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起初還能勉強保持鎮定,但隨著陳子軒越說越多,他腦海中閃過的畫面也越來越多,最終他忍無可忍,大聲打斷了對方的話︰“夠了,你別再說了!”
    “怎麼了?”陳子軒被嚇了一跳,不明白這年輕人怎麼突然就發火了。
    “什麼後悔沒管教?你一年到頭能見你兒子幾次?你憑什麼認定你兒子就是個只知道抽煙、喝酒、泡女人的廢物?你有認真跟他交流過嗎?沒有!你不過是從別人嘴里了解你兒子罷了,別人說的話,就一定可信嗎?”
    “別在這兒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你要是真有感情,也不至于把你兒子養成那副德行,更不至于把家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是個徹頭徹尾失敗的爹!”
    洛水的指責尖銳至極,陳子軒被罵得呆立當場,不知如何回應。
    對方的話就像精準射向他人性弱點的子彈,讓他完全無法反駁。
    陳子軒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戴著面具的年輕人,仿佛著了魔一般,伸手想要摘下他的面具。
    洛水發泄完情緒後,猛地回過神來,身體向後一仰,躲開了陳子軒的手,冷冷地說︰“你想干什麼?”
    “抱歉,你剛才說話的樣子太像我兒子了,我就想看看你長什麼樣。”
    “沒必要!”洛水打算轉身就走,可剛一轉身,陳子軒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陳子軒畢竟是個老人,洛水要是用力掙脫,說不定會把老頭推倒摔傷。
    洛水不耐煩地說︰“放手!”
    “年輕人,我是陳子軒,你要是關注商業方面的事,應該知道我是本地首富。你救了我,我想好好報答你,你就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或者留個聯系電話吧……”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在牽引,陳子軒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看到了大兒子的影子,心里一陣觸動,忍不住攔住了他。
    “沒必要!不過是順手幫了個忙而已,讓我走。”
    洛水深吸一口氣,打算掰開陳子軒的手,可陳子軒死死抓住不放。掙扎間,洛水戴的面具不小心掉了。
    面具掉落在地的聲音響起,陳子軒看清了年輕人的長相,瞬間瞪大了眼楮,愣在原地。
    陳子軒的眼楮一下子紅了,渾濁的眼珠里涌出了淚水︰“是你!安水……你怎麼……”
    洛水听到救護車的聲音,臉色陰沉,撿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上,打算轉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陳子軒不顧扭傷的腳,狠狠地攔住他︰“不準走!你給我留下,把事情說清楚!之前你落水的錄相……警局那邊已經判定你落水失蹤、死亡,你沒事了怎麼不回家?”
    洛水額頭青筋暴起,握緊了拳頭︰“回去干什麼?回去那個冷冰冰的家,再听你罵我?夠了,你就當我死了吧!”
    陳子軒氣得又哭又罵︰“你這個混賬東西!說的這是什麼話?你現在必須跟我回去!你要是不回去,信不信我直接斷了你的零花錢!”
    “斷就斷,反正我也不想要你這個爹,你也不想要我這個兒子,你不用養我了,你就當我死了,省得你整天懷疑我覬覦你的家產。”
    說到家產,洛水眼中滿是嘲諷。
    這時,救護車已經到了,停在他們面前。車上下來的救護人員看著這一幕,尷尬不已。
    “請問……傷者是誰?”救護醫生站出來,舉手詢問,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
    洛水毫不客氣地指著陳子軒,對救護醫師說道︰“就是這老頭,他腳扭傷了,趕緊把他弄去治療。”
    陳子軒一眼就看出洛水是想趁機溜走,于是更加用力地攥緊他的手臂,拼了命也不肯松開,還大聲嚷嚷︰“他是我兒子!我這把老骨頭萬一有個好歹,他得在我身邊照顧!”
