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他突然爆發，帶著鐐銬的雙手猛地拍向桌面，“我們只是……只是幫朋友拖車！”這句話顯然經過倉促編造，連他自己都覺得站不住腳。張輝將面包車車門的高清照片推到他面前，鋼管撬動的痕跡在強光下清晰可見，邊緣的金屬屑經檢測，與鄭寶海工具箱里的鋼管成份完全一致。“這道痕跡，”張輝用紅筆在照片上圈出，“是你用鋼管撬車門時留下的，角度37度，與你工地常用的撬棍彎曲度完全吻合。”
鄭寶海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老繭。他突然想起什麼，眼神里閃過一絲僥幸︰“我那天是去幫李娜娜拿東西，她跟孫強吵架，讓我去解圍……”話沒說完就被張輝打斷，後者調出李娜娜的通話記錄，7月18日下午五點十分的通話錄音突然在審訊室響起︰“孫強，你到建材市場後門的樹林里來，我把你的畢業證還給你。”
“畢業證？”張輝按下暫停鍵，錄音的電流聲還在回蕩，“孫強的畢業證早就放在他妻子那里，你覺得這個謊話能騙過誰？”他突然將一份dna報告摔在鄭寶海面前，孫強指甲縫里的皮膚組織碎屑，經檢測與鄭寶海的基因分型完全匹配。“他死前抓過你，對不對？”張輝的聲音像冰錐刺向鄭寶海，“就在你用鋼管砸他頭的時候，他抓了你的胳膊！”
這句話像把鑰匙插進鄭寶海緊繃的神經，他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額頭抵著冰冷的桌面，鐵鏈在手腕上勒出紅痕︰“是李娜娜讓我做的……”他的聲音混著嗚咽，唾沫星子濺在審訊記錄上，“她說孫強欠她的不止八萬塊，當年離婚時還藏了私房錢。我們本來只想嚇嚇他，讓他再拿五萬塊出來……”
他突然抬起頭，眼球布滿血絲，像是要把所有細節都倒出來︰“在樹林里見面時，孫強剛把最後一筆補償款的轉賬記錄給李娜娜看，說以後兩清。娜娜突然說他錢包里有張銀行卡，里面肯定有錢，讓我去搶。孫強反抗的時候，我就……就抄起後備箱的鋼管砸了過去。”鄭寶海的手指比劃著鋼管揮舞的弧度，“他倒下去的時候，頭磕在石頭上，血一下子就涌出來了。”
張輝示意記錄員加快速度，筆尖在紙上劃出凌亂的弧線。“你們怎麼處理的尸體？”他追問時，鄭寶海的肩膀還在劇烈顫抖，“面包車是早就準備好的？”鄭寶海點點頭，喉結上下滾動︰“娜娜說她早就知道那個報廢停車場，里面有輛沒人要的面包車。我們把孫強抬進去的時候，他的錢包從口袋掉出來，我順手塞進口袋……後來才發現里面只有三千塊現金，還有這張破卡。”
他突然用戴著手銬的手捶打自己的大腿，鐵鐐踫撞的聲響在審訊室里回蕩︰“我返回現場是想把錢包扔回去，萬一被發現，就說是搶劫殺人，跟娜娜沒關系……”這句話暴露了他與李娜娜的串供，張輝立刻讓技術隊比對兩人的供述細節，果然在拋尸路線、鋼管處理等環節發現多處矛盾，證實了鄭寶海想獨自扛罪的企圖。
當張輝出示行車記錄儀恢復的錄音時，鄭寶海徹底癱在審訊椅上。“孫強說‘以後別再糾纏’的時候，我就在樹後面握著鋼管，”他的聲音空洞得像深潭，“娜娜說‘你看這是什麼’，其實是想讓他轉頭看我……我當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就想著砸下去，砸下去就有錢了……”他突然捂住臉，指縫間漏出的嗚咽聲越來越大，“那三千塊我一直沒敢花，藏在床板底下，現在還在……”
審訊室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鄭寶海的供述還在繼續。他詳細交代了如何將孫強的朗逸車推入河溝，如何用樹枝掩蓋車轍，甚至記得鋼管扔進廢品站時的具體位置。張輝看著記錄員筆下越來越密集的字跡，突然覺得這審訊室的燈光格外刺眼——那道因貪婪而亮起的紅光，最終照亮的不僅是兩個凶手的臉，還有人性深處最丑陋的褶皺。
案發後第7天的清晨，烏雲把太陽壓得很低，報廢停車場的鐵門在警車的拖拽下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李娜娜的紅色連衣裙在囚服里若隱若現，被兩名女警架著胳膊往前走時，腳踝的鐐銬在碎石路上拖出兩道白痕。鄭寶海走在後面，頭垂得幾乎踫到胸口，工裝褲的膝蓋處還沾著未洗淨的泥點——後來技術人員證實，這些泥點的成分與停車場的土壤完全一致。
“就是這里。”李娜娜的聲音抖得不成調，手指指向建材市場後門的樹林，那里的草睫還保持著倒伏狀態，經多光譜相機拍攝，450n波段下顯露出的紅色熒光，與她連衣裙上的縴維熒光強度完全吻合。“7月18號下午五點四十，我打電話讓孫強過來拿畢業證，他開車到這片林子就停在那棵老槐樹下。”她突然蹲下身，手指摳著泥土里的草根，“他下車的時候還笑我，說‘終于不糾纏了’，根本沒看見樹後面的鄭寶海。”
技術人員立刻在老槐樹下展開勘查，金屬探測器發出急促的“滴滴”聲，30厘米深的土壤里挖出半枚43碼的鞋印石膏模型——與孫強的網約車司機專用鞋鞋底花紋完全一致。“這里有處新鮮的土壤翻動痕跡，”楊林用探針撥開表層泥土，“里面的腐殖質含量比周圍低15，符合近期有人站立過的特征，與鄭寶海的身高體重推算的壓力分布吻合。”
鄭寶海被帶到樹林中央時，突然劇烈掙扎，鐵鏈在押送警員的手腕上勒出紅印。“不是我先動手的！”他的吼聲驚飛了樹梢的烏鴉，“是孫強先推的李娜娜，我才……”話沒說完就被張輝打斷，後者指著地面的一處凹陷︰“用鋼管砸他的時候，你站在哪個位置？”凹陷處的土壤經檢測，含有與孫強顱骨一致的鈣磷比例，顯然是頭部撞擊的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