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荒寂的山岳之上,突兀的出現一座酒樓,而在酒樓之內還傳來談笑聲,多少有些詭異。
縱使以沈獨的心境,此刻也感到極為吃驚。
這座荒寂的山岳之上,明明沒有絲毫生靈的蹤跡,這酒樓內的生靈又是從何而來?
甚至他先前都未曾察覺到。
就算自己的元神遭到了壓制,也絕不該是這樣。
仔細打量著那座從濃霧中浮現的酒樓,沈獨微微皺眉。
不是虛影?
本以為是如那道虛影一般,只是一個虛假的幻境,可這座酒樓就是無比真實。
沈獨打量了幾眼,沒有進入酒樓,而是饒行而過。
他又不是非要進去不可。
走了許久,沈獨站在高處,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逐漸模糊的酒樓,隨即踏步而上。
……
一刻鐘後,山腰處。
沈獨腳步一頓,停了一下來,臉色難看,眸中閃爍著冷意。
在道路前方,又出現了那座酒樓,橫在道路一側。
就好像它在此地等候一般。
酒樓之內傳來陣陣笑聲,還有無數人的交談之聲,顯得熱鬧無比。
沈獨眼中閃過一絲冷色。
“陰魂不散!”
這東西擺明了是盯上了自己,他倒要看看,究竟有何本事。
這一次沈獨不再饒行,而是邁步走向酒樓。
一把推開酒樓的大門!
呼啦!
風聲呼嘯!
轟!
隨著大門被推開,酒樓內嘈雜的聲音陡然一靜。
所有的聲音像是全部消失了一般,變得無比安靜。
酒樓之內寂靜無聲!
先前的人聲好似從未出現過,酒樓大堂內,亦是空無一人,空蕩蕩的安靜無比。
一張張桌案之上擺滿了茶杯與酒壺,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沈獨走上前,看了眼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張桌案。
一旁擺著酒碗,而在碗中還有殘留的酒液。
似乎他的主人走的極為匆忙,都未能將這酒飲完。
環顧四周,未見一個生靈,甚至都難以察覺到生靈的氣息。
沈獨皺了皺眉,冷聲道︰“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他也算見識非凡了,可如此詭異的場景卻還是第一次見。
這酒樓之內顯然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可這酒碗中的酒卻是新鮮的,顯然是剛剛才倒的。
沈獨伸手在桌上輕輕擦拭而過,手指染上了些許灰塵。
就在他踫觸的瞬間,腦海中突然傳來一股奇異的感覺。
四周的天地好似顛倒一般,天旋地轉,他的元神仿佛被拉進了一個虛無的空間,不斷下沉。
“咚!”
耳邊好似有驚堂木敲響,震的天地動蕩。
沈獨猛然回神,再看酒樓之內時,卻已是賓客滿座。
不大的房間內擠滿了人,人頭攢動,人聲鼎沸,顯得熱鬧非凡。
他手中正端著那只酒碗。
沈獨目光環顧四周,入眼盡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那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面孔,男女老少皆有。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生靈全都是一副人族的面貌,在酒樓前方的高台之上,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一副說書人的打扮。
此刻老者端坐在高台之上,正侃侃而談,引得台下眾人高聲呼喚,鼓掌聲不絕。
沈獨這才反應過來,他先前听見的聲音應該就是這些。
沈獨心中驚愕,對于眼前的場景也感到不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心中很清楚,這絕對是假的,可眼前的一切太真實了,真實到他近乎難以辨認。
“兄弟,你站著做什麼,坐啊。”
這時,一旁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沈獨循著聲音看去,發現是鄰座的一位男子。
那男子一身素白的衣服,溫文爾雅,一頭長發隨意披散著,儒雅中透露出幾分放蕩不羈,灑脫自由。
看著沈獨,他的臉上帶著一抹笑容,令人感到親切。
沈獨收回心神,按耐下心中的情緒,坐了下來。
他看了眼碗中的酒水,心緒浮動。
“啪!”
