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回到家的許大茂。
在門口停好了自行車後,還沒有覺察出家里的不對勁。
閻解成不喝酒,所以他也沒怎麼喝,只是在熟人面前,炫耀了一把自己的經商經歷,鼓勵老街坊,盡快下海。
不管是開飯店也好,開廢品回收站也好,哪怕就是擺地攤,賣電子表,蛤蟆鏡,女士的內衣褲,也比廠里上班要賺的多。
現在就算有廠子求著他,八抬大轎請他,他許大茂也不願意去規規矩矩上班。
個體工商戶多自由,時間都是自己的,也沒有領導嗶嗶賴賴,自己就是最大的領導,把閻解成勸的,仿佛看到了自家飯店客戶盈門的場景。
“我許大茂,這麼多年,也終于混成角兒京劇大藝術家)了~!”
“嗝~!”
打出的嗝里,還有烤鴨的香氣,今晚的許大茂吃的很爽,裝波一,也裝的很爽,那種作為老師,指導他人人生的感覺,很有成就感。
“嗯?”
掏出了口袋里的鑰匙,懟了半天,才懟進了鎖眼里,但一擰動的瞬間,許大茂就感覺不對了。
出來時,房門特地是反鎖了的,要擰上一圈,再擰半圈,才能開的房門,直接擰了半圈就打開了。
大茂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反而換成了一臉疑惑。
“沒鎖門麼,不應該啊,我記得我反鎖啦?”
嘴里嘟嘟囔囔,推開了廚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下意識的拉了一下,門旁的電燈拉線。
“ 噠~!”
拉線開關跳動了一下,隨著轉了半圈,銅片貼合,廚房間亮起了燈光,許大茂轉身的瞬間,映入眼簾的場景,讓他身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手中的皮包,掉在了地上,許大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了明顯被挪動了的米缸。
把米缸一歪,左手朝著缸底探了探,許大茂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存折沒了。
“完了,完了,進賊了~!”
隨後是碗櫥下面的盒子,打開後,更重要的那本存折也沒了,許大茂急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反應過來,賊沒法偷存折里的錢,那都是在銀行的,許大茂這才松了口氣,連滾帶爬的往客廳跑。
“ 噠~!”
暖色的燈光亮起,屋內的亂像收入了眼底。
看著被挪動的沙發,以及臥室里敞開門的大衣櫃,許大茂的心,這下是徹底死了。
微醺還稍顯紅潤的臉頰,瞬間開始發白,家里雖然大部分錢,都存進了銀行里,但還是有一部分,是沒來及存的,因為要跟合伙那位爺分賬,官面上有人家罩著。
許大茂這幾年賺的可不止這些錢,準確來說,有三萬多,但一半歸了別人,三千多塊被偷,意味著,還得自己還得掏出一千多,給合伙人。
人家可管不上進沒進賊,最多跟公安那邊打聲招呼,至于能不能盡快抓到賊,挽回損失,就看老天爺了。
這現場亂成了這個樣子,連藏在沙發後的錢箱都沒了,一準都遭了殃,這下損失大了,再掏出一千多,家產瞬間縮水,許大茂能不急麼。
“錢吶,我的錢,哪個孫賊,干的這缺德事兒~!”
捂著胸口,癱坐在地上,許大茂握緊了拳頭, 砸著地面。
他真的好後悔,後悔極了,如果不是跟閻解成一塊吃了頓飯,其中一部分錢,他都準備帶去紅星社區的那套房子了。
等等,閻解成?
許大茂的臉色有些晦暗不明,今天這頓飯,吃的也未免太巧了。
白天,這周圍都有街坊鄰居,別說賊了,陌生人來了,老頭老太都會盯著,晚上許大茂準時回來,錄像廳交給小弟看著,賊也不敢進。
怎麼就偏偏今天閻解成請自己吃鴨子,家里就進了賊了,許大茂很難不往這上面產生聯想,自己被做局了。
這幾年,天南海北到處跑,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兒,他沒經歷過。
摸了摸身上的印鑒,還好,這玩意還在,存折丟了,也沒事兒,雖然損失有些大,但還沒到身無分文的絕境里。
臉色變了變,錢雖然沒丟,但也不意味著好事兒。
自己到底多有錢,外界的人員,是不知道的,別人說他是萬元戶,他還保持謙虛,或是哈哈一笑,讓人時鐘捉摸不透。
存折都被扒拉出來,自己的家底被摸清,人闖空門的賊就偷到三千多塊,豈不是意味著,自己現在很危險,未必沒被盯上。
家里是不能住了,至少,這套房子不好住了~!
