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遲疑
篝火熊熊地燃燒著，木材不時發出爆烈後聲響，火光映得虎憤滿臉通紅，他靜靜地看著那兩只漂亮的狐
他們純白如雪的皮毛亦被火光披上了一層溫暖的輕六尾狐狸的眼楮緊緊地閉著，兩眼之間是深深的皺紋，仿佛有無盡痛苦掛在他的眉間，而三尾狐狸憂心忡忡地望著它，雙目垂淚，無聲地哽咽
虎憤看著他們，心中閃電般地轉過無數回憶，透過時光的縫隙，他依稀又看到了小池鎮上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那一抹碧綠的身影，那一個青澀的自己，那時的驚心動魄……都錯過了啊！後悔麼？他問自己，他也沒有答案，萬千念頭在心海里掙扎交纏，剪不斷，理還亂！
就在這個時候，那只六尾狐狸仿佛從深深的睡眠之中醒來了，尾巴微微晃動，頭顱輕搖，隨後張開了雙眼，黑色而深邃的瞳孔里，立時倒映出身前少年和三尾狐狸的身影
“大哥，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三尾狐狸驚喜地
“唔——”低沉的有氣無力的聲音從六尾狐狸口中發出，“三娘，何苦呢？我已經不行三百年來，我東跑西竄，整日整夜都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既要躲避焚香谷的人前來追殺，又要日夜忍受九寒凝冰刺的陰炎攻身，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
三尾妖狐淒聲道︰“大哥，你別說了，我們還有玄火鑒在，以你的道行，一定可以……”
六尾白狐緩緩搖頭，低聲道︰“我將近千年的道行根基，在這三百年中，都已經被這九寒凝冰刺的陰炎一點一滴地壞如今我全身冰冷，寒入骨髓，已經是不成”
“不，我一定會想到辦法救你”三尾狐狸又是驚惶又是急切地道，“你看，還是有人會幫我們的，他是青雲門的，說不定有辦”三尾狐狸看著虎憤，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
六尾看向虎憤，搖頭嘆道︰“還是個少年啊，人類真是得天獨厚，短短十幾年的修行就已遠勝妖族百年苦修！”
火焰組成的文字閃耀︰“不介意我看一看你的情況吧！”這是小白的孩子，但凡還有一絲希望，他也是要盡全力
六尾還沒說話，三尾狐狸已經急切起來，虎憤蹲下來，一只手貼上了六尾的身體，神識隨著微弱的靈力游走六尾狐狸全身，查探他的傷三尾狐狸緊張地盯著，不敢漏過虎憤的一絲一毫的舉
良久，虎憤放開了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引動火焰化作話語︰“散盡修為重新來，你可願意？”
他保不住六尾的千年修行，甚至再早上幾日，他都不會有辦法能保住六尾的性命，但是現在，他只要放開對識海里種子的壓
借它生發時的生機，為六尾狐狸重塑道基卻是不難，這個辦法在他的心里已經蘊釀了五年了，本是為師父而準備的，如今卻留不住了，他有些猶豫，想到前生小白為他奔走的情誼，終是下定了決
可是，人一旦走錯了路，或許就再難回頭了呀！
林驚羽面色上一陣掙扎，忽地跪下，泫然泣訴道︰“前輩！弟子有一事困擾心中，不知何解，日夜熬煎，痛不欲今日請求前輩念弟子往日侍奉殷勤之勞，為弟子指點迷津，略加開示，弟子感恩不盡了！”說完深深地拜倒在
那老人先是一驚，忙欲攙扶，卻見林驚羽戚戚無助狀，溫言撫慰道︰“好孩子，不必如此，先起來吧，有什麼話但說無”旋拉他起來，各取一蒲團坐
林驚羽方開口說道︰“弟子此行見到了原大竹峰的虎憤師弟，我二人同為草廟村遺孤，親如手足，弟子便想勸其重歸正道，可是他已徹底決絕，並提起當年滅村慘案，反問我是否業已將昔日血仇拋諸腦”
林驚羽頓了一下，淚水又流了下來，“弟子何曾忘記？自從知曉當年真相，這十年來，弟子每每念及，則痛心疾那殺人凶手乃天音寺神僧，人早已作古，弟子空有滿腔憤恨卻不知該向何處宣
“听小凡言中之意，顯然是要向天音寺報復以雪舊恨，弟子姑之行此不仁，于我為不義，阻之則血仇無報，弟子則成不孝之人，弟子如今首鼠，望前輩示下！”
這件事快成了他的心當年玉清殿上審判時，最後雖然真相大白，但當時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蒼松背叛、虎憤叛逃等重大事件上，草廟村慘案的處理就被略過，時間一長，便好似被遺忘一
林驚羽開始也沉浸在同時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的痛苦中，後來想重提草廟村的事時，卻見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任何談及那場審判的事，不由得心灰意
加上受師父蒼松的影響，龍首峰地位劇降，瞧著首座師兄齊昊在門內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樣，更不敢去向他傾訴，只好自己默默地放在心
直到這一切被重新提起，那個人故意用兩人共同背負的仇恨，狠狠傷害了他！
林驚羽卻沒有怪他，他無疑走上了一條自我毀滅的不歸之路，可是林驚羽卻不知該如何拯救——他也正自身難
老人听罷默然許久，後道︰“普智死了，想來他臨終前業已後悔萬分，如此你仍不肯原諒他嗎？”
“他害我二百血親性命，此恨非臨終悔過能贖，弟子心中恨意實在難”
老人接著問道︰“你想怎麼辦？”
林驚羽曾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卻總得不到答案，因搖了搖頭說︰“弟子也不知道該怎麼”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已盡”那老人看著他的眼楮，似乎直視到了他的內心深處，微微笑了，“你能不被仇恨所蔽，恪守正道，真是難能可
“不論是你的親人父老，還是鑄成大錯的普智和尚，都不願看到當年的事，不明不白地算了；但是我也相信他們不願看到你二人沉湎于過去，糾纏于仇恨之中，難以自
“讓犯錯者受到應有的懲罰，使其對世人有些微的警戒；讓受害者沉冤昭雪，魂魄能夠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寧；以此告慰生者，方是我正道應”
“孩子，”老人溫柔地望著他，“你不必為之苦惱，也不該受此折磨，天音寺才應該背負這一切，你二人絕對有權利向其討還公道！”
林驚羽從他這里得到了明確肯定的答案，不禁熱淚盈眶，盡管眼前只是位枯朽落魄的掃地老人，但他的支持也讓林驚羽倍受鼓舞，他重新伏地拜倒，“弟子多年來自哀自餒，今日幸蒙前輩指點，茅塞頓開，才知道弟子信念不堅，故生魔”
“懷疑是最強大的敵人！”老人扶他起來，正色道︰“世上沒什麼能阻擋正義得到伸張，如果有的話，那就打破它！
“你的資質是極好的，今日我才瞧出，這份心性也殊為可造，你還願意拜我為師嗎？”
林驚羽一驚，這十年來，老人對他頗多教授，他不止一次想拜其為師，卻無一例外地被拒絕了，所以林驚羽一直稱呼他為前輩，今日竟然得允，大喜過望之下，便要下
老人卻拉住了他，道︰“你我以師生相稱即可，不必行此大”
林驚羽一愣，旋即遵命而行，長揖到底，口中稱頌︰“弟子林驚羽見過……老”說完又道︰“弟子敢問老師名諱？”
那老人略有遲疑，最終好似有所看破般，搖了搖頭，微笑道︰“我告訴你，你不要跟別人說——我的名字叫萬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