就在這時,堂上傳來一聲驚堂木拍響的聲音。
這聲音落在他的耳中,竟有種雷霆轟鳴的劇烈聲響,給人一種醍醐灌頂的震撼之感。
若是換了其他人,恐怕元神都要被這一聲給震散。
“自古有生有死,有陰有陽,在我看來,天地,世界亦如此。”
“前些時日偶有所感,悟得一篇功法,今日特來與諸位分享,不當之處,還請諸位指點一二。”
話音一落,台下便傳來一聲大笑。
“始源真君,快說吧,我們已經迫不及待了。”
“沒錯,今日始源真君分享功法心得,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始源兄的功法感悟,我等恐怕是看不出來了。”
台下眾人議論紛紛,言語間有打趣,也贊揚與敬佩。
聞言,台上那老人也開始笑著講述起來。
當第一言落入沈獨耳中,沈獨心神頓時一震,神色震驚。
“這是一篇功法?”
听著落入耳中的話語,沈獨只覺整個人有種明悟的感覺,以往不懂的事,此刻卻變得明晰無比。
不僅是功法,而且還是一篇極為深奧的功法。
他也曾獲得過許多武功絕學,但論深奧,這部功法當屬第一。
他的心神漸漸沉浸在其中,在無盡黑暗之中,仿佛看見了一條璀璨的光路。
那一條光路破開了黑暗,猶如一縷朝陽灑落在大地之上,令枯木逢春。
眨眼間,萬物生機盡去,死氣覆蓋。
先前生機蓬勃的天地變得死氣沉沉,就在天地即將破滅之時,又有新的生機煥發。
相同的一幕,不斷循環重復著,生死交換。
天地仿佛初開,然後又走向破滅。
那一瞬間,他的元神仿佛跨越無限距離,破開了重重空間,不斷下沉。
破開黑暗的一瞬間,他看見了一具魁梧雄壯的身軀。
那一尊身軀盤坐在冰雪極地,閉目苦修,身上散發著強橫的波動。
人世天地!
這四周的景象他再熟悉不過,分明是極北之地。
他的心神下沉,再次深入,隱約窺見了人世天地的核心。
在那地下,掩埋著一具具參天的身軀……
沈獨心中大驚,混亂的心神影響了自身元神,發散的元神一瞬間被拉回,重新回歸身軀。
沈獨猛的睜眼,看著酒樓內的景象,神色震驚。
他的元神竟然能抵達人世天地?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只能借助真界的科技裝備才能抵達人世天地。
可這一番奇特的“旅行”讓他有了全新的認識。
不僅是人世天地,就是其它世界,也都是自由的。
只是因為自己對人世天地太過熟悉,所以才會回到人世天地。
只是自己看見的尸體又是怎麼回事?
沈獨轉頭看去,發現大多數人都已經醒了過來,只有小部分還沉浸在其中。
堂上的老人則是一臉笑容,仍舊輕聲訴說著。
沈獨默默記下來這篇功法!
過了一會,堂上的聲音漸漸停下,四周眾人也紛紛回過神來,小聲議論了起來。
“始源真君的這篇功法太深奧了,我是領悟不透了。”
“唉,要是真君能再講講就好了。”
“哈哈!”
高台上,那老者大笑一聲,起身道︰“不知哪位還有興趣來講一講?”
“諸位都是各自世界的翹楚,難得聚在一起,不必拘束。”
“三人行,必有我師。”
聞言,酒樓內一位青衣男子站著,笑道︰“那諸位,在下獻丑了。”
看著起身的那個男子,沈獨臉色猛的一變。
這張面孔他並不陌生!
先知!
真界先知!
外界的記載中並沒有相關的記錄,可是前不久他在天靈軍的檔案內查到了一些關于先知的記載。
其中就有一副畫像!
那畫像上所畫之人正是推動了整個真界發展的先知。
他沒想到在此地竟然會見到真界的先知。
雖然二者的容貌有一些變化,可這副樣貌的確是真界先知。
沈獨按耐下心中雜亂的情緒,抬眸看向走上高台的先知。
那青衣男子走上高台,看向眾人,徐徐出聲,講述起了一篇功法。
雖不如始源真君那般驚艷,卻也是一門不俗的武學,直指聞道境。
沈獨靜靜听著,心中亦有一絲驚訝。
不愧是名動整個真界的先知,僅僅這份對于聞道境的感悟,已非常人可比。
當訴說完功法,那高台上的一襲青衣卻並未走下高台,轉而開口換了一個話題。
“諸位,可知道是什麼?”
