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燕離開後,狹小的木屋里只留下面面相覷的柳應晨和余問。
“總捕,要不要喝點水……”看著臉如同鍋底一般黑的上司,余問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柳應晨擺了擺手,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倏地暴起,狠狠地將手中的炭筆摔在了木桌上,忿忿道︰“那個女人著實是一語正中要害,如果不搞明白孟副掌院為何會在遺世塔內高空墜亡,就算我們再懷疑司徒家,也無法給他們定罪。”
想起孟田濟在遺世塔一層的離奇死狀,柳應晨的心中就是一陣毛骨悚然般地發寒,伏跪在聖像前的尸體,本不應該出現在遺世塔內的高空墜亡,起碼現在看來,這一切簡直不像是出自人類之手,莫非那孟田濟昨夜真的在聖地內觸踫到了神明的逆鱗,以至于遭到了諸神的天罰?
下一息,柳應晨搖搖頭,將這些念頭趕出腦海,雖然他是信徒世家出來的良家子弟,但是身為嶺南州總捕的他,此刻一定要保持理智行事的準則,畢竟從常識角度來說,神明什麼的,早已在諸神時代的末年紛紛隕落了。
“李慶。”柳應晨招招手,向等候在門外的一名捕頭喊了一聲。
“大人,有何吩咐!”一名身材魁梧,腰間別著一把短管火銃,身後背著一張連弩的官差應聲走進了屋子。
“你帶著三隊、四隊和五隊著重調查遺世塔聖地核心區。重點在昨夜所有看守核心區的護衛身上,調查他們在昨夜巡查時有沒有觀察到奇怪的事情,有沒有看到誰偷偷地帶著孟副掌院從塔里走出來。除此之外,還要檢查遺世塔外是否有可疑的痕跡,環繞核心區的靈陣昨夜是否有被人強行突破進出的記錄。听明白了嗎?”
“明白,大人!”李慶連忙抱拳應下,隨後他抬起頭,有些為難地支支吾吾道,“就是……總捕……就算是遺世塔外核心區這片地方,面積也實在不小,弟兄們人手著實不夠……”
“我會想辦法再調些人過來,你先去把事情做起來。”柳應晨擺擺手,李慶也只好退下,奉命搜查去了。
“余問。”
“屬下在。”
“你帶著二隊和一隊的骨干,去核心區外走訪調查,重點在于司徒家的下人家僕身上,我要知道司徒家那三姐弟在事發前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明白,交給我吧。”余問點點頭。
“至于我,我會帶著一隊的一部分人再把遺世塔翻一遍,看看塔里面是否有貓膩。”
“明白,不過總捕,太子殿下那邊咱們要不要先給個說法,道場那邊還有好些個賓客干等著。”
“殿下沒來催,咱們就先不忙著趕過去,你現在過去,你跟我說說要怎麼給殿下回話?難道真要說孟副掌院是在塔里遭了天譴不成?”柳應晨沒好氣地瞟了余問一眼。
眾官差們商定好後,便各自散去了,除了盯守司徒家三姐弟的官差外,其余的所有人都跟無頭蒼蠅似的在聖地里到處亂撞。
…………
“總捕,司徒明已經帶到。”
等候在遺世塔一層自行梯門外的柳應晨轉過頭,看見兩名官差帶著沉默不語的司徒家二公子走了進來。
在路過正廳門口時,司徒明轉頭向著已經拉起護欄的正廳內看了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輕佻、快意和厭惡,隨後他肅斂眼神,大大方方地走到了柳應晨的面前。
“明公子。”柳應晨開口了,“時間緊迫,本捕長話短說。由于辦案需要,本捕需要帶人逐層搜查遺世塔,但是本捕也知道,這座塔上下樓的通道比較奇異,因此需要你們司徒家的人來協助。”
“明公子,丑話說在前面,本案恐怕會交給太子殿下親自督辦,我希望你認真協助官府查案,不要耍什麼小心思,否則的話,對你,對司徒家,都不好。”
“我們司徒家的人,從來坦坦蕩蕩。”司徒明不屑地說道,“既然如此,諸位請隨我來吧,不過這里是聖地,不管是誰,都要守聖地的規矩,請各位不要在塔內高聲喧嘩,不要一窩蜂地往上面的樓層擁擠,務必保持聖地的清淨,否則若是觸怒了塔內沉睡的神靈,便是陛下親自至此,恐怕也保不住你們。”