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來,許大茂也沒心情核對損失多少了,相比于錢,命更重要,報案,他要報案,如果公安能抓到那些賊,自己還能安全一點。
蹬上了自行車,一路朝著建國門外派出所騎去,不管閻解成參沒參與,他許大茂也不是公安,只要他有懷疑,查案這種事,給公安去做。
“我家被偷了,公安同志,我家進賊了~!”
青春錄像廳的許老板來報案了,可真是稀罕事,這慌里慌張的樣子,莫名有些好笑。
夜里的值班人員,頓時打起了精神,公事公辦的詢問道。
“丟了什麼東西,什麼時間被偷的?”
“錢,我放家里的三千多塊錢,沒了,我跟原來的老街坊,閻解成,去便宜坊吃了頓烤鴨,回來家就被偷了,還丟了兩本存折,你們抓緊派人去看看。”
三千多塊錢,無疑是個偷盜大案了,而且還是入室盜竊,就這麼發生在自己的轄區,派出所的公安人員了解到情況的原委後,第一時間,選擇了上報分局。
這年代,幾十幾百塊的案件,都能要人命了,一下被偷了幾千塊,毫無疑問,都可以上報紙的那種了。
沒有意外,當分局出警後,哪怕是夜間,真正的記者同志都聞訊趕來了,別問,問就是街坊鄰居找的,現在人跟以往不同了,知道給報社提供新聞消息,能拿到獎勵。
公安人員在屋子內核查,最近正在嚴打期間,轄區發生了這樣的偷盜大案,本來就不光彩,公安人員對于試圖采訪,想要拿到明天新聞稿的記者,也沒有多待見。
稿子發出來,那他們的工作壓力,就更大了,現在還不清楚,是路過的蟊賊,還是其他的團伙,一句案情復雜,暫時無可奉告,就給打發了。
晚上的街坊們,看著燈火通明的許大茂家,指指點點,特別是看到青春錄像廳許老板精神萎靡不振的樣子,更是暗戳戳的爽快。
這不是前幾年了,當下的錄像廳多了起來,放各種片子的都有,就是大家知道的那種攢勁的片子,所以導致錄像廳這個行業的名聲,也跟著臭了。
管你青春錄像廳夜里放不放,只要你開的是錄像廳,那在家長和學校的眼里,就是“不良場所”,跟幾十年後的網吧,網絡游戲,沒什麼兩樣。
“活該,錄像廳賺的昧良心的錢,學生都不學習了,逃課去看電影,呦,那些電影,都不能看,小孩子怎麼能看那些東西~!”
“這失主是開錄像廳的?”
記者像是感覺自己找到了一個可能爆款的題材,跟瓜田里的 似的,一下撲到了吐槽的鄰居面前,一臉期盼的看著,希望能多吐露一些。
從失竊案,引申到錄像廳這種社會不良問題,最是能激發讀者的深入反思,這種稿子拿回去,筆桿子都能揮舞起飛。
“肯定能上,我就是報社的,噥,您瞅瞅~!”
亮了報社的證件,記者趕忙捏起了手中的筆。
“可不就是他麼,工體那邊那個青春錄像廳就是他開的,有錢的很,听說被偷了三千多塊,你說說,正常上班的,誰家會放那麼多錢?”
穿著棉稠衫,搖著蒲扇的大媽,听說能上報紙,頓時也來了勁。
“錄像廳能是什麼好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看的還是低俗的影片,除了毀了我們青年一代的干勁和斗志,沒有給國家帶來一點好處,咱們那時候,哪有時間天天鑽電影院,就談對象的時候偶爾看一下,其他時候都在想著,怎麼干好社會主義,建設好自己的國家~!”
一旁的老大爺也不甘人後,對錄像廳的意見,也大的很,但記者就是喜歡這種熱點問題,筆走龍蛇,把大爺大媽的批評,都給記錄了下來。
反正在家長們看來,許大茂這樣的人,賺的就是不義之財,禍害的就是自家兒子,雖然沒人說出活該之類的話,但語言本來就包含了多種意思。
直到公安人員檢查完畢後離開,許大茂眼珠子都快熬紅了,敲開了錄像廳的門,意興闌珊的躲在這里,治愈自己受傷的心靈。
街坊們指指點點,他也不是不知道,但當下,有錢才是大爺,沒錢,只能當孫子。
至于外人的看法,或者評價,重要麼,賺錢才是最重要的~!
“咚咚咚,咚咚咚~!”
八點剛過,錄像廳院子外的大門,就被人敲的砰砰作響。
被吵醒的許大茂,還以為來客人了,招呼小弟過去開門營業,損失了那麼多錢,就得盡快賺回來。
“我們是京城地稅局的,許大茂在不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