隨著他的開口,酒樓內眾人紛紛一愣。
那始源真君皺眉道︰“不知這位仁兄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
“只是個人的一些心得,想與諸位分享一二。”
那一襲青衣獨坐高台,微笑道︰“聞道,其真意便在領悟大道。”
“至于道是什麼,在我看來,其實每個人心中的道都不相同。
可以是天地大道,是規則的延伸,也可以是一種內心的追求,武功的極致。”
“道,無相!”
一翻話語落下,整個酒樓內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以一種震撼的眼神看著台上那道身影。
更有一些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這酒樓之內,有開天境,亦有聞道境。
能夠步入聞道境之人,早已領悟自身大道,可如今的話語卻對他們以往的認知產生了沖擊。
許多人皺眉沉思,只是愈發思考,卻愈發不解。
沈獨微微一愣,看著台上的那道身影,心中也不由生出一絲佩服。
高台上,青衣男子笑了笑,目光轉動,在下方眾人身上緩緩掃過。
忽然,他的眸光在某一處停留了片刻,很快又收回。
青衣男子走下高台,微微一拱手,笑道︰“個人拙見!”
樓內眾人沉默。
“受教了!”
始源真君起身,鄭重行了一禮。
眾人的眼神中明顯多了一絲艷羨,他們知道,始源真君這是有所領悟了。
自此,那座高台便無人再上去。
有先前兩位,他們再上去,無異于自討沒趣,他們那點東西,實在是拿不出手。
漸漸地,酒樓內的身影變得稀少。
原本擁擠的酒樓瞬間少了許多人,變得冷清了許多。
耳邊傳來一聲笑聲。
“兄台,我等即將離開,不如陪我飲一杯?”
沈獨回頭望去,開頭之人正是先前提醒自己的男子。
那一襲白衣凝視著他,眼中似帶著看破一切的笑意。
沈獨心中有太多疑惑。
不過在觸踫到那雙眼眸之時,卻有一種心思被洞穿的感覺。
白衣男子端著酒一飲而下,笑道︰“不必憂慮,大膽往前走吧!”
“我等不過是舊神的殘念,能夠與你相遇,也算是命運使然。”
沈獨心中一驚,驚訝的看著他。
此人知曉他的情況,還是說,他能來到此地,就是因為此人?
“呵呵!”
“你身上的氣息很特殊,讓人覺得熟悉。”
白衣男子滿臉感慨,輕聲嘆了口氣,轉首望向酒樓之內。
沈獨此刻看去,才發現酒樓內的眾人早已散的差不多了。
他們的身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桌案上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獨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腐朽的終將滅亡,只不過是一輪交替罷了。”
“至于你……”頓了頓,白衣男子搖頭道︰“或許是有人想讓你來此。”
“他可能就在這些人當中,但並非是我。”
話音一落,那道白衣身影也如泡影般消散。
沈獨心神一震,眼前的景象破碎,整個人心神像是不斷拉回,宛如從海面之下浮起。
睜眼的那一刻,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破敗的景象。
他急忙低頭看去。
手中的酒碗中仍盛著酒水,仿佛這碗酒就是自己所喝剩的。
沈獨緩緩吐出一口氣,看了眼四周,心緒復雜。
幻境嗎?
可這一切太真實了,並不像是幻境。
而且此地先知都來過,還與這些生靈討論功法。
這個先知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先知三弟子曾說天地大劫與先知有關,那這些世界的毀滅又是否與先知有關?
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世界破滅于他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沈獨看了眼酒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酒水只是普通的酒水,並無什麼神異之處。
他灑然一笑,跨出門檻,往外走去。
身後的酒樓也漸漸變得破敗,隱入那濃霧之內,緩緩消散。
陰風呼嘯而過,所有的痕跡都被抹除。
好像完全沒有存在過一樣,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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