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遺孀
清晨，微
細密的雨珠兒打在玻璃上，變成一行行清淚滑
“難以想象，人心竟然能詭異到這個地步！”
林天生放下手里的供詞，面容凝
他為官數十載，審理的案件不計其數，但宏家幾名僕人的作案動機，還是讓他感到不可思
高秘書推了一下眼鏡，點頭道︰“是啊，這簡直是沒有理由而且他們偽裝得太好了，如果當初能查到他們是一家人，事件也不會愈演愈烈到這個地”
林天生點點頭，“那幾個僕人現在怎麼樣了？”
高秘書目光一顫，“很詭等我帶人趕到時，只發現了五具已經燒焦了的軀”
“宏公館又著火了？”
“這就是詭異之宏公館內部很干淨，半點沒有著火的跡廚房倒是有被焚燒的痕跡，但很微”
林天生聞言一愣，正暗自思索時，高秘書突然鄭重道︰“林先生，作為屬下，我有必要提醒田先生的確是很有本事的人，不管六盤山的幾個首領是不是被他鏟除的，我們都不能再怠慢他得罪一位這樣的高人，我們會很被”
林天生點點頭，“他現在在哪兒？”
“听黃先生說，他一早就去騰龍蒸汽公司了，不知道去干什”
“什麼！去騰龍蒸汽了！”
林天生瞬間站了起來，“快，快去請他！約他今晚在六都大飯店見面！”
“”
高秘書轉身離開了辦公
林天生來到窗邊，看著煙雨朦朧的街景，神情憂
浦家集，東市區，三鐘路62號，騰龍蒸汽公司總
好威武一座大樓啊，二三十層，簡直是要捅破天了！
淡灰色大樓頂部安裝一面磨盤似的巨大鐘表，仿佛偉岸神明的眼楮，正在洞察天
這大樓的門口更是氣派，幾乎與樓體同寬，宛如一只方形獸口，七八根大理石柱，是獸
無數西裝革履的男女破開雨霧，從停在路邊的動車上走下來，匆匆涌入，自願被巨口吞
身著破爛道衣的田不滿站在大門左側，與人群格格不
飯要一口口吃，事兒要一件一件
跟他死而復生時一樣，他來浦家集也要干三件
第一，打听大清國的消
第二，找到清霄祖師的弟子二道
第三，找到騰龍蒸汽公司，告知列車長袁謝的死
所以今天清晨，他便兵分三
黃師爺畢竟是官府中人，在浦家集還算有幾個朋友，所以讓他去打听縣令李竹之前在浦家集的行
小紅長得靚麗，親和力足，就讓她去打听大清國的消
自己則來騰龍蒸汽公司，做第三件
可因為這身打扮，他被看門的安保人員攔下了無數
臨行前，黃師爺告訴他，騰龍蒸汽公司是怪物，其在大衍國的影響力，完全不遜色于官
至于公司是什麼，田不滿大概也弄清楚
就是做生意的雜貨鋪子，大鋪
而騰龍蒸汽公司，做著大衍國最賺錢的生
所以，自己要講文明，否則會很麻
他問文明是什麼，黃師爺回答，就是講禮貌，不能說髒話，不能動
多余提這麼一
自己好歹也讀過幾年三字
“您好，我他媽要進去，找”
“告訴你多少次了，騰龍蒸汽公司，閑人免入！滾！”
騰龍蒸汽公司，有十八位列車長，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沒听說過叫袁謝的！
七八個黑衣男子，陰沉著臉朝他圍了過
“等一下！”
忽地，一聲嬌喝響
“啊！于經理！”
幾名安保像是見了老鷹的雞崽子，瞬間退散到一
田不滿循聲看去，只見一名上身穿著西裝，下半身套著包臀長裙的女人走了過
她的頭發蓬成一團，打著小卷兒，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腦袋上點了一個炮
其五官線條凌厲，目光沉穩，田不滿從未在女子身上看到過這樣的神
“您好……”女人深吸了一口氣，歪頭打量田不滿一番，接著展顏微笑，“道士先生，我听您說要找人，我是這里的人事經理，您要找誰，我可以幫”
她的語氣柔和，不傲慢也不卑
田不滿恍然大悟，或許這才是黃師爺說的“文明
他朗聲道︰“您好，于…經”
又是一個新詞
或許是生長于正在發生巨變的年代，對于接踵而來的新事物，田不滿有著天然的接受
“對，我找人，準確地說，是來傳達消”
說完，他從懷里摸出那塊紅色的木牌——大衍國騰龍蒸汽公司，列車長袁
于經理看到木牌一怔，接著緩緩道︰“袁謝啊…他已經失蹤快十年了……”
“這麼久了！”
田不滿也愣住
——
狹長的弄堂里，一柄油紙傘緩緩行
傘下，女人提著菜籃緩慢行走，一體裁成的淡藍色修身長裙套在她身上，更顯其身姿搖
“誒呀，阿蘭買菜回來啦！”
蹲在石階上洗衣服的婆婆，抬頭招呼
“今天買了雞蛋，還有牛肉，菠菜便宜了兩分錢哩！”
女人熱絡回
“你家可不常吃肉啊！宋先生每月掙那麼多鈔票，你可不能給他省著！對啦，等開學小寶就上二年級了吧！該補補！”
“是呀，是”
女人還想說什麼，突然听到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嗓
“大叔啊！李阿蘭是住這里吧！”