“你!”有個年輕氣盛的捕快見司徒明態度如此倨傲,很是不快,他本想發作,卻被沉著臉的柳應晨給攔了下來。
“帶我們上樓吧。”柳應晨沉聲道,他看了看自己身邊,心中有些無奈,遺世塔聖地實在太大,要調查的地方太多,再加上守塔衛士們現在也要作為嫌疑人接受審查,即便州衙衙役盡出居然也是人手嚴重不足,眼下有時間和他一起上樓搜查的就只有兩名精干捕快了。
就這樣,在司徒明的幫助下,柳應晨帶著兩名官差上到了二樓。
“好家伙,這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種造物!”兩個官差從自行梯內出來後,眼楮都直了。
“此物名為何物?”柳應晨好奇地向司徒明詢問道。
“自行梯。”司徒明回答的很簡短,“遺世塔高近百丈,若無這等驚世發明,尋常香客很難上得塔頂祭拜。”
“听說這遺世塔,並非你們司徒家所建。”
“自是如此。”司徒明微微抬頭,眼中也不禁帶上了些向往之色,“據我家先祖所說,建造此塔的匠師,乃是真正的絕世巨匠。這般宏偉的建築,也只有偉大的匠師才配做它的建造者。”
“自行梯……”柳應晨皺著眉,轉過身看向身後厚重堅實的梯門,“這自行梯究竟是何構造?”
“在下也不太清楚,據說是在一條拔地而起、高聳狹長的豎直井道之中,運轉時梯倉被某種機關吊起,比如想去三樓的話,梯倉會停在三樓門口,倉門和樓層門會同時打開,人就可以從井道內出來,進入三層。”司徒明一邊解釋著,一邊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虛畫了一個示意圖。
柳應晨看著地面,片刻後,他恍然拍掌,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既然這什麼自行梯是這樣的構造,凶手完全可以想辦法把孟副掌院送進井道,直接在井道里制造墜亡不就可以了嗎!”
跟著柳應晨上樓的兩個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應快些的那個一個激靈,怪喊了一聲,馬屁隨即奉上,“還真是這樣啊,不愧是柳總捕,高,實在是高!”
另一個捕快也連忙奉承道︰“兄弟們之前也一直疑惑,為啥孟副掌院會在這一層疊一層的塔里摔死,想破了頭都沒有個思路,還得是總捕大人,上樓來轉個一圈,就什麼答案都找到了!”
唯獨司徒明還是用古怪的目光掃視著柳應晨,一臉看智障似的表情,險些沒有繃住的他偷偷憋了憋笑,然後抬起頭正色道︰“呃……柳總捕對這自行梯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嗯?”柳應晨皺著眉看向司徒明,“此話怎講?”
“柳總捕可以來門這里看看,如果不是梯倉正好停在這一層,你根本無法從塔內這一側強行打開樓層入口的小門。”司徒明擺了個請的手勢,“這遺世塔落成之時,是大魏剛剛開始向南拓土的年代,也是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正是因此,塔內的建材都是極為堅固的特殊材料,內部還有復雜靈陣咒法的加持,哪怕是宗師境高手在此,也別想輕易將這扇門強行破開。”
柳應晨站在樓層入口處那扇不起眼的小門前,放眼望去,這扇小門也是這一層唯一的進出口。他定楮一看,發現情況果真如司徒明所說,還有些不甘心的柳應晨忽然重重一掌向大門拍出,隨後十指箕張,牟足了勁地想要將門扒開,但是那看似平平無奇的厚實小門卻紋絲未動。
司徒明伸手按在了門旁的按板上,小門這才乖乖打開,來時的自行梯倉再次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
柳應晨看著內部沒有一絲縫隙的梯倉,心中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悲鳴。