    “我不是你兒子,你放開我!”洛水掙扎著喊道。
    救護醫師瞧了瞧他們倆,發現兩人眉眼間確實有幾分相似。而且按照醫院規定,老人住院通常得有陪護,以防萬一,身邊有個人照應著,確實更穩妥些。
    “這位年輕人,你看他年紀也大了,萬一出點什麼事,我們醫院也不好交代,要不你還是跟著去吧。”救護醫師勸說道。
    洛水滿臉嫌棄,一再拒絕,可醫生表示手續上確實需要他,實在推脫不掉,洛水只能一臉郁悶地上了救護車。
    而另一邊,那個落荒而逃的司機嚇得六神無主,根本不敢給雇主打電話匯報任務進度。再加上他本來就獨吞了雇主給他的任務資金,心里越發心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選擇了灰色路線,連夜偷渡出國了。
    背後的魏志遠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司機的任務報告,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他又派了另一個人去調查,結果發現那司機獨吞了他給對方請殺手的資金,一個人跑到國外逍遙去了!
    魏志遠氣得暴跳如雷,又听說陳子軒還活著,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陳子軒那老狐狸,可不是好對付的。
    越想越害怕,魏志遠連忙去找陸雨萱。
    陸雨萱原本累得要命,但魏志遠這個時間點打電話來,肯定是有急事。再加上最近陳子軒要回來了,她不得不安撫好這個家伙。思來想去,陸雨萱最終還是決定出來見他。
    在一家高級餐廳的VIP包廂里,魏志遠心煩意亂地喝著紅酒,對櫥窗外車水馬龍的景象毫無興趣。
    他滿腦子都是陳子軒沒死,而且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計劃。被那個老家伙盯上,他們很可能會暴露!
    魏志遠正心煩意亂呢,看到陸雨萱推門進來,頓時眼楮一亮,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
    “你來了!”魏志遠殷勤地為她拉開椅子,言語間滿是許久不見的體貼。
    陸雨萱之前經歷了那麼一場驚心動魄的驚嚇,現在身心俱疲。她有氣無力地問︰“行了,別廢話了,你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之前我跟你說要趕緊動手,你說要推遲一段時間。我總覺得推遲下去肯定會出事,所以就私底下買通了那個老家伙的司機,讓他幫忙聯系殺手,里應外合殺掉那個老家伙。誰知道那個混蛋居然獨吞了我給他請殺手的資金,打算自己動手,結果暗殺失敗,他自己一個人逃到國外去了……”
    魏志遠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了。
    陸雨萱原本正在悠閑地倒紅酒,听到這話,動作突然僵住,手中那瓶價值不菲的紅酒“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酒瓶玻璃渣子和紅色的酒液四濺,弄得滿地都是。
    陸雨萱瞪大了眼楮,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聲音嘶啞緊張還帶著恐懼︰“你說什麼……”
    “我做了件蠢事,我們可能已經驚動了他……那個老家伙很有可能已經知道我們在暗地里對付他了。”
    魏志遠艱難地說道。
    陸雨萱臉上那雍容華貴的從容再也裝不下去了,她氣急敗壞,一巴掌扇到魏志遠臉上。
    這一巴掌力道十足,把魏志遠的臉都打腫了。
    “我們之前匆忙對陳安水下手,已經引起那個老家伙的警惕了。我小心翼翼,什麼都不敢做,就怕引起那個老家伙的懷疑。我都跟你說過了,不要急不要急!你他媽居然還私底下行動!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陸雨萱氣得破口大罵,罵到最後都急哭了。
    萬一他們所做的事情暴露出來,下半輩子估計只能去坐牢了,說不定還會被判死刑!
    魏志遠捂著被打的臉,又怒又不敢發作,最終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那個老家伙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讓他悄無聲息地死掉。反正他已經上了年紀了,要不你就讓你那個……”
    話還沒說完,陸雨萱就崩潰地大叫︰“你閉嘴!那個小鬼早就已經失控了!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魏志遠說到這里,突然看到陸雨萱背後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仿佛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般的影子!
    那鬼嬰沖著魏志遠咧嘴一笑,眼楮眯成縫,露出滿口黑漆漆的牙齒,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仿佛餓狼盯著獵物,想要將他一口吞下。
    魏志遠渾身一哆嗦,打了個寒顫︰“你怎麼把這小鬼帶出來了?”