“阿蘭，有人找你呢！”婆婆提醒
女人回過頭，目光與田不滿相
屋
田不滿坐在藤椅上，女人端來一杯熱茶放在桌子上，雙手往身後一捋裙擺，也坐了下
李阿蘭盯著田不滿看了幾眼，心中暗道，她以前在鄉下，可沒有過這樣的弟
“我就是李阿蘭，您找我有什麼事？”
田不滿看了眼她，回想起于經理對自己說的
袁謝，十年前回老家報
幾個月後，其妻李阿蘭來省城尋找，騰龍蒸汽公司才知道他根本沒有回
之後，雖然進行過大規模的搜尋，但是一無所獲，最後定性為︰失
但李阿蘭不相信這個調查結果，認為是騰龍將自己的丈夫藏了起
之後，她就留在了浦家集，天天上騰龍鬧事，其間靠給人打雜維持生
大概過了三年，她就不鬧了，或許是認命
而且不久之後，她就再婚了，跟騰龍公司的另一位列車
“給你這”
田不滿從懷里拿出了那封家書放在桌子
“這是……”
李阿蘭將家書拿起來，剛掃一眼，便如遭雷擊，嬌小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
她一把將嘴捂住，眼圈兒瞬間紅腫，眼眶里盈滿了淚
“這封信，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李阿蘭拄著桌子，蹭一聲站了起來，死死盯住田不滿，厲聲質問
“離水縣，枯槐我幫一亡魂收斂了尸骨，他贈我遺物以示報遺物里就有這封信，還有一個牌子，不過已經被騰龍蒸汽公司的人收回去”田不滿如實相
李阿蘭好像沒听到他在說什麼，仍直勾勾盯著他，過了幾分鐘，她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氣，一屁股坐在藤椅上，神情呆
“果然是死了麼……”她喃喃自
“真死了！”田不滿怕事件的經過太玄乎，于是再三解釋道︰“這世上有好多事兒，听起來離奇，但真的存在！”
這幾句話，像數把尖刀，一把一把插在李阿蘭的胸
“好了，別說了，我”
李阿蘭強忍住悲痛挺直了身子，“您跑了上千里地，就為了送這麼一封信，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亡魂？”
她看著衣衫破舊的田不滿，感到一些不可思
“順”
田不滿松了口氣，一件事了，他準備離
“媽媽！”
這時，一個衣著樸素的小男孩從院子里跑了過
他身著布衣，面容清秀，懷里抱著一個用木頭做成的火車模
“他是誰！”
他指著田不滿問
“寶寶！這是客人，不許沒禮貌，過來！”
李阿蘭輕喝一聲，孩子乖乖走到了她身
她抬起手臂將孩子攬住，看著田不滿，“對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您”
田不滿還沒回答，她又看向孩子，自言自語地解釋道︰“他不是袁謝的孩子，他叫宋寶”
田不滿抓了抓腦袋，一個人一個活法，他只是來送信的，完全沒心思關心別人的家務
“姓名無所謂，信已送到，在下告”
“不行不行，請留下來吃飯，我要好好謝謝”
李阿蘭趕忙起身阻
忽地，屋內一
田不滿呼吸一凝，好凌厲的氣勢！
側頭看，一個高大的男子正堵在門口，劍眉星目，儀表不
“爸爸！”
孩子展顏歡笑，小跑著迎了過
“這是我先生，宋宣明……”
說著，李阿蘭面露苦
男人沒理會孩子的撒嬌，大步走進屋
“這位先生是……”
李阿蘭上前給男人解下了雨衣，露出里面筆挺的列車長制
她剛想介紹田不滿，男人便動身上了閣
從始至終，他都沒正眼看過屋內任何人一
這里好像不是他的家，他只是一個過
閣樓
啪！
啪！
啪！
連續有力的打擊聲突然響了起
“他在打”李阿蘭有些不好意
節奏感不錯，這個宋宣明是個武道高
田不滿暗自點
哇！
孩子委屈地哭了起
“寶寶不哭”
李阿蘭趕忙蹲下來哄孩
這個家里的氣氛過于詭異，田不滿道了聲告辭，便趕忙閃身走
“道長，留下來吃飯啊！”
孩子哭得更厲害了，李阿蘭只好先哄孩子，看著田不滿背影遠
哭鬧聲、打拳聲，還有煩人的雨聲摻雜在一起，李阿蘭終于崩潰
她站起來，沖著閣樓歇斯底里地嘶吼，“練拳！練拳！你就知道練拳！我們成親的時候你在練拳！孩子生病的時候你在練拳！宋宣明，你到底當不當這里是你的家！啊！”
“等一下，我在練”
平靜的聲音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李阿蘭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面如死
“袁謝真的死了，尸骨在枯槐”
啪！
啪！
雨水從屋檐滑落，掉到青石板上，碎成杯盞似的透明小花
拳聲戛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