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微微側過頭，拿余光瞟了眼宋青書，眼神略有神采。
指了一下旁邊的椅子，示意請坐，咳嗽了幾聲，說道︰
“怠慢宋公子了，老朽時日不多，卻是無法庇護這百年細雨樓了。”
英哥為宋青書斟了一杯茶，聞听此話，眼神中滿溢著悲傷之色。
宋青書瞧了眼方老的狀態，心里大概有了底，方才說道︰
“遙想當年齊家先祖以血肉之軀，抵抗蒙元數萬騎兵，護衛我漢家山河，功勛章著，而今細雨樓更是以驅除韃虜，恢復漢室為宗旨，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此等忠勇之士，難道就該亡于魔教妖人之手？”
方老面上不由現出欣然之色，贊嘆道︰“宋公子知節知恥，壯志凌雲，是我等誤會你了。”
頓了一下，方老又嘆氣道︰“可如今細雨樓確是折騰不起了，齊家獨有英哥尚存，我們要保住這支血脈，否則哪里有臉去祠堂與齊家先祖交代。”
英哥見著方老臨行前始終記掛著自己，面色悲苦，一雙手攥著方老的衣袖，一股無力感布滿全身。
要是她武功高點就好了。
要是他及時阻止齊無悔背叛細雨樓就好了。
要是細雨樓勢力更大，實力更強就好了。
可是……
哪有那麼多可是啊，唯有陷得如此境地，她才發現為時晚矣。
“方爺爺，我不，我要你永遠陪著我，英哥不能沒有你，嗚嗚嗚……”
英哥淚眼爍爍，鈴鐺般清脆的聲音帶著幾分嗚咽和淒厲，讓宋青書听了，卻是搖頭一嘆。
這英姑娘與細雨樓眾人情意深厚，讓她獨自去避禍，想必是千般不肯萬般不願，鬧得一出生離死別來。
宋青書心中雖感動，卻也不置可否。
因為他沒有經歷過，亦或者無法感同身受。
前世一帆風順沒有經歷過，而今穿越來到這世界，為了保全自身就一直與各方斡旋，整天想的就是搞死別人，奪取更多的利益。
從骨子里來說，宋青書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能打動他的，不是真情實意，而是你對她有沒有利用的價值。
宋青書卻是不想在看這副生離死別的場面，明眸微垂，目光中露出幾分商人的精明。
“英姑娘，方老的傷未嘗不能醫治，何必走到那一步呢？”
英哥止住哭泣，看了看方老，又看看宋青書，道︰
“可是我將洛陽城的名醫都請遍了，都說當方爺爺生機消散，活不過旬月。”
宋青書英武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諷，道︰“普通大夫只能以藥石治病救人，英姑娘你卻是忘了，我等江湖中人，以內力治傷，才最為有效。”
“宋公子，你果真能救我方爺爺？”
英哥抹掉眼淚，充滿希冀的目光盯著對方。
“方才我已看了，方老髒腑衰竭，這便是生機消散，只靠最後一股氣息吊著，此乃自然死亡，無法根治。”
英哥眼神一暗，又抬頭道︰“縱然是讓我方爺爺多活一陣子也是極好的。”
宋青書點頭道︰“我正是此意，以道家內功為方老捋順經脈，調養髒腑，經過七七四十九天，至少能夠多活三年，三年之後，除非神仙降臨，否則必死無疑。”
英哥大喜，明媚的玉容上露出笑意，拉著宋青書的衣袖，道︰“既然如此，還請宋公子立刻施救，我細雨樓感激不盡。”
床榻上，方老听見宋青書的話，其中真假自然分的清，傳聞道家真氣有養顏長生之效，武當張三豐祖師就活了一甲子，依舊精神矍鑠，這不證明宋青書所言非虛。
他怎麼忘了，宋青書縱然是武當棄徒，那也不是他們這種小門小戶能比的，于道家養生之術，必然有所涉獵。
沒有人願意去死，有選擇的話，他寧願多活一陣子。
細雨樓如今危在旦夕，祖宗基業若是敗于那叛徒之手，他有何顏面去九泉之下見齊家先祖？
方老聞言，面容激動，努力強撐著拱手道︰“宋青書救命之恩，老朽沒齒難忘。”
宋青書這時面色一變，擺了一下手，肅容道︰“方老先不要高興的太早，這番治療極為損耗我的元氣，因為此，我也要損失多年壽元，有些話我不得不問。”
方老聞言一怔，面色慚愧，嘆息道︰“是老朽人心不足蛇吞象，讓宋公子付出如此代價救老朽卻是不值得，有什麼話你自問就是。”
宋青書說道︰“方老病愈後，如何應對魔教、起義軍，與那殘暴的元軍。”
方是照眸子微微抬起，望著宋青書鄭重的臉色。
“魔教與我細雨樓乃是世仇，我細雨樓與其不共戴天，元軍乃是異族蠻夷，身為漢家子孫，自該驅除韃虜恢復華夏神器，至于義軍……”
方是照輕咳一聲，停頓了一下，道︰“起義軍由流民裹挾而成，雖多元廷造成威脅，可軍備不足，更無大將領軍，只怕與眼前局勢並無太大作用。”
雖這話說的有幾分粗淺，但好歹表達了心跡，宋青書點了一下頭。
“方老先生懷有大義，晚輩佩服，這就為你療傷。”
“宋大俠就不怕，你治好我後，我行那言而無信的背德之舉？”
宋青書輕輕一笑，目光猛然凌冽下來。
“我宋青書自問無愧于心，若是有人做出那等首鼠兩端之事，晚輩自會果斷下手，將之扼殺在萌芽之中，以我的武功，自負天下還沒有人敢找死！”
方是照目光一凜，卻是不語了。
這宋青書智勇雙全，果決狠辣，果真是干大事的人！
細雨樓要是有這等亂世之豪杰，也不會被魔教趁虛而入導致落到這步田地。
事不宜遲，宋青書讓英哥暫時避退，手一揮，以內勁鎖上大門，防止有人打擾他療傷。
“方老先生，盤腿而坐即可，剩下的就交給我，切忌不可任何防備，全身心放松下來。”
宋青書鄭重提醒了句。
“老朽曉得，宋大俠盡管施為。”
說著，方是照強撐著盤腿而坐，閉著眼楮，周身放松了下來。
宋青書也盤腿坐在床榻上，眼神一凝，揮出一掌拍在方是照背部穴道，又一掌灌頂天陽穴，運轉洗髓經，將精純的道家真氣輸入方是照體內。
方是照輕哼一聲，那真氣竄入經脈，讓他只覺舒爽無比，全身的倦怠痛苦隨之消散，如同身在雲端，大有飛升之感。
這道家真氣果真名不虛傳，乃是療傷養生的不二法門。
如此，過去了一整夜。
英哥擔憂方是照與宋青書的安危，只身守在門口，夜間倦意來襲，靠在門口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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