    要是毫無防備地撞見這場景,魏志遠估計得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但因他親自去東南亞某小國花重金請回了這護運小鬼,對它還算熟悉,驚嚇過後,勉強穩住了心神。
    這小鬼在圈子里可是搶手貨,是用成型胎兒制成的。施以特殊法術,將其靈魂困在胎兒軀體里,再通過法術引導,讓這些鬼嬰兒學會庇護人的氣運。
    在富人圈,確切地說是在撈女圈,養小鬼極為盛行。那些女人為了釣到金龜婿,為了自己未來的運勢,不惜花重金請養小鬼,以此庇護自身氣運。
    陸雨萱自然也不例外。
    通常情況下,這些小鬼都待在被供奉的地方,不會跟著主人外出。可如今,這小鬼竟明目張膽地跟在陸雨萱身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小鬼已經失控了,根本不听我的話,想利用它去殺陳子軒,想都別想。”
    陸雨萱哭過之後,將滿心的憋屈都發泄了出來,情緒逐漸穩定。她一眼就看穿了魏志遠的心思,冷冷地說道︰“這小鬼差點就暴露了,你知道嗎?為了驅邪,我請了個真正的高人。那高人一眼就看出我在養小鬼,不過他眼下要先解決別墅里的另一只小鬼,所以暫時還沒發現我身體里還藏著一只。”
    “要是他接觸到這只小鬼,說不定就會知道我們以前做過的那些事。這些天,我本來打算慢慢接近他,安排人去勾引他,讓他幫我解決問題,然後答應替我保守秘密。為了這事,我都愁得頭發都快掉光了,你居然還……給我捅出這麼大的婁子!”
    陸雨萱越說越氣,抓起餐桌上的餐巾紙就朝魏志遠臉上砸去。
    魏志遠不敢反抗,只能訕訕地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那個老頭現在還在醫院,等他一出院,那我們豈不是……”
    陸雨萱深吸一口氣,咬著牙說︰“那老頭子還是很喜歡我的,我親自去應付他。你私底下接觸那個韓先生,想辦法買通他,讓他答應保守秘密,听到沒有?”
    “好。”魏志遠無奈地答應下來。
    接著,他們又商量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將近半個小時後,陸雨萱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離開了這家餐廳。
    陸雨萱回到家後,立刻精心化了個妝,遮住了臉上的疲憊之色。她打算去醫院探望那個糟老頭子,順便把孩子也帶上。
    陳安石听說老爸在醫院,十分緊張,沒多想就跟著老媽一起去了。
    醫院里,確定這老家伙並無大礙後,洛水一刻也不想多待,冷著臉便離開了。
    留下陳子軒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病房,滿心難過與傷心。
    之前他听說大兒子陳安水意外落水身亡,悲痛欲絕,後悔不已。要是早點把孩子帶在身邊嚴加管教,也不至于讓他喝醉酒掉進水里淹死。
    如今得知孩子還活著,陳子軒大喜過望。然而,從孩子嘴里透露出的信息來看,孩子對他這個父親似乎沒什麼好印象,甚至厭惡至極。
    這也就罷了,他自問雖說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但至少也沒虧待過孩子。
    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恨他呢?
    陳子軒百思不得其解。這時,警察局打來了電話。作為商場老手,陳子軒之前就已經報案了。
    本地首富遭遇暗殺,這可是大事,警察局哪敢耽擱,立刻派人展開調查。結果只查到凶手司機似乎欠了賭債,急需一大筆錢,所以殺他是為了搶劫現金?
    警察不確定地將調查結果告知陳子軒,陳子軒听後一點都不意外。他知道,那個幕後之人肯定會把後續的證據鏈處理得干干淨淨,絕不會讓警察查到他頭上。
    要不是那司機是第一次動手,外加太過緊張,他當時也不會有機會從車上逃脫。
    陳子軒明確跟警察表示不接受這個調查結果,要求繼續追查。警察答應下來,說會繼續調查,還順便跟他提了他們家之前發生的哈達麗娜詭異案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