歡逗弄巴爾扎克一番,她快活的嘲諷巴爾扎克的言行舉止,挖苦他的自命不凡和勃勃野心。
而等到兩人熟悉之後,她又開始充當起了知心阿姨的角色,傾听巴爾扎克講述他的童年,敘述他的母親到底是如何長期漠不關心的將他扔在一邊。
貝爾尼夫人听到這些,總是忍不住會想起她那�英年早逝的兒子,更看見了這個其貌不揚的青年身上潛藏著的閃光點。
至于巴爾扎克,這個當年只有22歲的小伙子早就已經沉淪于貝爾尼夫人的高貴氣質了。這位夫人雖然臉蛋不算是頂尖的漂亮,但即便已經45歲了,卻依然擁有著細膩的皮膚與白皙的脖頸。
而且,貝爾尼夫人作為路易十六王後瑪麗•安托瓦內特的教女,時常出入舊時代上流社會的經歷也讓她在言辭方面散發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優雅感覺。
如果用巴爾扎克的話來說,那就是︰“貝爾尼夫人發出的卷舌音簡直像是在撫摸你。”
年輕的巴爾扎克下了好大的決心,才終于鼓起勇氣向貝爾尼夫人表白。
然而,貝爾尼夫人看到巴爾扎克寫的情書時,卻笑得前仰後合,她一如既往的嘲笑巴爾扎克的唉聲嘆氣,嘲笑他的,嘲笑他的穿衣品味。
但是巴爾扎克這個愣頭青卻不知道什麼是放棄,他真的很喜歡這位比他母親還大一歲的夫人,而且他更知道她的婚姻並不幸福,並且她曾經有過一個情人。
這就是巴爾扎克覺得自己能夠得手的全部理由。
然而,貝爾尼夫人一開始在受到巴爾扎克追求的時候,卻有些被驚嚇到了。她不討厭巴爾扎克,甚至會把他當自己的半個兒子看,但是和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做情人,貝爾尼夫人卻是從未想過的。
巴爾扎克的情書一封接著一封,變著花樣的寫情書,而貝爾尼夫人在經過了一段復雜的心理活動之後,心情也從最開始的驚嚇開始轉向微妙。
她依然沒有接受這小伙子的追求,甚至在听完巴爾扎克當面向她朗誦情書後,命令這位半生不熟的‘哲學家’以後不許再談愛情,否則她就再也不見他了。
愣頭青巴爾扎克對此悲痛欲絕,他一度寫信哭訴自己再也不會愛貝爾尼夫人了。
可是不愛不代表他打算和夫人絕交,他依然每天按時來貝爾尼夫人的府上給她的女兒們做家庭輔導,微笑著重新與這位夫人相會,又一臉抑郁的離開。
有一天晚上,他告辭後發現自己有東西落在貝爾尼家忘了拿,于是便折回去拿,結果巴爾扎克卻驚奇地發現夫人正穿著一條漂亮的節日長裙坐在花園的長凳上沉思。
或許是朦朧的月色總是太迷人,貝爾尼夫人就在那里接受了巴爾扎克的第一個吻。
該怎麼形容這段相差二十三歲的戀情呢?
貝爾尼夫人打量這位年輕人的視角似乎並不像是那些年齡差距不大的同齡情侶,與其說她是在依靠著這個小男孩,反倒不如說她是在所有方面都佔據了主導,她教導了巴爾扎克,並且十分有耐心的注視著這位頗有才氣的年輕人,想要看看他最終能夠做出多大的成就。
而巴爾扎克對待貝爾尼夫人也不像是他後來遇見的那些年輕靚麗的姑娘,這段感情十分長久與牢固,甚至有了些親情的味道。這點從他對貝爾尼夫人的愛稱就能看出來,他在信中經常稱這位夫人為‘我可憐的媽媽’。
但這段感情剛剛穩固沒多久,巴爾扎克的母親便發現兒子天天早出晚歸,女人的直覺很快讓她意識到了自家笨小子的身上藏著事情。
她很快便揭曉了謎底,並且開始試圖將兒子和那位年齡與她相仿的情人分開。
但是她再努力也沒有用,誠然她對巴爾扎克的約束相當嚴格,但是她的母親,巴爾扎克的外婆卻相當慣著外孫子。
老太太在發現巴爾扎克的情緒異常糟糕後,便主動擔當起了替外孫子和情人傳信的重任。
巴爾扎克的母親經常嚴厲斥責巴爾扎克不務正業、笨手笨腳,而外婆和貝爾尼夫人卻始終在背後偷偷支持著他的文學夢想。
而從結果來看,外婆和貝爾尼夫人顯然是對的。
巴爾扎克雖然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在法蘭西文壇都是個一文不名的小卒子,但是自從《驢皮記》出版後,如今的他已經一飛沖天了。
僅僅是1831年和1832年,巴爾扎克的總收入就包括了《驢皮記》的一千一百二十五法郎,《私人生活場景》的三千七百五十法郎,《哲理故事集》和《都蘭趣話》的五千二百五十法郎,為報刊雜志撰稿收入四千一百六十六法郎,共計一萬四千二百九十一法郎。
但就像這個時代的大部分文豪一樣,雖然巴爾扎克坐擁如此高的收入,但是膨脹的消費欲使得他不止沒有存下來半個甦,反倒還欠了6000法郎的債務。
不過,對于貝爾尼夫人來說,這倒不算是什麼特別難解決的問題,她十分樂意資助這位半個情人半個兒子的小文豪。
巴爾扎克殷勤的為貝爾尼夫人倒滿了酒,在被出版商鎖在房間里逼著連寫了三個月的稿子後,他對于能夠見到‘可憐的媽媽’感到非常高興。
“您知道嗎?我前陣子加入了一個右翼的文學團體,福熙、雨果他們都對此感到很不高興。他們說︰‘您現在簡直成了徹頭徹尾的正統派了!听我的,別跟那股在國內沒有前途的惡勢力同流合污。局勢的確可能不妙,但是再糟也不至于讓亨利五世及其幫凶—一狗教士和劣紳們卷土重來。’
但我不在乎他們怎麼說,在法蘭西這樣的國家,強權政治確實是有必要的,不管這個人是波拿巴也罷、查理十世也罷、皇帝也罷、國王也罷、獨裁者也罷,由一個人來集中力量統治絕對是有必要的。如果說我對路易•菲利普有什麼不滿,那就是他實在太軟弱了。”
貝爾尼夫人听到這話,只是笑著牽著巴爾扎克的手坐下︰“這麼說,你今天還想听那些舊時代的趣聞?你又有什麼新點子想要寫成?去年四月我把你拉出巴黎,結果你一口氣寫出了《圖爾的本堂神甫》和《三十歲的女人》。結果你一回到巴黎就進入了靈感枯竭期,要不這個月你再和我去聖菲爾曼的鄉下住一陣子?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講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