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娘扶著女兒到床上歇著，又讓芍藥把湯婆子找出來，灌了熱水給莫玫香捂著，她是過來人，知道女兒家的難處，這更讓莫玫香感動。
但很快莫玫香就感動不起來了。
“玫兒，你身子不好了，夫人她有沒有說些別的。”安頓好女兒，陳姨娘就急忙問道，女兒家發身，雖然要受些苦，可在家里也是樁不小的喜事，顧氏理當有所表示才是。
前頭大小姐和三小姐發身，顧氏就賞了衣裳和首飾，她女兒比不得大小姐，可總能跟三小姐莫眠香相提並論吧。
莫玫香聞言臉上的笑就落了下去，這般的話她每年都會听上那麼幾回，但凡她有那麼點兒得賞的可能，陳姨娘就會這麼問她。
現在她娘是在向她要東西。
莫玫香覺得頭疼，捂著肚子的湯婆子更燙人，但瞧著陳姨娘灼灼逼人的目光，那其中的貪婪讓她心慌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只好合眼小聲道︰“娘，女兒身子累，沒听清母親說了什麼。”
陳姨娘沒發覺莫玫香是對自己不滿，不高興的一拍被面︰“你這丫頭，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就長個心眼兒，你瞧瞧眠丫頭，就這麼點兒事，夫人就賞了兩根金簪子並一對上好的鐲子，又是衣裳鞋子料子，你怎麼就不能讓我省省心？”
莫玫香听著只覺得頭更痛，昏沉沉的直想暈過去算了，卻又沒暈過去，意識反而更清楚，听見陳姨娘怒氣沖沖的問芍藥︰“芍藥，你也在，你說夫人當時說了什麼？”
這死丫頭不長心眼兒，讓人拿軟轎送回來就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記了，真是要氣死她。
芍藥和莫玫香一樣怕陳姨娘，沒被她看見時也不敢開口，現在被點了名，急忙把顧氏的話說了遍︰“夫人讓繡娘給小姐做兩身新衣裳，還讓多寶閣後日多送兩套頭面來。”
陳姨娘一愣，隨即大喜過望，她原本以為顧氏只會賞兩生衣裳和一些尋常的首飾，沒想到竟然是讓多寶閣送來，那可是每月給大小姐和二小姐送首飾來挑的鋪子，哪怕是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挑剩下的，戴出去也特有面子。
“玫兒可真有你的，芍藥快去看看，柳絮怎麼還沒回來。”陳姨娘關切的說道，芍藥瞧見莫玫香臉色不大好，但當著陳姨娘的面也不敢說什麼，只好出來，卻見紅瑚正站在屋檐下頭，臉上頓時多了幾分尷尬。
“紅瑚姐姐來了怎麼不進來？”芍藥低聲問道，一邊請紅瑚進去。
紅瑚來了有一會兒，準確的說是陳姨娘開始盤問莫玫香能得些什麼賞的時候她就進來了，也正是听見屋里的聲音，她才覺得尷尬，進退不是。
“才剛到，小姐說四小姐身子不舒坦，命我給四小姐送些東西來。”知道陳姨娘是什麼人，紅瑚自然不會說實話，也沒有進去，只把包袱給了芍藥就回去了。
芍藥不傻，見狀自然猜到她都听見了，只好將東西拿進去，跟陳姨娘回稟了這事。
陳姨娘惦記起顧氏說的賞賜，對莫商商讓人送來的這個小包袱自然是瞧不上的，莫玫香听說大姐讓人送東西來了，急忙起身讓芍藥打開來看看。
“你這丫頭，讓你好生躺著，起來做什麼？”陳姨娘急忙教訓道，一邊把莫玫香摁回被窩里，給芍藥使了個眼色，讓她打開。
包袱不大，里頭只有幾尺柔軟的棉布，和兩個黃紙包。
陳姨娘見了就更瞧不上，但見莫玫香在意，還是讓芍藥把紙包打開，這臭丫頭現在可是她的搖錢樹，得好生順著才是。
