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有太多的遺憾。
十八年受盡委屈,他一言不發。
十八年後的他,有望修煉,卻更加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父親不知所蹤,他無力探尋,承諾天火的三件事還沒有開始辦,他就已無退路,荇菜的大仇沒有得報,木瓜和子衿之死,更是讓他舊恨添新仇。
當他縱身一躍的那一刻,心如死灰。
他是被世界拋棄了的人。
“轟!”
下墜的時間很長,子 撲倒了江離的背上,緊緊的抱住了他。
在將要死亡時,子 克服了心中的羞澀。
要死了,可她的面頰上,卻並無恐懼,反而有了幾分喜色。
生不能同居,但死可以同穴。
“轟!”
在即將落地時,江離將子 護在了上面。
在子 的目光中,江離粉身碎骨了,可她自己卻活了下來。
這是一處峽谷。
四周有各種各樣的尸骨,有幾具是人的,但大多數都是妖獸的。
看著自己猩紅的雙手。
子 放聲大哭。
她本以為能和江離死同穴,可江離護住了她,她沒有死。
她無法理解,這麼高的地方摔落下來,怎麼就只死了江離一個人?
“江離……我來陪你了!”
姐姐已死,江離又亡,子 已經沒有活著的欲望了,她撿起一個石頭,就往自己的腦門拍去。
可石頭還沒有落到她的頭上,她就暈了過去。
這是一片黑霧繚繞的世界。
江離的意識,並沒有沉寂。
他很清醒,甚至清醒得有些可怕。
仇恨,痛苦,悲傷,怨憤……各種各樣消極的情緒,充斥著他的全身。
四周什麼都看不見,踩踏的也不是地面,像是黑色的霧靄,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
他曾嘗試著離開此地,可無論往哪個方向走,最終都會回到原點。
他的身前,有一扇散溢著滔天黑色霧靄的門,他知道這種黑色霧靄,意味著什麼,里面是魔,是大魔!
如果說死亡,是萬事皆空,可如若成魔,便是萬劫不復。
江離在這魔門之前,靜坐了不知多久。
他的身上,仿佛都已布滿塵埃。
當整顆心都徹底冷靜下來後,江離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失去的了。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除了心中的善良和道義。
這是最後的底線,江離堅信,自己足以保持。
而後,他便緩緩起身,推開了這道魔門。
門里面是一間布局很熟悉的屋子,江離目光略顯詫異。
“離兒,你回來了,快坐,酸辣洋芋絲,馬上就炒好了。”
說話的是一個婦人,穿著並不華貴,面容十分慈祥。
江離已記不清楚母親的模樣,但他還認得自己的父親。
江雄正坐在椅子上,用刻刀雕刻著什麼。
他湊近了看,發現是三個人,類似于全家福。
兩個人像已經雕好了,是父親和母親,還有一個,才雕完身子,頭還沒有雕好。
江離知道,那應該是自己。
母親在廚房和大堂中來回奔走。
拉開一張椅子,江離緩緩坐了下去,他心中,忽然一暖,他其實,還是有牽掛的。
“來,先吃兩個紅苕墊一墊。剛燒好的。”
婦人手上都讓灰弄髒了,她將紅苕遞給了江離。
“謝謝媽。”
江離眼眶濕潤,接過了紅苕,輕輕的剝開了皮。
紅苕還有些發燙,真實得讓他覺得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可他知道,自己已經入了魔門了。
要如何,才能離開此處?
這是一頓很溫馨的飯。
一家三口,有說有笑。
江離在這個家中,一待就是三年。
衣服有爸媽洗,飯有爸媽做。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這兩個人對自己更好了。
可江離要離開了。
父親雕刻的全家福,江離的頭像始終沒有雕刻出來。
他真想看一眼木刻的全家福。
可惜,一等就是三年。
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緣分了。
他江離,天道的棄子,有什麼資格擁有一個美滿的家?
濕潤著眼楮,江離親手殺死了自己父母。
鮮血,淌滿了屋子。
即使江離自認為這是虛幻的,他依舊痛徹心扉。
要下這個決定,是多麼的困難。
但真正動手時,他又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父母死了,江離並沒有能走出去。
他依舊被鎖在幻境里。
他想要把父母安葬了,可是,他動不了了。
他被鎖定在了原地。
三年,他都看著死去的父母,那是他的杰作。
魔本無心。
江離卻是有心的。
有心,所以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可,時光,卻讓他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有種,就將我一直鎖在這里好了!我本心如死灰,你難道覺得,我會害怕寂寞嗎?你難道覺得,你可以讓我屈服嗎?”
江離怒吼,根本沒有害怕。
他知道,是魔門之中的大魔,在折磨他,在讓他屈服。
“什麼是魔?”
突然,有浩瀚而深邃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
“魔,無惡不作,魔,無所顧忌,魔,是世間邪念!魔,是我所唾棄的東西!”
江離無所顧忌道。
“好,很好!既然魔被你貶得一文不值,那麼如果成魔可以幫你復仇,你是否願意入魔?”
浩瀚的聲音並沒有生氣。
“願意!”
江離毫不猶豫的點頭。
“為什麼?”
“魔是惡,但力量並沒有善惡!用之正則正,用之惡則惡!”
“魔,不是力量!”
江離被否定了。
“那魔是什麼?”
“魔本無相!”
“裝神弄鬼,故作高深。”
江離不屑的冷笑。
世界又再次沉寂了。
“你怎麼能對你的父母下手的?”
聲音又起。
“因為他們是假的。”
江離毫不猶豫的開口道。
“如果他們是真的呢?”
“這絕不可能!”
江離怒吼道,他的心在微微發顫。
“你知道你的母親為什麼會突然消失嗎?你知道你的父親,又為什麼會突然消失嗎?因為你,親手殺了他們!殺了特定時空的他們!”
這個聲音,如一記重錘,敲到了江離的腦門上,讓他心神,瞬間失守了。
“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江離在不斷怒吼,他不相信,自己親手殺死的,會是親生父母。
明明是幻境,明明是假的。
他們,怎麼可能是他的親生父母?
“你已成魔。”
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听不出喜樂。
“你在騙我!”
江離聲嘶力竭。
“你大逆不道,殺死父母,已是惡貫滿盈,我將我所有的力量,都賜予給你!”
四面八方的聲音,繼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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