想著夫人給自己女兒準備了這麼好的東西，肯定也會給女兒挑個好婆家，到時候她可就能享福。
芍藥把黃紙包打開，一個里面是紅糖，一個是切成小塊的麥芽糖，旁邊還留了字，讓她身子不舒服就用兩塊糖。
在大戶人家里，都是尋常可見的東西，陳姨娘暗道聲小氣，見莫玫香拿了塊麥芽糖，也是副不成大器的樣子，這讓陳姨娘心生不滿，伸手就把糖打翻了。
“明天為娘讓柳絮去給你買芝麻糖。”陳氏難得大方回，莫玫香卻已經不需要她的大方，她看著急忙芍藥把麥芽糖撿起來，連手上這塊也扔了。
“娘，不破費了。”莫玫香低聲說道，縮回被窩里，“娘，女兒累了。”
陳姨娘只以為她是身子不舒服，急忙道︰“好好好，你先歇著，為娘去廚房看看。”
莫玫香抿唇嗯了聲，听見顧氏出去了才睜開眼。
“小姐，還是干淨的。”芍藥急忙說道，屋里打掃得干淨，沒沾上灰塵。
莫玫香抿唇︰“收起來吧，別讓娘看見了。”
芍藥點頭，把東西都收進櫃子里，不讓姨娘看見。
莫玫香看著芍藥不禁想起大姐送自己那對珠花，娘要是知道了也會要去吧，能賣不少錢呢。
“芍藥，大姐給的珠花呢。”莫玫香問道，今早去秋蕪院時她帶著了，原想還給大姐，卻始終沒找到機會。
“奴婢收著呢。”芍藥急忙答道，從懷里把小小的匣子拿出來，給莫玫香寬衣時她就收了起來，幸好當時二小姐沒在里屋，不然要是讓二小姐瞧見了，只怕又是樁麻煩。
莫玫香拿過來瞧了眼，見里頭東西完好著，急忙讓芍藥收起來︰“別讓姨娘知道了。”
芍藥點頭︰“小姐放心吧，奴婢不會告訴姨娘的。”
陳姨娘是什麼性子，便是油鍋里的錢都想撈一撈，要是找到小姐有這麼值錢的東西，肯定不會放過。
原本做娘的替女兒收著貴重的東西也是說得過去，陳姨娘又只有莫玫香這一個女兒，也不用擔心她拿去貼補兄弟，可陳姨娘一門心思想著錢，只怕進了她的口袋就拿不回來了。
莫家雖然有錢，可風光都是給嫡女的，庶女想出頭就得付出代價，甚至運道差些連付出代價都沒有機會，因此身為庶女，那份嫁妝也單薄著，還是得靠著自己平日里積蓄著。
往常莫玫香雖然知道陳姨娘是哄自己的，卻也沒猶豫，但這回她是真傷心了，而大姐給的東西她也不想叫人拿了去。
看著芍藥藏好東西，莫玫香還是覺得頭暈，合眼只覺得天旋地轉的，卻又睡不著，腦子里恍恍惚惚，猛然想起青汐好像說過大小姐還跪著，急忙睜開眼問芍藥︰“芍藥，我好像听青汐姑姑說大姐還跪著，是怎麼了？”
芍藥知道大小姐對自己小姐好，小聲道︰“小姐，奴婢也沒听清是怎麼了，只听夫人問大小姐知道錯了嗎，大小姐就跪著了。”說著見莫玫香皺眉擔心，急忙道，“不過我們回來的時候大小姐已經沒在外頭了，現在還讓紅瑚送了東西來，肯定是沒事了。”
莫玫香聞言才發覺是自己緊張了，只好抿唇笑了笑︰“今天多虧了大姐幫忙。”
芍藥點頭︰“可不是，若不是大小姐來了，二小姐還不知道要不依不饒到什麼時候去，明明是二小姐推的小姐你。”
莫玫香臉上的笑又落下去，縮了縮身子︰“芍藥，你出去守著吧。”
芍藥說完就發覺自己說錯話，可她也確實是不甘心，今天分明是二小姐硬拉著小姐去的，也是二小姐偷偷推了小姐一把，小姐才會摔倒，撞在楚公子身上，才會不小心扯掉他的香囊。
可二小姐就仗著外人在，對著小姐一通斥責，如果不是大小姐來了，小姐還不知道要跪多久。
莫玫香听見芍藥出去，扯著被子蒙住腦袋就忍不住哭出來，她咬緊唇，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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